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再晖冷眼看她现在变成糯米汤圆一枚,任人搓圆捏扁。
“好的。蒙总常说,大家不难做,生意才好做。美女,现在可以打卡了吗?”
文员B接过钟有初的员工证在考勤机上一刷,立刻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你今天迟到了,下次请注意。”
钟有初接过卡:“辛苦。”
文员B瞄一眼一直在旁不动声色的雷再晖,好像讲笑话似地开始声讨:“公司要裁人,第一个就应该是你呀,钟有初。反正你在档案室,上班除了发呆什么也不用做。不做了多好,免得要赶打卡,赶的半条命都没有了。”
这话便过于□裸了。钟有初惊觉身边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铁灰色西服配黑色领带——瞬间醍醐灌顶。
骨灰级人力资源顾问雷再晖气场真是强大,从电梯一直带衰她到现在。
她在电梯里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孔,现在才发现他是鸳鸯眼,传说中一眼望人间,一眼望地狱的恶魔。
高跟鞋还在她手里提着。钟有初走到墙边靠住,施施然穿鞋。反正已经迟到了,说不定还要被这鸳鸯眼丢到地狱去。
当你一无所有,还是要善待这双鞋。只有它陪你爬山涉水,冲锋陷阵。
文员A抱着花名册和考勤表殷勤地迎出来:“很抱歉,雷先生,让您久等。我们每天早上负责全体一百三十八名员工的打卡监督,工作虽然繁琐但是很重要。请您在会客单上签名,我立刻带您去见蒙总。”
文员B也抛身出来帮忙拎住公事包,亦步亦趋地跟在雷再晖身后:“这边请。”
百家信的办公格局还是闻柏祯在时设计,后来他走了,蒙金超全盘接手来用。每个部门都好似一面大蜂脾,蜂脾内用磨砂玻璃墙隔开一格格蜂穴。每只工蜂都在辛勤劳作。蜂脾外有四通八达的蜂路,条条通向大蜂后蒙金超的巢穴。
一天之计在于晨,大家都忙得跌跤。雷再晖一路走过去,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没有人想到,这回狼真的来了。
狼来也·第一日(下)
钟有初的办公桌在东南角,负责档案建立与管理。主要的工作内容一是将各部门的通知报表合同等文件按内容和秘级建档归类,以便日后查阅,二是积极配合各部门各人事运作。
打开电脑不到十分钟,何蓉就在即时通上喊钟有初。
“狼来了!!!!!”
一连五个感叹号可见何蓉内心多么澎湃。
钟有初立刻回她:“此人气场强大,小心,慎重。”
停了五分钟,何蓉又发一条信息过来。
“刚才没看见你的提醒——蒙总叫我去倒茶给雷先生,现在脚扭了,悲摧!”
“严不严重?要不要上医院?”
“不严重。哇咔咔,我把茶倒他身上时发现他只戴了一边隐形。”
“那是天生的。”
停四分钟,何蓉又发信息过来:“果然天生异禀!现在播报最新战况:梁安妮把小外套脱了,她也不怕得肺炎。谈晓月拼命挺胸收腹缩下巴。前台一对姐妹花争奇斗艳,十分好看。”
“脚伤了就不要走来走去。”
有同事来找钟有初查资料,她便没有再理何蓉。那两名同事拿了资料并不急着走,在资料柜旁窃窃私语。
“一大早就有人来找懵懂。派头还不小。”
“看见什么样子没有?”
“谁会注意到啊——有两批货都是今天上船,海关手续还没有办妥。销售那边将战火燃到技术部了,大家都在观战。”
“仓储归销售管,又关技术什么事?”
“出了事当然要找人垫背。反正两边互相埋怨,我们别火上浇油就行。”
钟有初不知蒙金超打算何时公布公司将有大动作。先已经玩过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把戏,总该让各位手足都有个心理准备。该整理的整理,该接手的接手。闻柏桢在的时候,炒人还总晓得给足三天缓冲期,大家好聚好散。上次减薪蒙金超群发了一封邮件,大意是值此金融风暴之际,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共度时艰。这次裁人他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过了半个小时,何蓉一拐一拐走了过来,敲敲她的桌子:“我来拿这四年百家信的业绩评估材料。”
钟有初看她垂头丧气,问道:“怎么萎成这样?不怕不怕,你有实力。”
“有初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现在有两件事情,一件很重要,一件很紧急,你会先做哪一件?”
“先做重要的那一件。”
何蓉皱眉道:“为什么?那紧急的事情怎么办?有时间限制呀。”
“紧急的事情不重要。”
“我不明白。”
钟有初说:“你怎么能让一件重要的事情变得很紧急呢?”
何蓉领悟力极强:“如果我先去做紧急的事情,也许可以把它完成的很好,但后果就是那件重要的事情也变得很紧急。”
钟有初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所以应该先去做重要的事情。”何蓉握拳道,“原来这才是正确答案。”
“谁问你这个问题了?”
