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喜儿闭上眼,忍住不出拳对付他。“雷元,你命俞总管领着一队人马扛着聘礼上欢喜命馆去,原因就只有这样?”
雷元咧开冷笑,“我知道雷贰已数次向你提亲,而报复他的最佳手段便是抢先他一步下聘,如果能因此气死他最好。”
揉揉额际,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退雷元,花喜儿很纳闷自己怎么会和这对兄弟纠缠不清。
“你要想清楚,现在全凤阳城的人大概全部知晓你下聘的事了,雷贰若是因此气死,倒霉的还是你;因为如果他气死了,福禄园的担子便会落在你的肩上,接下去就不只是看帐本这么简单了,你还得每日上工坊与店铺盯着,这你能忍受吗?”他若是过着这种生活不气死才有鬼!
雷元脸色铁青。
他一心只想吐吐心里头被雷贰欺压的窝囊气,没想那么多。
在被眼前这些帐本困扰几天之后,他一气之下,决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什么也要拉花喜儿下水。
结果千算计万算计,他倒没料到若雷贰被气死,到时候他最不想接手的福禄园便会顺理成章落到他手上。
说什么,他都不能让这种事在他有生之年里发生。
“那么就当是我替雷贰正式向你提亲吧!如此他肯定能活得比我久,我也希望他能比我晚死。倒是你,早过摽梅之年,也该出嫁了,干嘛赌气不肯答应嫁给他呢?”
“雷元,我是来说服你把那些聘礼抬回来的,现在反倒变成你在说服我嫁进雷府?若依照你的意思,我因过摽梅之年就得答应嫁人,那你的意思不是说我嫁给雷贰或嫁给你都成,只要我嫁进雷府就行了——”
“我不准!”雷贰中气十足的怒吼声突地在门口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只见雷贰一张迷倒众生的俊脸,此刻像凤阳庙里长年被烛火薰染成黑炭般的神像脸,令人生畏。
见到雷贰她便有气。“你不准什么?”
“我不准你嫁给他。”
“你说不准,我就得听吗?”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会不会太霸道了?
雷贰眯起眼儿,“喜儿,别忘了你可是收了货的,而且咱们的协议是你收了货就得嫁给我。”
她冷笑,“这我倒没忘,不过你也别忘了,当初的协议只是口头约定,而且你也只是要我嫁进雷家来,若嫁给雷元也是履行了当初的约定不是吗?”
雷贰锐利的目光对上雷元,狠狠地瞪视他,随即移回到花喜儿那张粉嫩的小脸上,眼中只剩下困惑。“你是说,你宁愿嫁给雷元也不愿意嫁给我?”
“你可别忘记,你已有了对象。”花喜儿的小手不禁捏紧。
听着两人吵闹不休的声音,雷元捂住耳朵痛苦地抱着头。
他的头现在被吵得很痛。
他们一个想拿他当挡箭牌,故作矜持着;一个恨不得化成一把锐利的箭,直接将他射穿刺死。
“雷元已派俞总管来提亲,这件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好,我就嫁给雷元。”
“喜儿!”雷贰额际青筋暴凸,恨不得当场掐死眼前这个小女人。
雷元被吓得愕然张口,眨眨眼望着花喜儿。
“你甭说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不是吗?我也顺道祝贺你与那位异族女子白头偕老、多子多孙、恩恩爱爱;雷元,你何时来娶我,我就何时嫁进来。”花喜儿不再多待一刻,便怒冲冲地夺门而出。
异族女子……
雷元陡然感觉有一股寒气逼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雷元,这几日捧到你面前的帐本似乎还不够多。”虽然他不也想这么做,但是……
“雷贰,喜儿口中所说的异族女子是谁?”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释迦牟尼,千万、千万不要是……
“雷元,我想你对这四个字应该不陌生。”
“哪、哪四个字?”
“耶律蔷薇。”
第9章(1)
雷元快步在大街上走着,他刚才似乎在凤阳城南的“四春楼”二楼上见着耶律蔷薇的身影。
雷元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嘀咕。
不可能的,耶律蔷薇此时此刻肯定在北漠,怎么可能到中原来,甚至还跑到凤阳城来?
除了耶律尉知道他住在凤阳城之外,他并未与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连当初刚到北漠时,收留他的朗叔都不知道,耶律蔷薇更不可能会知道。
况且就算她知道了,耶律尉也不可能让她只身离开北漠。
分析至此,雷元顿时松口气,步伐便放慢许多,挺直背脊,欣赏起久违的凤阳城。
城里依然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潮汇集成一个庞大、活络的市集,什么样的叫卖、什么样的人都有。
雷元皱起眉,眯眼望着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那人是北漠人吧?
