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还会怕人骂呀……”当她说到一半时,发现这地方好象是个菜市场,熙来攘往的人群都被她刚刚那像是疯婆子般的叫骂声给吸引住,全都将目光朝她身上投了过来。
“继续呀!”杜乘风双手交叉在胸前,礼貌地请她继续发表高论。
“我这……”她左看看、右瞧瞧,那杀猪的老伯在看她,卖菜的婆子也在看她,就连卖糖葫芦的小哥也瞪大眼猛盯着她,成了万人瞩目的她,哪里还敢表现出飞扬跋扈的嘴睑。“走……走了啦!”
“不骂了?”
“我……我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她挤着笑,一边对着杜乘风咬牙切齿,一边还得对周遭的百姓强颜欢笑。
“行,不过你要过来,挽着我一起走。”抓到机会,他得好好把握。
“你……你别得寸进尺……”
“我的寸呢?我连寸都得不到,哪来的尺?”
元梅一急,打算转头就走。“你不走我走,你就慢慢地站到天黑吧!”
“你要是走了,我很怕你身上没了盘缠,该怎么走啊?”他倒是气定神闲,悠闲自在。
元梅心一惊,忙在身上摸来找去,这可恶的家伙,一定是在扛起她时,顺手牵羊将她的荷包给扒走。
“杜……杜乘风,把钱还我!”
“可以,那你就走过来,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容,挽着我一起走。”他把她的荷包放在手掌心捧着要着,被动地等她决定。
“幸福甜蜜的笑?我……我不会!”
“你会的,三年多前,咱们不也是这样到灵隐寺去,你挽着我的手,来到飞来峰前,从青林洞到法云弄这条路上,我记得你边走边笑着,那时你散发出来的笑,就是幸福甜蜜的笑。”他记亿犹新,与元梅过住的点点滴滴,他长忆心头。
这段话连带地也勾起元梅那段青涩但甜蜜的往事,那时两人经常往返苏、杭两地,游遍两地的秀丽名胜,诸如杭州的西湖、灵隐寺、飞英塔,坐着画舫游富春江,以及在苏州的四大名园、寒山寺、游太湖,太多太多的回忆,如今全都浮现脑海,让她久久难以忘怀。
“好,不过我告诉你,只能走到前头的字画铺,多一步也不行。”
“可以。”有总比没有来得好,至少,两人的关系可以再向前跨进一步。
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元梅当然不好反悔,当她一想到要走到他的身边,像以前一样挽着他的手时,一股甜甜的感觉涌了上来,浸得她心头一阵暖和,心也跟着狂跳了起来。
她越走到他面前,那种既期待又别扭的矛盾情结,让她小小的手心,不停冒着冷汗,她一直在思索着,为什么杜乘风能把两人之间的往事,记得这样清楚,他是真的还爱着她,还是只想满足个人的成就,看她臣服于他呢?
看他那张俊脸又在若有似无的笑,她又犹豫了,当她停下脚步,再度抬起头来看他时,突然间……
她发现他的表情由笑转为震骇,俊美的五宫也出现明显的变化,那是一张撕心裂肺、狰狞痛苦的表情,瞳孔也在瞬间放大起来……
接着,市集间便出现一片混乱,一匹快马冲上前来,将往来行人吓得两旁逃窜,一名黑衣女子坐在上头,飞快地来到两人跟前,目露凶光,语气森冷地说道:“这只是给你一点教训,警告你别再多管闲事!”
说完,她又恶狠狠地看了元梅一眼。“你也一样,最好别再跟宗千鹤有任何瓜葛,否则下场就跟他一样。”
一记马蹄飞扬,只见黑衣女子丢了两句话后,便又匆匆离去。
“你怎么了,你……你没事吧?”她快吓死了,这黑衣女人丢下那句什么“下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没什么事,你答应我,要……要挽着我的手走,那快点呀!”他说这话怎么唇巨发白,连脸上的血色,也像是一点一滴被抽去。
“你……你真的没事?”她几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真……真的,快点挽着我的手,还有……我要看到你幸福甜蜜……的笑。”他咬着牙,脸部开始出现阵阵抽搐。
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只好照他的话,来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走着。
只见杜乘风每走一步,脸上的表情便出现极端的痛楚,就连脚步也虚浮摇晃,一点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你笑给……给我看看,好不好?”他额上的汗不停流着,眼神开始出现模糊。
元梅整个人全慌了,谁能告诉她,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就在她牵强地扬起一抹笑时,杜乘风仿佛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她身上跌扑上去,她勉强地撑起他,赫然发现,在他的颈椎处,有一根细长的银针,正深深地插在上头,怪不得他会出现反常的现象。
“谁……谁来帮忙啊!”元梅抱着杜乘风逐渐发冷的身躯,不停地喊着,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她不希望他死,真的不希望他死……
他中毒了!
