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有客人吗?这么大呼小叫的,不懂规矩!”齐格尔善不悦地训斥道。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诺佑自知唐突了,于是畏缩地退到了一边。
齐亲王见穆察王府出了事,于是先告辞回家。
齐格尔善将齐亲王送走后,连忙将诺佑叫到了身边,焦虑地询问着: “怎么了?是贝勒爷出事了?”
诺佑看着王爷神情紧张忧虑,不忍心地点点头。
“贝勒爷留了封信,走了。”诺佑哭丧着脸道。
“信呢?拿来,快拿来啊!”齐格尔善一下又站起来,匆忙向诺佑索要着信。
“这呢,王爷,您别怪奴才,这回,贝勒爷连说都没跟奴才说,”诺佑掉着眼泪, “贝勒爷,他就自己走了……”
“不怪你,不怪你。”齐格尔善心烦地摆着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心思全在那封信上了,根本没空理会诺佑在说什么。
“唉!”齐格尔善读完信,闭上了眼,似乎很疲乏地仰面靠在太师椅上,只是叹气。
诺佑见了,忙一擦眼泪上前,“王爷,您别愁,兴许贝勒爷是赌气呢,过会儿就又回来了,您可别伤着身子。”
“行了,行了,不怪你,这没你的事了。下去把福晋找过来,去吧。”齐格尔善又摆摆手说。这不是多博第一次出去了,这回,说不定又是几个月。
“是,是,奴才就去,就去。”诺佑擦干净刚才急出来的眼泪,迅速地跑出去了。
齐格尔善独自坐着思考。多博在信中说大清国一统天下不久,急需用人之际,此番离家去寻找隐逸的汉儒志士为国效命,而且,信中也多次说到绝非因婚事而离家。儿子虽然如此说,可是齐格尔善不禁老泪欲涌。孩子,你是要出去长长见识,阿玛不挡着你,巩固我大清江山也靠你们这些后辈子弟,只是……唉,好,好,阿玛绝不拦你,振翅的雄鹰是不应该被羁绊的。好,好,好,赐婚之事,就等你回来再说。
齐格尔善想好后,未和福晋商议,便起身进宫去晋见皇太后了。他需将多博留书出走的事暂且搪塞下。
第二章
莫儿镇和羊镇。
这里聚集的多半是两湖逃荒而来的难民,横尸遍野,人哭鬼嚎,一派苦涩萧索的场景。
有途径的饥民早已经先逃到富足之地安生去了,剩下鳏寡孤独、老幼病残在这里等死。也有一些有气力的落了草,占山为王,打劫更苦的难民。
前几年,清军扫平南明小王朝时曾经征战于此,田不稼穑,万里荒野,更是闹得人心惶惶。先是剃发令,后又将汉人指派给满清贵族做家奴,终生不得自由。一朝天子一朝臣,百姓只图能够过上安稳日子,衣食得饱足以。可是,旧王朝崩溃之后,仍然不是太平盛世。尸骨露于野,千里鸟哀鸣。
萧芙最看不得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年幼时候,正赶上清明两军大战鹿儿坡、她和师傅在山上竟也不得避难,师傅只得拖着老弱的身子带着她跟随她的几个师兄逃难至此。后来师傅受不了逃途的劳顿走了,她和几个师兄也断了音信。要不是九风山寨收容了他们那一大批难民,她怕早已经流离而死了、每每想到这里,萧芙都对九风,对大哥,二哥、三哥心存感激,
萧姑娘,萧姑娘,你来了……
萧姑娘,萧姑娘,来看看我儿啊,萧姑娘……
萧恩人,我们等你等了好久了。
萧姐姐,萧姐姐。
姑娘,姑娘,你可算来了。
一群在街道边仰卧躺坐的难民看到了萧芙,都大声喊叫着,高兴地站起来迎接着萧芙。在坝子上搭建的难民营里的难民,远远地看见了萧芙带的“九风”的车队,也纷纷跑过来。他们口口大喊的萧姑娘、萧恩人、萧姐姐,就是萧芙。在他们眼里,不靠明朝廷,也不靠清朝廷,萧芙和九风山寨的几个当家人就是天降的救星。
“好,好,大家别急别急,一会儿到界按府去领。”萧芙向大家喊着,下了马,指挥着车队向界按府行去。
她每次到这里来的时候,都觉得心里难受异常。她和四哥去京城,看到满清的贵族子弟占了前明的府邸宅院,跑马圈地圈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且不说眼前的百姓遭难流离,就是京畿附近的汉族百姓,也被迁族而来的满清贵族占了田地房屋,居无定所。萧芙有时在心中暗暗发誓,如若自己救助不了这些难民,索性就反了,参加反清复明的义军去,把汉族的天下夺回来,最起码,这些百姓还能有个栖身之地。不过,如今清朝大军势如破竹扫平中原,统一是早晚之事,她也早就看穿这个结果,是不会逆着天意帮助昏庸的南明小王朝的,只不过有时候真的看不过了,情急之时想想而已。现在,只能用发粮食的方法周济、救助这些难民了……
她转身吩咐身边的一个小头领把剩下的救济品送到羊镇去,就拴了马,在莫儿镇安置下来。萧芙每次来都要住上几天,同难民同吃同喝同住,听听他们的唠叨和想法,看看他们心心念念的是什么。
难民们尽管生活凄凉,见了萧芙却也高兴非常,拥着萧芙到了窝棚中。
“萧姑娘,白四爷怎么没有来啊?”
