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钧聿轻叹,缓缓站起身,却发现数步之遥的邬小福,正带着一种深情的笑容啾着他。
“怎么了?”他喜欢被她凝视的感觉。
他走向她,大手自然的搂过她瘦小的身躯,邬小福泛着微笑,心里满是无法言喻的爱。
“你或许会是个好爸爸。”她握着垂在肩头的有力手臂,甜腻的说。看着钧聿跟小巧说话的样子,她突然有种错觉……他对孩子们从不另眼相看,虽乐于给予资源却不滥发,他是个严厉但又包藏着柔软内心的男人。
她怎能幸运地拥有这样的老公呢?
邬小福过度沉浸在幸福里,没有发现搂着她的手臂瞬间一紧。听到“爸爸”
这个名词,其实是宫钧聿心里的痛。
他真的有能力当一个父亲吗?他深知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听长辈说,他差点在赌场里出生,因为母亲破水时正在连庄,那把手气正旺,死都不愿离开牌桌。
若不是最后先被别人自摸,下了庄的她,才甘愿上救护车赶去医院待产,而且上救护车前还在计较台数。
自有记忆以来,他不是在空空如也的家,就是在烟雾弥漫的赌场里生活,麻将声是小时候的摇篮曲,面包跟外食是他打小吃到大的餐点。
偶尔爸妈赢了一把,会带他去游乐场玩,喝可乐吃汉堡;万一输了,他有时连晚餐都没有着落。他有的是空荡的家、空虚的心灵,然后爸妈赌到没钱了,在半夜时分低语交谈,他听到的都不是好事。有次因为他营养不良生病了,好不容易让他们两个人清醒振作一阵子,一起去做外烩,那阵子吃的都很棒,大都是外烩剩下来的美食,但其实他最想吃的还是妈妈做的菜。
没有多久,有天下午,爸妈突然带着一个睡着的女孩冲回家,把放在地上好几天的包包一拎,拉着他就离开了家。
之后就一直莫名的换房子,当时十岁的他,看了电视便明白,正偎着他的小女孩,就是电视里说的周雪龄;那一刻,他望着在前头开车的父母,突然领悟到,他们去做外烩,是为了认识有钱人,进而物色可以绑架的对象。
怀里四岁的小女孩,张着一双大眼望着他,对着他笑,当下他发誓,绝对不让爸妈伤害她。
后来的悲剧无人可预料,十岁的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能阻止大人,或许可以努力的呵护小女孩不让爸妈打她出气,却无法阻止母亲在寒冬中扔弃她。
在这种家庭中生长的他,有资格当个父亲吗?
“小聿?小聿?”有人在摇着他,“小聿!”
宫钧聿惊醒回神,发现自己竟站在育幼院的大门,出了神。
“你怎么了?眉头皱得好紧。”邬小福担忧的路起脚尖,试图把他眉间的皱纹给抚平。
“没事……对不起。”这件事,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跟她告解。
“骗人!你一脸有事的样子。”邬小福根本不信,忧心仲仲的抚着他的脸庞。
“我只是……怀疑我能不能当个好爸爸而已。”低首凝视着她,看着她为自己担心,他就觉得很温暖。
“当然可以呀!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怪腔怪调的中文,忽然从一旁传来。宫钧聿吓了一跳,连同邬小福讶异的发现院长早站在门边。
“不要想太多,你想当一个好爸爸,就会是一个好爸爸。”院长笑盈盈的迎上前,“关键在你自己,我们育幼院里的孩子就算没有爸爸妈妈,也有人长大后是好爸妈啊!”
宫钧聿不可思议的与院长对望。为什么他觉得她言下之意,要他不要在意自己的父母?彷佛她深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对嘛,你想太多了!”邬小福调皮的朝着院长笑了笑,“院长,我回来啦!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丈夫、Husband。”
大家当然知道他是谁,小萝卜头们很不给面子的吐糟,“小福姐姐好无聊喔,我们有去参加你的结婚典礼欸。”
“哎哟,此一时彼一时,不一样的啦!”她獗起小嘴咕哝。他们现在才是有亲密关系的真正夫妻嘛!
“看就知道了。”院长和蔼的眯起双眼,“甜甜蜜蜜的,很Sweet喔!”
“嘿!”邬小福赶紧挽着老公的手,“小聿对我很好喔!”
咦?宫钧聿一怔。小福刚刚喊他什么?
“小聿?”他的心在鼓动着。
“我想这样叫嘛,钧聿钧聿好怪,我既然是小福,那你就是小聿,好不好?”
她仰起小脑袋,撒娇般的问着。
“雪龄,哥哥叫健、聿喔!”
“聿……聿?哥哥,我不会念……我可以叫你小聿吗?”