瞧那装扮,兽皮毛衣、长靴短裤、毛帽……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追上去,想再看仔细一点儿。
见那人走进一条小巷子里,雷元便立即加快脚程,迅速追上去,但才一进入巷子,他便吓了一跳。
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三面全是石砖墙,而在巷子里正站着两名奇装异服的男子。
雷元倒抽口气。
“耶律尉!”
耶律尉手背在身后,往前踏出一步。
“雷贰,许久不见。”他脸上挂着微笑,却让人感受到寒意。“还是我该称呼你的本名——雷元?”
雷元感到惊讶,但随即恢复一贯的冷静。
“你碰到我的双生兄弟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果然是一模一样。”
雷元看着耶律尉不发一语,耶律尉更是摇头失笑。
“若非遇见真正的雷贰,我恐怕还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是吗,雷元?”
耶律尉的话另有寓意。
虽然他口气平缓、脸上带着笑,但雷元听得出他的话里含有一丝不满。
“很抱歉,我冒用我弟弟的名字只是想避掉麻烦。”
“很可惜,你的行为却替自己找来麻烦。”
雷元摇摇头,不想开口谈及耶律蔷薇那女人的事。
他明白自己落跑的行为有多窝囊,但是那女人陷害他在先的。
他确信自己并没有侵害她,她灌了他烈酒,醒来后他却发现他们两人赤裸躺在同一张床上;纵使塞外民族的行为开放,也不至于开放到这地步吧?
那女人根本就是想陷害他,否则就算酒再烈,他也应该会有感觉才对。
只是他现在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王子殿下怎么会到中原来?”千万别说是来逮他的。
耶律尉走到他面前,“为了进贡事宜,另外……”他将手掌放到雷元的肩上,“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雷元有些讶异,“我已将喀喀拉山矿脉的走向画在羊皮上,里头也详细记载挖采的方式与注意事项,就放在我的房里,难道王子殿下没看见?”这不太可能啊。
为了安全着想,耶律尉一定会在他逃离北漠后彻底搜查他的房间,毕竟喀喀拉山本来就是属于北漠人的资产,耶律尉虽不怪罪他擅自闯入禁地挖采矿产,但他必须把所有挖采的细节全告诉他。
“瞧见了,但你还是必须与我一同回北漠,第一是协助我们开采金矿,第二,你欠我个交代。”
“交代?”
耶律尉歛住浅笑,颔首示意司瓦纳退到巷外去。
司瓦纳领命退到巷子口,与原先守在巷口的几人一字排开,将巷子的出入口堵住,不准任何人进入。
顿时,死胡同里只剩雷元与耶律尉两个大男人。
空气似乎就此凝结,两人互相望着对方。
“蔷薇。”许久后,耶律尉终于开口,缓缓道出令雷元害怕的名字。
“我和她没有发生任何事。”
“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雷元烦躁地来回踱步,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辩驳;他抓抓头,陡然想到——
“她只是想让自己免于和察哈族族长成亲,才会拿我当挡箭牌。”
“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金莲、金菊却是亲眼目睹你与她两人赤裸躺在同一张床上,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发生任何事』?”
雷元气得快把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了。“她与熊旦的婚事已成定局,既然我自认没与她发生过任何关系,那么我能保证她依旧是清白之身,还是能嫁与熊旦为妻。”
耶律尉沉默地打量着雷元,那专注的目光像把火炬要将他燃烧殆尽,并渴望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带着笑意附在雷元的耳边说:“你真的对蔷薇没有任何感觉吗?”
雷元被这句话震住,抬头望向耶律尉。
只见耶律尉挑眉,随即走出巷子,与随身护卫离开。
“皇兄!”耶律蔷薇扯着耶律尉的衣角不放。
耶律尉正阅读着由北漠传来的书信,一点儿也不想理她。
耶律蔷薇见他仍对她不加理会,气急败坏地扯得更用力,只差没扯下衣角而已。
“皇兄呀,雷元、雷元,我要雷元啦!”
“蔷薇,他若不想与你回去,你扯我的衣服也没用。”他依旧没抬头,执起笔来在书信上写下些字。
耶律蔷薇鼓起嫣红的腮帮子,“我不管,我们这次来中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回雷元吗?”
耶律尉搁下笔,将书信卷起后交给一旁的护卫,这才回头看她。“谁说的?”
她噘着小嘴赌气,“那不然咱们千里迢迢来这儿做什么?”
“你可别忘了,中原一行最主要的目的是上京城奉献贡品给中原皇帝。”
“可是这事办完了啊,接下来就轮到我的事了不是吗?”她再度扯住他的衣角,“皇兄啊!”
耶律尉忍不住叹口气。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她面如桃花,双眼发亮。“嗯!”她回答得十分迅速。
“那就只好请雷贰帮个忙了。”
是夜,雷元躺在平放的太师椅上,头枕在手臂上,望着窗外的星辰,脑海里不禁浮现白天花喜儿来找他时说过的话——
花喜儿伸手往裙后一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