何蓉道:“刚才雷先生问前台那对姐妹花这个问题来着。她们的回答是先做紧急的事情。”
“然后呢?鸳鸯眼怎么说?”
“鸳鸯眼?哈哈,这个外号真逗。鸳鸯眼说,你们的岗位稳如磐石,可以做一百年。那对姐妹花笑得花枝乱颤。”
钟有初一惊,心想这鸳鸯眼果然恶毒。凭一个回答就断定人家一辈子只配做前台。
“那蒙总呢?蒙总怎么回答?”
“蒙总笑得直打哈哈,说重要的事情交给丁时英做,紧急的事情交给我去做。”何蓉道,“鸳鸯眼夸蒙总有领导风范。”
真是夸奖么?
钟有初整理好资料,帮何蓉拿过去蒙总办公室。
一号会议室房门紧闭,各部门大主管已经来齐,正在里面和蒙总还有雷先生开会,丁时英做记录。气氛极度紧张中,梁安妮正愁找不到颐指气使的对象。
“资料交给我。何蓉,你现在赶快拿雷先生的西服去干洗店,洗加急号。”
“何蓉脚扭了。”钟有初忍不住提醒,何蓉也驳道:“刚才雷先生已经说过,叫我们不要动他的外套。他自己拿回饭店洗。我看他不像是假客气。”
梁安妮伶牙俐齿:“何蓉,入行时谁是你师父?最基本的商务礼仪懂不懂?你弄脏雷先生的衣服道个歉就算数?别叫人笑话我们百家信连干洗钱都出不起。”
“我去。”钟有初接过装着西服的袋子,“海伦路上有一家干洗店。我一个半小时后回来。”
九点半散会,各部门主管陆续从会议室出来。
“我们这一百来号人的小公司……杀鸡焉用牛刀?”这是行政主管在赞叹,“他接的都是几千人大公司的案子。”
“董氏出钱,蒙总出人……代通知金也要准备好,再一个个谈话……劝退的劝退,直炒的直炒。该升的升,该降的降。”这是人事主管在质疑,“叫个外人唱红脸,当真能做到面子里子都好看?”
“暂时经济上没有问题,只怕感觉不太好。”
“他只管让百家信脱胎换骨。小人物的感受哪里顾得上。”
“裁人只是第一步。”这是企宣主管在叹息,“他还算留了口德,说百家信从前台到后勤均处于亚健康状态。”
“已经对症下药。我看他开出来的处方,百家信能做到四成已经谢天谢地。单单与求是科技合作……”销售主管摇摇头。
“蒙总和楚兄积怨已深呀。”
“难怪他只有人事顾问的名衔响当当。过于理想化的营运构架在国内这样大环境下很难施行。”
“本市有两家做保安系统的老字号。百家信是董氏进驻格陵的马前卒,切入点已经错了。”
“你信不信他只做了一个月的准备工作?怎么可能比我们更了解百家信?开玩笑。”
就连丁时英万年不变的悲情脸也起了波澜:“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百家信能做到那四成,足以和天勤,亨安争一争三个月后的格陵能源招标案。”
丁时英虽然常被蒙金超诟病,但那都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在场没有谁比她年资长,故而无人反驳。
雷再晖最后走出会议室:“丁秘书,茶水间在哪里?”
蒙金超脸色变了一变。丁时英立刻道:“雷先生要喝什么,吃什么我去买。我们的茶水间出了点事故,已经封了一个月。”
怕他不信,以为是故意不给他吃喝,丁时英把雷再晖引到茶水间门口,没成想雷再晖一把将封条撕下,开门进去。
茶水间果然没有任何被破坏迹象:“不要玩这样的小动作。”
蒙金超欲言又止,苦笑道:“雷先生坐了一晚上的飞机,一来就开会,想必现在精神不太好。梁安妮,你去准备咖啡和三文治。”
“我不喝咖啡。”
雷再晖在茶水间里巡视,将抽屉和吊柜一一打开。
为体现企业人文精神,茶水间里常年备有各种点心茶包,供员工取食。种类繁多,有饼干,泡面,坚果,牛肉粒,话梅,鱿鱼丝,薯片等。抱着挑剔的态度,每种小食雷再晖都尝了一小块。当他检阅到一小盒水果味棒棒糖面前时,抿了抿嘴唇,偷偷藏起一根在裤袋里。
“我的外套呢?”
“已经送去干洗了。”梁安妮立刻回答,“洗加急号,一个小时后就拿来给您。”
可惜有人不领情:“梁秘书当我的话是耳边风?”
梁安妮从未被人重话加身,慌张道:“您不必客气。是我们接待上出了问题,应该负责。”
“我从不说客套话。请你立刻把衣服拿回来。”
眼看气氛要僵掉,何蓉赶紧打电话给钟有初:“快回来,雷再晖发飙了……好的。”
她收了线对雷再晖道:“雷先生,我们同事正在赶回,衣服还没有洗。”
“雷先生,我们也是一番好意。”丁时英打圆场,“梁安妮一向做事周全。”
雷再晖并不走下给他准备的台阶:“在这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