白衣,有些喜欢敲人脑袋的就是我家少爷……”
废话还真多!如果每个来上香的人都像他这样,佛祖岂不是要听到睡着?
铁福英尽量不去听小喜的碎言碎语,但两人距离这么近,不听到还真有些困难。
“佛祖,小喜心中有许多疑惑跟不安。我家少爷不知何故,自从来到京城后就有些不安于室,老是爱夜游……”
他不安于室?书是读到哪去了?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提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跟佛祖瞎说什么!”
小喜只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对佛祖说:“佛祖啊,祢看我真的没瞎说,我家少爷真的很爱敲人脑袋……”
铁福英真是傻眼,拿他一点也没办法,只能随他去。虽然他已尽量要求自己不要在佛祖面前打瞌睡,但是小喜的碎念细语实在是太有催眠效果了,让他不禁打了声呵欠。
“少爷?”
小喜有些不满意他的心不在焉,他可是为了他来向佛祖诚心祈求,他怎能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竟在佛祖面前打起呵欠,实在是大不敬!
“佛祖,真的非常抱歉,我家少爷平常不是这样的,是来到京城之后才整个人大变,这就是信徒今日来寺里的原因,希望佛祖能够谅解并指点迷津……”
铁福英又忍住了一口呵欠,突然身旁传来了轻笑声,原来是刚刚在路上遇到的那名婢女,她似乎觉得他跟小喜的对话,还有小喜祈求佛祖的言语非常有趣,正掩着嘴偷笑着。
那名婢女身旁有一名气质非常高雅的夫人,正虔诚地跪拜着,对于她突然发出笑声,夫人轻声斥责:“翠儿,怎能在佛祖面前如此放肆。”
“翠儿知错。”婢女赶紧凝神,不敢再随意张望。
小喜闻言,看了眼他家少爷,一副——你看吧,我就说拜佛要诚心,绝不能像你这般心不在焉,否则佛祖哪听得见你祈求了些什么。
是是是!小喜大师教训的都对,一切都是小的错,失礼了。双手合十低头一拜以表忏悔。
小喜又跪拜了许久,终于跟佛祖道完了心中的祈愿,起身后又跪拜,共连跪连拜了三次,才算完礼。
拜完了佛祖,准备起身的铁福英,见地上有人掉了一条丝帕,随手捡了起来,似乎是刚刚那位夫人掉的,环顾了一下整间寺院,并没有见到那位夫人的身影。
“哪来的丝帕?”小喜看到铁福英手中拿的丝帕,又看他像在找人似的四处张望。“少爷在找什么人吗?”
“我在找刚刚在我们身旁的那位夫人。”
眼尖的小喜马上就看到了那位夫人,拉了一下他家少爷的袖子,指着站在门口正在跟寺里师父交谈的妇人。
铁福英拿着丝帕走向前。“打扰了,请问这条丝帕是不是夫人遗落的?”
薛蓉襄转头看了少年一眼,他脸上的胎记让她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复了无事的表情,面容慈善带笑地回应他:“正是我不小心遗落的,非常谢谢你帮我找回。”伸手接回了丝帕。
此时一群穿着破烂、身上带着脏污的乞儿走近了薛蓉襄身边。
“好心的夫人行行好,请赏咱们一些碎银买些食物填饱肚子吧。”
“翠儿。”
翠儿会意地拿了一袋粮食还有一些银两布施给这些人。
“阿弥陀佛,夫人的善心,佛祖一定会有所感应的,你所挂念、祈愿的事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好心必定会有好报。”站在一旁的师父心有所感的说。
她布施并不是为了自己祈求些什么,而是希望她的另一个孩子若是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能够遇到好心的人帮助她。
她什么都不求,只求有生之年能够找回她的孩子,虽然她知道这个希望非常渺茫,但是她不愿放弃,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放弃过,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一直以来她都持续找寻着她的孩子,只是多年下来都没有任何消息,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不会传来孩子已不在人世这样的结果。
“这位夫人心肠真好。”小喜有感而发。“少爷,咱们也布施一些银两,就当作是做点好事,帮家中的长辈积些福德吧。”
铁福英点头同意,小喜掏出了身上一部分的银两跟翠儿一起发给需要帮助的穷人。
薛蓉襄见他年纪跟自己的儿子相仿,小小年纪就已懂得回馈社会甚是难得,对他更添了一份好感。
“这位小少爷怎会想来寺庙拜佛?是否有什么不平顺或是心愿要佛祖帮忙达成的?”来寺庙的人为的不是祈求平安、找回心中的平静,要不就是心中有愿未实现,不晓得这位年轻人为了何事而来?