“可以呀,那你就叫小龄。小龄、小聿。”
“小聿!”宫钧聿眼眶泛红,听见那亲昵的呼唤,他的心里彷佛有数面大鼓,同时卖力地响着。
“先进去坐吧,小安为你们煮了美味的餐点。”院长赶紧催促着他们。
邬小福自然的拉过宫钧聿的手,就往大厅里的大长桌走去,每个长桌可以坐八个人,现在小鬼们都已经坐定,就等着大快朵颐。他们夫妻的位子当然安排在最前面,那儿坐的是院长跟一些较大的孩子,还有一个空位是留给主厨的。
帮手们一一上菜,邬小安今天煮的是西西里的风味菜,最后两道菜由她亲自送给他们夫妻,邬小福看了笑个不停。
“厚,你真的很有主厨的架式耶!”她一脸谄媚。
“嘴再甜点,我等会儿多给你两块面包。”邬小安拉了椅子坐下,朝贵客轻轻颔首。
“咦,小康呢?”邬小福左顾右盼,头都快转掉了,就是没瞧见她。
“小康人在国外,王子哥哥出了问题,她追过去了。”邬小安舀了一口色香味俱全的炖饭。
“咦,追到国外?”她们三人之中,就数小康最具有行动力,但是到国外要坐飞机耶,小康舍得花那个钱吗?
“她出钱还是王子出钱?”
“王子都劈腿了,这时候还是钱的问题吗?”她一挑眉,“把王子追回来,以后要坐几十次飞机都不是问题。”
“说的也是。”邬小福暗暗点头,赶紧咬了口餐包。
一旁的宫钧聿闻言只有挑眉的份。他当然听过“邬三姐妹”的事情,小福把她们从小到大的大事琐事全都讲给他听,邬小康精明灵巧、行动力又强,打小就投资了一位王子哥哥,说以后是她的新郎。
眼前这位邬小安,立志当厨师,果然烧得一手好料理。
“小安的手艺绝佳,已经可以开店了。”他由衷的赞美,“如果需要我帮忙,请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邬小安冷眼瞥了他一眼,表示无声的拒绝。
“别酱子,我姐妹就是小聿的姐妹,他说会帮就是会帮。”邬小福赶紧为老公帮腔。
“我希望尽量靠自己的力量。”她扬起一抹淡笑,“如果真的没办法,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邬小福。”而且,已经有人说要送她一间店了……奇怪,她竟然想要相信那个人?
“小安,你除了开店跟找你爸妈的梦想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她们郎三姐妹就只剩小安孤单一人,她不忘倡导爱情的好处,盼小安也能幸福。
“当好野人啊!”这不是她们三个人共同的愿望吗?
“再扣掉这个呢?”邬小福大方的把头往宫钧聿的肩上靠,“我觉得有个人爱我,我也爱他,很幸福耶!”
只见邬小安白皙的肌肤霎时涨红,唇一抿、斜眼一瞪,竟然甩下汤匙就离开了餐桌。
嘎?邬小福呆望着她气急败坏的身影,小嘴张得大大的。
“她了解的,你放心。”宫钧聿忍不住笑道,捏了捏她的脸颊,“而且恐怕她正在为恋爱烦恼。”
“恋爱的小安很可爱的喔!”院长也吻吻的笑了起来。
哇,那是她多虑了喽!邬小福兴奋的继续大口吃着邬小安的精心料理。她好不容易感觉到有个人专宠她的快乐,那种天旋地转的美好,多想分享给她们知道……
原来不管是小康或小安,可能都已经身在其中了。这顿饭吃得很热闹,一堆小鬼开口问大人问题,不是问什么时候有小宝宝,就是问蜜月旅行要去哪里,也有人在宫钧聿面前泄邬小福的底,说她很喜欢帮忙,但都越帮越忙。
最好笑的是,有小学低年级的孩子,天真的问他们生了小孩,也会送到育幼院来吗?这让夫妻俩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是院长解围,让小两口可以四处晃晃。因为宫钧聿没见过邬小福生长的地方,她带他逛了她原本的房间,还有育幼院后方那翠绿的山丘。
宫钧聿只是噙着笑陪在她身边。育幼院内部他的确没看过,但他看过无数次在山丘上小福的可爱模样。
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可以跟小福肩并着肩,坐在绿色草地上,闻着大自然的香气,感受着阳光的照耀与微风的吹拂。
放眼望去,见到的是蓝天白云、青山蓊郁,享受绝对的寂静与安详。
“好美!”他发自内心里的赞叹。小福在这宁静、毫无一丝污染的地方成长,才造就她这般开朗的个性吗?
邬小福靠着他肩头,闭眼享受,“我跟小康她们最喜欢到这里来说悄悄话,来勾勒梦想。”
“你有什么梦想?”他想要完成小福的每一个梦想。
“呵……也没什么啦!”她一脸贼笑,“我只希望快快乐乐的过生活,将来成为有钱人,让育幼院的大家都能过好日子。”
宫钧聿愕然。就这样?他低首瞧着她。
邬小福偷偷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趁着四下无人,獗起小嘴,讨了一个吻。
“多一个好了。”
“嗯?”
“永远跟小聿在一起!”她羞红了脸,伸手抱住他的颈子,直接在山丘演上辅导级戏码。
她好幸福好幸福!人生怎么会这么这么的快乐呢?她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她邬小福是天生的好运吗?可以永远都这么幸运就好了。
咦,等等,她的好运有维持过这么久吗?
算了!可能嫁给小聿后,命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