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难受的样子,贤宇早就没了挪掖的心情。他也跟着蹲了下来,手足无措地摩挲着我的后背。
他一脸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我们去医院吧。”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摇了摇头,“没事,不用去。”
他强压下脸上的焦躁不安,断然道:“不行,一定要去。”
他的口气不带丝毫回转的余地,言毕,便一把拉起我。
我拗不过他的力气,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站起身,几不可闻地小声说:“咸鱼,我可能真的怀孕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世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周围小贩的叫嚣声,嘈杂的人流声,全听不到了。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怀孕”这两字带来的震撼中。
贤宇突然松开挽在我手臂上的大手,无力地垂下。他前一秒宛如暗夜星子的眸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比一潭死水更深沉、更可怕的怅然。
他的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我怀疑他根本不是想开口说话,而是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温热的掌温忽然从我的手臂上褪去,揪心的锐痛撞击着我的五脏六腑。我要如何面对一个新的生命,如何面对浩林,又如何面对贤宇?这一刻的茫然比痛苦更甚。
沉默了半响,贤宇逐渐恢复了镇定,他生硬地宽慰我说:“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吧,说不定只是吃坏了肚子。”
他自欺欺人的说辞显得那么苍白,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我一眼。但或许正是这残存的侥幸心态,支撑着他的情绪没有爆发。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头,滑进胸腔。为什么当我狠下心让自己与浩林的这段孽爱走向终结的时候,却再次横生枝节?
漫长的夜晚,我们深思恍惚。没有对视,亦没有对话。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贤宇陪我去了医院。
早孕测试的结果呈阳性,看着尿液化验单上赫然印着的“+”,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
而贤宇自始至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穿过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的长廊,我走进诊室,把化验单拿给医生。
中年女医生看看惴惴不安的我,又看看面无表情杵在一旁的贤宇,她即使心存疑惑,依然非常职业化地开口道:“恭喜你们,你太太怀孕了。”
“医生,请帮我打掉这个孩子!”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斩钉截铁地态度令面前的女医生和贤宇都大吃一惊。
经过整夜无眠的痛苦挣扎,我终于狠下心做出这个残忍的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便意味着我永生永世无法摆脱与浩林的纠缠。而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将让我永远无法抹去那一夜耻辱的记忆。
迅速回过神的贤宇,不理会满面疑惑的医生,强行将我拖出诊室。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大声咆哮道:“筱舞!你是不是疯了?!”
我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几近崩溃地哭喊说:“你要我如何留下这个孩子?!他是我被陈浩林强暴的罪证!”
贤宇脸上的错愕比刚才又加深了几分,他挺拔的身躯怔了一下,随即他轻轻地揽过我止不住颤抖的身子,软了语气说:“筱舞,无论陈浩林做了什么,孩子都是无辜的,这个孩子是你的,留下他吧。”
我微颤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冰冷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已经扼杀了与浩林的爱情,此刻又要亲手扼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我究竟有多残忍?!
不行!我做不到!
贤宇说得没错,这个孩子是我的。即使我有多么怨恨浩林,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的血液,有一半是属于我的。
第37章 爱情路尽头
我和贤宇一起走出医院,我终是无法狠心地打掉肚子里还未成形的胎儿。
日后每当我凝视着怀中粉嫩圆润的小婴儿,都不禁暗自庆幸。如若不是贤宇这一刻果断地阻止了我疯狂的念头,可能我一辈子都追悔莫及了。
“不如我明天自己去上海吧,你不要去了。”从医院出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贤宇,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我的面颊浮现上一抹郁色,我沮丧地问:“为什么?”
