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家园重整了大半,众人生活渐渐恢复正常,阎河才把楚天云临睡前所说的话转述给阎晨和展剑峰知情。
“峰弟,你怎么看?李勇可能隐忍两年都不动手吗?”
展剑峰回答道:“江湖中人个个只图己利,他只需唆使小林动手,犯不着以身涉险。”
阎河颔首。
“所以他杀了楚天云灭口,就怕楚天云会抖出他的一切。”
“大哥,不能单凭小林的一句话,就认定李勇是楚家庄派来的奸细;也许那时小林已经病到糊里糊涂,产生了幻觉。”阎晨还是抱持怀疑的态度。“况且我们要是动了李勇,风叔那关就过不去的。”
“没错。所以我们得让李勇心服口服。”说到底,阎河还是对楚天云的话深信不疑。
广场上,人声鼎沸,好久不曾有的热闹,在这个夜晚,热烈展开。
“今天要庆祝丽谷重建成功,以后只会比今日更好,大家举杯!”阎河高声说着提振士气的话。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小林已经清醒了,她已经决定要说出窝藏在丽谷的奸细是谁。”
不管小林是不是楚天云,是不是楚家庄派来的奸细,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害过丽谷,反而是救丽谷的大功臣,尤其是秦婆婆对小林特别感念,三不五时就会炖煮补品让小林滋补养身。
“是谁?”
“究竟是谁?”众人热切地私语。
“因为小林的体力尚未复原,她没说几句话又昏睡过去,我相信这两天就会有答案出来。”阎晨回答众人的疑问。
“万岁!大爷万岁!丽谷万岁!”众人高呼。
喝酒狂欢、唱歌跳舞,篝火下,映出一张张兴奋又愉快的表情。
李勇趁着众人饮酒作乐之时悄悄退出欢乐之外,蒙了面,小心翼翼的来到阎河的房舍。
由于畏惧阎河的霸气,还有他那杀人不眨眼的狠劲,以致李勇从来不曾靠近这房舍,除非有把握,否则李勇绝不会做出危害自己性命的事。
就像李勇假装不会绘图,所以将这棘手的事推给了楚天云;而且由于绘制地形图得在谷里谷外进进出出,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李勇摆明着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只愿意协助楚天云在丽谷的行动,而不愿冒生命危险。
李勇决定,无论如何得先下手为强,否则一旦让楚天云说出他拿了楚家庄的酬庸、替楚家庄做事,阎河绝不会饶过他。
李勇走混江湖多年,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他无声无息的推开门板,
屋内一片黑漆,他凭着隐约的光彩,行动如猫般灵敏,直接走进内室,看
着床上躺着的人影。
床上的人面向床里,李勇缓步向前,拿出随身小刀,没有任何犹豫、又快又狠地刺进那人胸口。
要不是李勇太过心慌、作贼心虚,就会知道这是阎河的诱敌计画。当李勇一刀刺进时,就知道自己中计了!软而绵的东西,绝不是人的肉体;当他转身想逃,油灯突然一亮,同时间,阎氏兄弟和展剑峰窜出。
李勇从离开广场便被展剑峰盯上,果然不出阎河所料,李勇直接朝这房舍而来。
“我……”李勇想辩解,却舌头打结。“大爷,请听我解释。”横竖都是一死,如果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有什么好解释的?”阎河闷闷地低吼。
“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是你,你是想拿下我们好去官府换银两?”阎晨的问话很轻,却浑身散发出浓浓杀意。
“李勇,风叔是怎么照顾你的,亏我们还把你当自己人!”展剑峰大声咆哮。
李勇趁三人激动在教训他时,双手一挥,使出藏在袖里的暗器,那是—枚枚淬了毒的银针。
三兄弟师承风老,都是使剑好手,默契绝佳的三人遇敌无数,对一个李勇还看不在眼里。
于是,三把剑同时出鞘,闪出耀眼光芒,不但挡下银针,阎河的剑还将银针反射回去。
李勇闪过飞射回来的银针,一个纵身,飞身翻出窗外。
屋内狭窄,难以施展拳脚,正合三人之意,于是联袂追出屋外。
李勇都还没跑出檐下,就让阎河一剑挡下;李勇拔剑抵挡,双方你来我往,只不过实力本就悬殊,又以三打一,高下立时分出。
最后,李勇跌跪在地,阎晨的长剑抵在李勇咽喉上,眼看就要一剑挥下去。
“晨弟,留下他的命。”阎河阻止,没忘记自己对楚天云的承诺。
“大哥,该一剑杀了他,这种人,不能留下!”阎晨眼露寒光。
“李勇是风叔的人,先问过风叔,再作打算。峰弟,先把李勇囚禁起来,严加看管,仔细盘问,或许还有别的同党。”阎河将剑身入鞘,说明不杀人的决心。
“是。”展剑峰领命将李勇押走。
阎河笑了,总算抓出奸细。他松了口气,再也不用日日担心会有人来
暗杀楚天云。
阎晨明白,自从那个妖女来到之后,自家大哥连性子都变了,不但浑身戾气尽消,以往杀人的狠劲也不再,连那天生王者的霸气都快要因为天天服侍那女人而变得不像男人。
楚家庄尚未灭,怎可为了一个女人变成如此!