几个婆婆婶婶们谈及了进京城办事的萧芙的四哥白归旗。她们早就看出来了,萧芙和她的四哥虽然来了就打打闹闹的,但是,那是鸳鸯碰头——感情好。来来去去,就看出了这对小儿女的情意了。
“是啊,四哥也该回来了。”萧芙未察觉她们暗含的意思,也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是心中思忖着。
她还真想四哥呢。当初,她和四哥就是在莫儿镇认识的。他也是因为战乱被占了家邸逃难到此。两个人在一起讨要了几日的饭食,就都被救到了九风山寨。萧芙留下了,而白归旗执意要走,说是大男儿一身武艺定要闯出个名堂,扬名立万,怎可落草为寇?可是几个月后,又回来了。谢士昭看他一身的好功夫,只是世道惶惶,英雄无用武之地,就让他坐了第四把交椅。
“嘻嘻,”萧芙回忆着,不由得暗自一笑, “傻四哥,这样的年月,不落草连安身立命都不能,休说什么光耀门楣了。”
萧芙的师傅是个饱读诗书的博学鸿儒,对明末的宦官当权、小人当道极其憎恨,于是隐逸不愿出仕为官,独善其身。然而,他也对清军入关扬起战事导致民不聊生深感痛心,所以教导几个弟子要明大理,重大义,万万不可做出有违道义之事。萧芙自幼就由师傅带大,听从师傅教诲,又有几个师兄教练武功、琴棋书画,三教九流、旁门左道也都有触及,不似其他的小家女儿,只会针织女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反,她从小明理,遇事向来都有自己的见解和主意,行事也大胆。要是师傅在,绝不同意萧芙落草。可是而今,世道如此。而且九风已然不是个贼窝子了,救贫济困,又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尽管下面投靠来的分寨时而也打家劫舍,自己也打劫呈给朝廷的贡品,但是,绝不打穷人的主意,还帮助难民建立家园,也算是义寇了。
九风山寨,谢士昭几个也已经回来了。
“大哥。”萧芙进门亲热地叫着, “哎?二哥,三哥没在啊?”萧芙环顾了四周,没有他们的影子,纳闷地问道。
“哦,老二到山下送货去了,刚出山的一批鲜货。”谢士昭看着账本, “莫儿镇和羊镇怎么样了?”他转过头问萧芙几天的情况,萧芙不像幕云主动交代,而是等着一句一句地问。
“挺好,房子都盖起来了,地也开了几百亩了。要想等今年的收成救命,还得一阵子,咱们还得送几趟粮食救急。”萧芙拍了拍身上赶路的灰尘,坐下来喝着茶。
“这就好,过一阵子就不用咱们操心了。”谢士昭笑了笑,看了看萧芙, “累了吧,回去好好歇歇。”
“嗯,真是累了,哎?大哥,你和二哥、三哥去办什么事了。”萧芙低着头似乎不经意地问。
“没有什么。”谢士昭忙把账本放下,转身看着萧芙的反应。萧芙正俯身掸鞋子上的尘土,谢士昭见状,旋而转过身来又拿起了账本, “小事情,以后再跟你说,先去歇会儿吧,都这么累了。”
萧芙没有察觉大哥的举动,不过,一般几个哥哥一起出去,必定是有重要事的。她没有多想,起身笑道: “好,我去后面了。”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回自己的卧房了。
谢士昭看着她走远的身影,想着刚才和二弟、三弟出去听那个人的一席话,不禁心下也蹊跷了起来,为萧芙和四弟白归旗担了一丝心。不过,自己和他们处的时间不短了,什么人,什么心,他都心中明白……
萧芙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人的时候自己就是待不住,不一会儿就又跑到了谢夫人旁边,跟谢夫人聊天。
“四爷归了,四爷归了。”看着喽哕们涌上了中山腰,报到了谢士昭的寝厅。
“老四回来了,快,老六,咱们去迎迎。”谢士昭忙向内室招呼着萧芙。
萧芙正伏在八仙桌上看着嫂子缝小衣服,谢夫人听见后,忙催着萧芙快些出去, “芙儿,我身子重就不下去了,你赶紧去迎迎四弟,替我带个好。”
萧芙一听大哥在前厅呼唤,嫂子也催自己,本来,已经想四哥想了很久,又想逗逗四哥,假装不去接了。看来,现在不行了,也就马上整理了一下衣服,随着谢士昭出了门快步走到了山下。
一个白衣素巾、体形修长、身材健朗的少年正下车指挥着喽罗们卸下行李,一大堆的箱箱柜柜大小包袱被扛上了山。
“老四,这么久才回,想死大哥了,哈哈。”谢士昭一边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一边爽朗地笑着-
那少年回过头,脸上行路的疲惫却掩饰不住俊美的面容和英武的气势,潇洒和自信洋溢于言表,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亲切近人, “大哥,我也想大哥啊。”少年朗声道,也拥住了谢士昭。
“哎?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