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他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我的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的掌心已经沁出薄汗。
当我和周贤宇一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感觉到几十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向我射来,友善的、探究的、犀利的…我甚至怀疑自己会被射穿。
幸好周贤宇及时替我解围,向大家介绍说:“这是筱舞,从北京总部调过来的,首席记者。”
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工作状态中的周贤宇。
“你先坐在那里,和大家认识一下,9:30全体开例会。”他指给我一个位子,然后大步走向他的办公室。
一句话,他已经交待完了三件事情?我来不及细想,新同事们已经围拢过来,主动和我互相介绍。
上海记者站的规模大不如总部,编辑、记者、摄像、包装,加起来总共才三十来个人,我很快就和大家熟络起来。
我注意到一个叫美乐的记者,短头发、大眼睛,看起来年纪轻轻,颇为灵动的一个女孩。她是所有新同事中,对我最为冷淡的。
例行会议上,周贤宇总结过去一周的工作进度。因为是我没有参与,且并不熟悉的工作环境,我有些无法集中精神。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会议里的每张面孔,最终视线绕回周贤宇的脸上。
心里默默将他与浩林相比。浩林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魄,掌控一切的自信表情永远不曾从他的脸上褪去。他习惯用暴怒掩饰疼痛,只有在我面前才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每一次都让我觉得撕心裂肺的疼惜和揪心。
而对于周贤宇,随着与他的接触日渐增多,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他不同的面向,魅惑的、薄凉的、认真的、霸气的…很久很久的以后,我对周贤宇作出了最经典的评价“男人世界的一朵奇芭”。
似是发现我的不专心,周贤宇点了我的名,“筱舞,你第一天过来,有什么看法都可以说。”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吓了一跳,赶忙说:“哦,暂时没有。”
他不满地瞥了我一眼,“下周有一个青年企业家的西部慈善行活动,我们要去贵州农村全程随行跟拍,条件比较艰苦。筱舞,就派你去吧,反正你还不太熟悉上海站的运作流程,正好去体验一下。”
初来乍到又要出差,而且是去农村,我暗暗叫苦。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束幽怨的目光像利箭一样穿透向我。顺着那道视线回望过去,我看到美乐倏地把脸别开。我心里纳闷,明明是初次见面,她为什么对我充满敌意?
傍晚采访回来,公司里已经空无一人,我看到有灯光从周贤宇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来。我走上前,刚要敲门,听到里面有低低的说话声。
“这一次已经决定由筱舞去了,下一次有机会再考虑你吧。”周贤宇的声音。
他在和谁议论我?我好奇地把耳朵贴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但我清不清楚她说话的内容。
我怏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故意拖拖拉拉地收拾手边的东西,我等着看是谁从里面走出来。
“吱呀”一声,周贤宇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我看到一脸哀怨的美乐,她的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过了。
原来如此,她定是想去贵州采访,没想到公司派了我去,所以她找周贤宇说情,不过看她沮丧的样子,应该未能如愿。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那道充满怨恨的目光了。
美乐刻意对我视而不见,扬起头,径直从我的位子边上走过去。我在心里为她哀叹了一把,果然是小女孩心态,对工作的热忱度颇高。其实出差有什么好的?又不是游山玩水,我还真真不想去呢。
“筱舞,你怎么还没走?”一脚踏出办公室的周贤宇,看到我诧异地问。
“差不多要走了。对了,这个报告是我来上海之前整理的。”我顺手把一个资料夹递给他。
他接过报告,若有所思地看着《上海记者站规划建议》几个字,问道:“你为什么今早开会的时候不提出来?”
我直言:“首先,不熟悉你的工作作风,害怕自己被扣上功高震主的帽子;其次,我可不想在开会的时候大放厥词,一来就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周贤宇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玩味地看着我说:“你现在不怕功高震主了?”
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调笑说:“不怕了,因为我发现周站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哈哈!”
听到我称呼他“周站长”,周贤宇作出一个恨恨的表情。
他晃了晃手里的报告,对我说:“这个我先看看,我们去贵州的路上再探讨。”
我诧异道:“我们?你也一起去贵州?”
周贤宇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你不愿意?”