自从得知我怀上了浩林的孩子,贤宇仿佛陷入一种极度纠结的情绪之中。当他心爱的女人有了别人的骨肉,他饶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不在意。我们的感情,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眼中的没落无所遁形,却极力用平淡地口吻说:“你有了身孕禁不起折腾。”
他要放弃我了?即使心中涨满难过,可我依然无法自私地乞求他留在我的身边。我们之间横亘着一个陈浩林,足以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接受他的爱意了。现在又莫名多了一个孩子,没有哪种爱情可以负荷如此沉重的枷锁。
“咸鱼,不然你不要陪我去美国了。”我喃喃地说道。
他好像生怕我误会什么,赶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等我处理完上海那边的事情,我们再会合一起去美国。你在上海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就是了,你没必要飞来飞去地瞎折腾。”
我的心头涌进一阵暖流,但眸底的顾虑更重了,我讪讪地说:“你不要勉强,我不想拖累你,我现在的样子…”
他打断了我的搪塞,故作轻松地摸了摸我的头,“傻丫头,别想那么多了,你婆婆妈妈的样子真讨厌。”
我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看来他是铁了心陪在我身边。
当下我想起周台说过的话,觉得极有道理,我给不了贤宇幸福的感情。如果他没有遇见我,说不定他能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我心下暗暗决定,等到了美国,我一定要把他拉出爱情的执念,让他去找寻自己的幸福。我只想默默地生下孩子,就算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愿再亏欠他的感情。
我和贤宇迁转了机票,相约两天后在香港机场碰头,然后一起飞赴洛杉矶。
这两天的时间,对我而言,实在颇为难熬。严重的妊娠反应,让我吃了吐,吐了又吃。明明没有胃口,却要强迫自己咽下各种食物,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尽管他(她)现在可能只有手指头那般大小。
启程前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把浩林赠予我的钻戒和别墅还给他。
我决定去找一趟文娜,我并非要与她重修旧好,而是准备把别墅的钥匙和钻戒暂时放在她那里,等她有机会再转交给浩林。
我实在没有勇气再次面对浩林,他对我的恨有多深,我对他的恨就有多深。而除了文娜,我想不到其他的人。
自从文娜与耀轩离婚后,一直住在她父母那里。耀轩说她执意不肯要房子,也不要赡养费。背负着一身孽债的她,何尝不是与我一样,葬送了爱情也失去了友情,她又岂会好过。
尽管我的心里依然无法原谅她,但既然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注定这一切恩恩怨怨终将犹如过眼云烟,我反而觉得没那么在意了。
因为是周末,我猜文娜应该在家,所以没有提前打电话,便直奔她父母的住处。
一身家居服的文娜打开门,看到是我,一脸错愕,怔怔地愣在原地。
她未着脂粉,整张小脸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原本墨黑的直发简单地扎成一条马尾,松松垮垮垂在脑后,散落的发丝看起来有些零乱。
“哎呀,是筱舞来了啊!快请进。”在我们僵持的瞬间,文娜的妈妈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我进屋。
文娜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让出一条路。我被她的妈妈拉进客厅,“阿姨,我找文娜有点事情,说完就走…”
我的话音未落,便呆若木鸡地震住了。
陈浩林竟然在她家!
猛然看到我,浩林的俊脸上掠过一丝讶然,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泛起复杂的目光。
文娜的妈妈显然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急剧凝结的尴尬气氛,在她的认知里,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她自顾自地对我说:“多巧啊,浩林也来了,晚上都留下来一起吃饭啊!”
猝不及防的意外相遇,让我自乱了阵脚,我似乎毫无防备地被各种情绪淹没了,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找文娜的初衷。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狼狈地夺门而逃。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这一刻我才发觉,原来眼前的这些人,自己爱过恨过,却终究无法再面对。
当我一口气跑到楼下时,文娜已经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筱舞,不是你想的那样。”
文娜的解释,反而彻底撩拨起我的愤怒。浩林大概还不知道是她和施婷联手炮制的阴谋,毁掉了我们的爱情吧。他们竟然可以这般相安无事,自己却像个逃兵。
我大吼道:“够了!我什么也不想听,我们从此以后不再有任何瓜葛!我今天来找你,只是让你把这个交给陈浩林。”
我一股脑说完,把钥匙和钻戒塞到文娜的手里。她掌心的冰凉触感,让我忍不住一阵发抖。
她瞥了一眼手里的东西,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扯住我的衣角,泪水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流下来,她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恨我,不会原谅我,但浩林是真的爱你。”
我甩开她的小手,冷冷地反问她:“爱有什么用?你不是也爱耀选吗?但结果呢?!”
她不顾及我的挖苦和讽刺,脸上痛苦的神色越来越重,她边哭边说:“我求求你,同浩林和好吧!只有你们俩人在一起,才能消减我的罪孽,我才能安心。”
我狠狠地盯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用一辈子赎罪,都不够!”
她的美眸中没有一丝光亮,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在我决然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下来,我们十几年的闺蜜情谊,竟到了如此境地。其实,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并不逊于爱情,如若疼起来一样彻骨。
我不是故意想要刺伤她,但当她与浩林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