“夫人请不要喊我小少爷,在下姓铁名福英。不瞒你说,今日我会来到万佛寺,其实是被我家小喜给拖来的,我心中并无事要求佛祖。”很老实地对她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没想到他还挺诚实的,外表看起来温文有礼,为人存有善念,讲话又不带虚言,真是个难得的年轻人,薛蓉襄对他的好感又更加深了些。
“恕我冒昧,刚听了住持师父的一番话,夫人心中似乎有什么心愿未了的?”看她一身雍容华贵,若非出身名门应也是富家,这样的她难道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薛蓉襄闻言,笑中带愁。“人生有时难免有些不圆满的事,求佛祖是为了一份心灵上的寄托,若佛祖有灵能够怜悯我,让心中的想望有实现的一天,即使要我放弃所拥有的一切我都愿意。”就算只能见上一面也好,就算她不认她这个娘也无所谓,只要她的女儿还活在世上,她就别无所求了。
愿意放弃一切来换取一份心愿,这样的心情他很难体会,毕竟他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较为体弱外,一直以来都是平顺的过着生活;相较于这位夫人心中的缺憾,他抱持的是一种感恩的心态,感谢上苍对他的厚爱,感谢爹娘给他无忧的生活。
“夫人,我阅历尚浅,大道理也说不来,有些话不晓得该不该说?”
薛蓉襄对眼前的少年甚有好感,与他交谈时会有一种亲切感自然而然地涌入心中,她也不清楚为何会与他如此投缘。
“但说无妨。”
“夫人说了,愿意放弃一切换得心中的愿望得以实现,夫人所拥有的当中难道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或真心相待的人吗?若你的愿望当真得以实现,就真能让人生变得圆满了吗?”
铁福英的一番话撼动了薛蓉襄的心,她微张着口,无言以对。
为了见女儿一面,她舍得抛下善儿吗?同样是她的亲生骨肉,难道见着了女儿,却抛下善儿她就不痛了吗?
二十年来,为了心中这个解不开的结,她将身为人母该尽的责任全部交给了奶娘,善儿可以说是奶娘一手带大的;而她呢?曾为善儿做过些什么?关心过他吃饱了、穿得暖吗?连他都已年二十,也未帮他寻得一门适合他的女子,她竟是一个如此不称职的母亲!求善儿原谅自己的疏忽都来不及了,她有什么资格来这里祈求佛祖成全她的心愿?心中顿感惭愧。
回想这些年所过的日子,她活在自己的悲痛里,却看不到别人的痛。明知道丈夫因她一直走不出伤痛心怀愧疚,因为她对他的无法谅解,他过得并不比她快活,她却一直以她不恨他、也不能再爱他为由一再拒绝他,她这般的作为跟恨他又有什么不同?她怎会如此自私呢?
她明白了,她的不圆满并不是源自于失去女儿,而是来自于为了一个不可知的答案而忘了珍惜身边的人。她醒了。
她不会放弃寻找女儿,但再也不会紧闭自己的心门,将他人拒于门外了。
眼带薄泪,嘴角带笑。“你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整个人清明许多,今日能在此遇到你,也许就是佛祖给我的开释吧。”
他只不过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哪有开释人的能力?
“夫人能自己想通真是最好不过了,也许想通后你的日子便能过得顺心,心中所想也许就能实现也未可知。”
真的会如他所言吗?薛蓉襄眼神清亮,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精神许多。
“你是京城人吗?我似乎未曾见过你。”虽然她很少出门,但京城的大户人家她几乎都识得,看这位铁公子的气质似乎不是出身在一般人家。
最近一直被问相同的问题,铁福英已答得非常顺口:“我不是京城人,但目前住在城里的福来客栈。”
“娶妻了吗?”若未娶妻,她想帮他作个媒,她兄长家中尚有女儿未出嫁,若能嫁给像他这样的对象,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尚未婚嫁,我爹他舍不得……”铁福英突然顿了已下,改口道:“我爹他觉得男儿志在四方,应该先立业再成家,目前一事无成,所以尚不敢谈论婚事。”
原来如此。
“夫人要不要移至树荫下休息,今日太阳有些大。”时值正午,日照有些强烈,来上香的香客也愈来愈多,铁福英怕她受不住。
两人移至树荫下,已布施完的小喜与翠儿也一同躲在树下乖凉。
一名小沙弥走向了他们,行了一下礼。“夫人,素菜已准备好了,住持大师要我问你一声,今日是否要在寺中用膳?”
“素菜你可以接受吧?”似乎是在邀铁福英一起留在寺中用午膳。
他回了声:“可以。”
小沙弥领着他们走至用膳的厅堂,厅堂内已坐了许多在用膳的香客。
“少爷。”小喜低声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只见小喜头微偏,似乎是要他往那个方向瞧,他转头看去,原来小喜要他看的竟是玉春楼的花魁关燕燕,她也来万佛寺上香,此时正与另一名女子一同用膳。
他与她又不熟识,关燕燕在此与他何干?敲了一下小喜的头,示意他跟上。
第5章(2)
才坐定没多久,没想到关燕燕竟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铁福英用扇子半遮着脸,但好像还是被认出来了。
“这位公子很面熟。”关燕燕娇声细语地问道。
铁福英轻咳了一声,差点被吃下口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