我的脑袋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美乐不会是喜欢周贤宇吧?似乎这个解释更合理。我决定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静观其变。
“我当然愿意和周站长一起去啊,肯定不会闷的。”我谄媚地笑了笑,格外咬重“周站长”三个字。
周贤宇的嘴角猛抽了一下,“你过来我办公室拿一下参加西部慈善行的青年企业家名单。”
“还有,不要叫我周站长!!”他在转身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咆哮道。
我强忍住笑,险些憋出内伤。
但当我拿到那份名单时,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完全怔住了,因为名单上赫然写着:瑞达泰董事长陈浩林。
第14章 说不出的爱
启程赴贵州的前一天晚上,我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堆到床上,看得眼花缭乱,依然犹豫不决打包什么衣服。
慈善行,顾名思义是去偏远地区考察和捐钱的,我自然不能穿得太过花哨或隆重。可是一想到会见到浩林,我又莫名地希望自己能够以最美丽的姿态现身。
理智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再见不过是陌路人,不必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而每一个没有他的日日夜夜,我究竟承受着怎样痛彻心扉的煎熬,唯有自己清楚。
能够再相见,说不期盼,说不忐忑,一定是骗人的。
我把精挑细选出来的衣服放进背包里,又拿出来,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几次,终于选定了两套衣服:
黑色短款百褶裙、粉红色无袖打底背心配亮面黑色休闲小西装;以及一条时下正流行的黑色短款连衣裙,搭配米色亚麻制西装小外套和漆皮宽腰带。
粉红色是我喜欢的妖艳颜色,紧身连衣裙则恰好凸显自己的美好身材,而黑色在任何场合都不会显得突兀或高调,即使搭配亮色或款式夸张的衣服,亦不会显得过于炫目。念及此,我终于满意地把两套衣服塞进背包,顺便扔进去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入夜,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卧室,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直以来的冷静和隐忍,是对自己的残忍,但何尝不是成全了记忆的美好。难道一定要让浩林接受难堪的真相,才算是爱得奋不顾身?而真相究竟是什么,或许连我也未曾知晓。
再见他,是上苍对我的眷顾,让我撕心裂肺的疼痛得到暂时的慰籍,哪怕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都好。
女人的缜密心思,让自己整晚都沉浸在既期待又紧张的纠结情绪中。直到天蒙蒙亮,我才勉强入睡。
由于参加慈善行的青年才俊来自上海、北京等几个大城市,所以大队人马选在贵阳会合,再一起下农村。贤宇驱车载我去机场,我们一路无话。
在飞机上,他终于忍不住问我:“你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我敷衍他说:“没有啊,昨晚没睡好,累的。”
贤宇把肩膀探过来,“那你靠着我睡会。”
我一头栽在他的肩膀上,闭了眼。
几天接触下来,我和贤宇的关系越发亲近,也不再避忌或有或无的身体接触。除了上次他在电梯里牵我的手,让自己脸红心跳了一把,后来我对他再未产生过异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坚信耀轩所说的,贤宇并非善类。据我所知,这样的男人可以游刃有余地周旋于百花丛中,却不会轻易动心,因此不必担心在我们之间滋生出感情的纠葛。况且,遍体鳞伤的我,已然无法再与任何男人分享爱情了。
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头下枕着的肩膀却一直没有挪动,我的心里涌上丝丝感动。我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发现身边的男人没有动静,原来他睡着了。
可能是由于小寐了一下,我的精神好了许多,玩心大起。我把脸贴向贤宇的脸,以极近的距离观察他。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浓密的眼睫毛压下浅浅的阴影,薄薄的嘴唇轻抿出好看的唇形…
就在我肆无忌惮地欣赏眼前的美男图时,俊脸的主人忽然睁开眼,邪魅地瞄着我说:“看够了没有?”
我嗔怒道:“死咸鱼!你竟然装睡!”
如果不是机舱座位狭小,我一定会扑倒在他身上,和他拼命。不过眼下只能握紧拳头,捶打他的肩膀。
“唔…好舒服,你继续给我捶肩哦,我肩膀好痛。”他故意发出淫荡的声音,还作出舒爽、暧昧的表情。
“噗…”我终于忍不住又破功,大笑出来。
真不愧是祸害,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方法邀功吧。肩膀被我当枕头睡了那么久,不痛才怪。
我们在贵阳下榻的酒店是五星级的,比较豪华,不过用贤宇的话说,这是临刑前的盛宴。因为明天下了农村,还不知道有没有地方睡呢。
我打趣他说:“没地方睡,让你睡猪圈。”
“睡猪圈也要拖上你。”他摆出一副无赖相。
我顶撞他:“我才不要和你睡。”
他不甘示弱地回道:“那你就和猪睡。”
我相信,此时的贤宇根本不会料想到,他竟然具备一语成譏的超能力。
傍晚时的小型餐会,我和贤宇一起参加。走进餐厅,我左顾右盼,生怕错过浩林的身影。但直到望眼欲穿,依然没有寻觅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