阎晨心头有着许多不甘愿。他可以不杀楚天云,但只要楚天云醒过来,他绝对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阎晨在心底暗暗发誓。
“真可怜,才躺不到半年,那个男的就只有前两个月来看她,后来就都没来了。”胖胖的护士一边为病人用鼻胃管喂食,一边说着。
“那个男的不是说是她男朋友吗?”回话的瘦护士正在替隔壁床的欧巴桑换纸尿裤。
“是呀,一开始还哭得很伤心,一直拜托我们要好好照顾她,结果呢?”胖护士一副鄙视的表情。
“这年头,哪有男人愿意守着一个植物人,就算是夫妻也做不到,更何况才是男女朋友。”瘦护士以看多了的神情回话。
“说的也是。这年头可以同甘的人很多,能共苦的却没几个。可怜她还这么年轻,真要一辈子躺在这吗?”胖护士将一整罐液体牛奶缓缓倒入针筒里,那是维持病人生命的营养食品。
“唉,她外公和外婆都走不动了,老人家昨天才来看她,看起来比前几天老了很多。可惜她还没死,不但拿不到保险金,连警察抚恤金也没得领,两个老人家不知道要怎么过活。”瘦护士感慨着。
“要我是她,我会希望早死早超生。躺在这里生不如死,根本是活受罪。”一罐牛奶喂完,胖护士又倒了半杯开水进鼻胃管。
“听说人要是能没病没痛就死去,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要是这样半死不死的,肯定是前辈子造了孽,才会这样让病痛折磨。她才二十几岁,就不知道还要拖多少年。”
两个护士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她的灵魂禁锢在这个只剩下心脏跳动的躯壳里,她的眼无法张开、嘴巴无法说话,只剩耳朵可以听、鼻子可以呼吸。
她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她分不清白昼黑夜,因为睁不开的眼帘下,她感受到的都是日光灯的灯影。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从护士的嘴里知道四周的变化,她在等,想等学长来,却始终没有等到他。
昨天外公外婆来看她,她听见外公那频频的叹息以及外婆哽咽的哭泣声。
外公说,要她别挂心,好好的离去。
外婆骂着外公,说外公怎么这么狠心,不时摸着她的头、摸着她的脸,一声声喊着阿云阿云。
外公又说,他们已经八十岁了,再活也不过一两年,到时候谁来照顾她。
外婆只是哭着,语气里满是不舍和心酸。
她很想张开眼睛,很想再看外公外婆一眼,可是始终无法如愿,只有眼角还能淌下滴滴泪珠。
她听见外婆说,要她别哭,人有生就有死,要她心无罡碍,佛祖会指引她的。
她耳边断断续续听到那个始终让她睡不安宁的低吼声。那道声音,时而焦虑、时而生气、时而柔情、时而不安,更多的是那如情话般的喃喃细语。
那些话,盘旋在她耳际,就像重复播放的CD,让她的心揪成一团,脑海中更是时时浮现他那披散着一头长发、双眸微眯时,总带着一股狠戾的神情。
她的学长呢?原来内心牵挂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担忧学长会因为她的离去而痛苦伤心,结果她所知道的是学长如今已经交了新女朋友。
现在与过去,两边力量拉扯着,她终究割舍下亲情,对远在古老那方的男人投降。
外公外婆,对不起!她得去拯救那个男人,否则她真怕他受到刺激之后,真的会去杀光所有的楚家人。一旦没了楚家,就不会有后来的外公外婆,也就不会有她的存在,她真的不愿再见到任何流血事件发生。
这时,哔哔哔声穿破加护病房那死寂的空间,连接在她身上的仪器发出了警讯,心跳速度越跳越慢、越跳越慢……
“快快快!快去找主治大夫!”胖护士慌了,怎么才这么说着,就发生这种事了,难道这个女警真的听得见?
结果主治大夫都还没到,她就已经断了气,阻隔了对这世界的所有依恋。加护病房内顿时忙成一团,有的急救,有的打电话通知家属。怎么会突然说死就死了?大家非常不解,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
路程似乎很遥远,让她感到筋疲力尽,还有昏头转向的无力感。她跑来跑去,跌来撞去,像是跑足了五千公尺,又像是比了一场激烈的跆拳
赛。
她的灵魂在空间中飘荡,一直找不到属于她的出口,直到那一声声热切的呼唤——
——楚天云,你快醒来,我已经没耐性了!
——楚天云,你说你是捕头,身体怎么会这么虚弱,这样要怎么追捕恶徒?
——楚天云,我没有迎娶婉菁,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楚天云,你再不回来,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楚天云,别睡了,我好想你……
七彩光芒照亮她的前方,指引着她想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