一种流传在瑶族里的古老神秘剧毒,其毒素最大的成份,是一种罕见的野生红蝎。
这种红蝎的毒性,比起一般的黑蝎还要毒上数倍,一旦被螫上,若不及时找到解药,即使能以针炙或打穴方式,暂时避免毒液回流到心脏,但时间一长,也会造成四肢瘫痪,嘴歪眼斜,终生无法说出话来。
她先以打穴方式,阻止毒性向脑部蔓延,接着再封住风池、天住、隔俞等几个重要穴位,让带毒性的血液,能以最慢的速度流向心脏,但这只是暂时性地保住他的性命,根本之道,还是要找出解药,才能真正救回杜乘风的一条命。
所幸在路人的帮助下,来到位于西大街口百年药草大铺,店铺主人的祖父,同样在昆明悬壶济世已有三十年时间,可说是西南一带,赫赫有名的一代老神医夏逢春。
然而这位老神医遇到这样的疑难杂症,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斗大的汗珠将他的镜片蒙上一层白雾,锁紧的眉头依旧不见任何松开迹象。
“这毒性来得猛呀,连我下的针也全变黑了。”夏逢春从杜乘风的身上起针后,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神医,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他,不管用多昂贵的药,我都在所不惜。”元梅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以往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严重的恐惧与不安。
“姑娘,问题不在于药材昂贵与否,而是这种蝎毒,不是靠药性就能控制得住的。”夏逢春很仔细地把问题的症结点说给元梅听。
“你们药铺开得这么大,又是西南第一药材的输出站,你跟我说……你这里没有解毒的药,你……你这能骗得了谁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已热泪盈眶,枯稿的双目,看不到旧有的神采。“你不要骗我,你千万别骗我,我不准他死!”
“姑娘,我只能尽力救治他,这种难解的奇毒,若没下毒者的亲自独门解药,我看……光靠针灸延缓他的毒性蔓延,可说是有限啊!”夏逢春一脸无奈,难得出现束手无策的表情。
“有限……你说的有限是什么意思?”
“七天之内,毒性就会冲开下针的穴位,一旦毒血流入心脏,到时伤患将会七孔流血,暴毙而亡。”医者医心,夏逢春本来是不怎么想说,但这件事迫在眉睫,他倒是希望元梅能及早做打算。
“暴……暴毙而亡……”她整个人全瘫掉,双目无神地不知该看向何方。
脚步虚浮地走到杜乘风身边,躺在床杨上的他,看起来是如此安详,那张老是带着得意自信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有的只剩苍白的睑孔,及泛着毫无血色的薄唇。
七天!
他的生命只能燃烧最后七天,七天过后,要是再没有独门解药,那乘风他,他就……
天啊,她不敢再往下想,这是多么可怕的期待,她从没想过,有天失去他后,她的生活,将会是转变成什么样,没有人再与她竞争,而她的好胜心,也相对地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姑娘,这几天老朽会努力调配阻止毒性蔓延的解药,只希望这一切能对他有所帮助。”夏逢春不敢打包票,也只能为元梅注入一些些的希望,让她能有勇气,渡过往后这七天的时间。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昆明的气候,总是瞬息万变,特别是在端午前后,更是梅雨纷纷、细雨不断。
连下了两天雨,将窗外的扶桑与杜鹃,洗涤得更加娇艳,但窗外是冷的,窗内也是冷的,死寂的氛围,始终笼罩着这一方小小的斗室。
夏逢春的独生孙女夏鸳儿,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娃,长得胖胖甜甜,红通通的柿子脸,配上圆滚滚的身材,加上一颗慈悲的好心肠,是个人见人爱的小菩萨。
自从杜乘风住进来之后,她就陪着元梅,看头顾尾的,给予最适当的协助,她和元梅一样,同样担心杜乘风的安危,不过她年纪尚幼,熬了一天的夜下来,早就已是呵欠连连,有时撑不住就在一旁打起盹来,这点看在元梅的眼中,对她的心意,真有说不出的感激。
窗外的雨依旧滴答滴答落个不停,叫人心烦不已,紧跟着傍晚又起风,更叫人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在这样的环境下,又看着杜乘风那张苍白平静的脸,更是叫她茫然若失,这是她活到这把岁数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样手足无措。
那个黑衣女子好狠呀,竟然用这种泯灭人性的剧毒,究竟他跟她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如此这般致他于死地,她猜不透也摸不着。
加上这个男人,被暗针伤了也无动于哀,还嬉皮笑脸地跟她逗乐,直到毒性真的开始蔓延开来,才支撑不住而倒了下来,他好傻,傻得令人想把他抓起来好好骂一顿。
她的手一刻也不离地紧抓着他,那手曾几何时,竟也变得好冰好冰,甚至冰到发青,她除了不停搓揉外,还放在自己的颊边,赐予温暖,热泪滑过他的指缝,但融不开他身上的寒冰,那股寒气,依旧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