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给门口的上上下下都备的有小礼物,并不值几个钱,却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当钱宁苦心哀求他,让自己见老师一面,他也实在是不忍心。
“伤你娘的头!”陈于壁的儿子,陈才,抓起桌子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门房吓的一躲,赶紧往外面跑去:“奴婢这就去说……”
陈于壁的这个儿子,陈府上下谁都知道,那就是个混世魔王,都快二十的人了,也不读书也不参加科举,成天在家里以小霸王自居,是个标准的官二代。他爹平时骂他,陈才权当放屁,骂完了还是老样子。陈于壁的老婆身体弱,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他又不是那种三妻四妾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老婆,对于这么一个独苗也是心疼的紧。见状也只是吼了一声:“滚到一边去!这等国家大事没事你少参乎!”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算是废了,之所以想在往上拱一拱全是因为他!
让陈才走仕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陈于壁也只想要求他别把陈家给败了,多给他留一点后路,不然又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拼命?陈才委屈地梗着脖子道:“爹!那钱宁就是个白眼狼!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老师的话也敢不听?他就是咱们陈家的一条狗!现在眼瞅着要落难,反而跑到家门口去求人,当初他干什么去了?!”
陈于壁忽地转身看着陈才,眼中厉色越来越重,陈才见状吓坏了,从来没见爹对自己是这幅表情,赶紧乖巧地跪了下去。陈于壁久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轻叹一声,钱宁不是翅膀硬了,而是因为他就是太有主见,在这件事情上有自己的看法,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他跟陈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怎么还跟朝里那些清流一样,感情用事?
陈才这一砸,弄的正在写字的王珉没了墨,幸好平时就习惯了这种事情,既不惊慌也不尴尬,喃喃地道:“得重新磨墨了……”
“找人来磨墨不就行了!这也要问?”陈于壁看着陈才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一向笃定守静的赵志高,今晚却有些心神不宁,他躺在书房中间的躺椅上,直直地望着房顶的横梁,出神地想着什么。在他面前摆着一本老子的《道德经》,翻开的那一页上,正是皇上说的那段话。
罗金文静悄悄地走了进来,把一件薄被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却被他给挡住了:“你说,皇上说这段话,是不是在哪里听到了毁堤的风声……”
罗金文一愣,接着道:“应该不知道。现在经过这么些年的布置,现在浙江各级衙门基本上都是咱们的人,织造局市舶司那边都是魏公公的人,他们自己做事一向不跟地方商量,自然也不会泄露。别人又不知道内情,又没有证据,谁也不敢闻风传事。”
赵志高疑惑地把手指放在《道德经》上一点一点:“可你也别忘了,那个朱一刀也在浙江呢……”
罗金文笑了笑:“那个朱一刀不提也罢。他把满朝文武都给得罪了,难道还能跟浙江的官场打成一片?表面上他还是锦衣卫,可现在却是只为皇上做事。浙江的事情错综复杂,他一个外来户,又是个武官,能知道多少?皇上让他巡边,属下觉得,倒是为了镇守浙江的部队,毕竟改稻为桑这种事儿难免会有百姓闹事,浙江乱了,军队却不能乱,必要的时候还要扛起镇反的大旗。让他在浙江的卫所里,皇上心中也定一些。”
第227章
。“可是他的手中……却仍然有锦衣卫啊!又能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只要他派出探子,就能弄的清清楚楚……“赵志高眉头紧缩着,他对钱宁做事的分寸心里还是有底的,甚至包括魏朝的那个杨金山,心里都有杆秤,哪些事该做哪些话该说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他唯独对朱一刀把握不透,这个人做事一向不以常理出牌,不可按正常来估计。
“阁老,您着相了……”罗金文再次轻笑起来,“那朱一刀为何能如此得皇上赏识,就连马上要砍头抄家都能躲过去?就是因为他太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了。毁堤淹田这件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儿捅给皇上。若是此事真的从他口中传到了皇上的耳朵眼里,大人您想,皇上还能容他吗?”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志高。
赵志高的眼中闪出了一丝精光。
不经过皇上的允许,一个小小的千户擅自跟踪监视朝廷二品大员,甚至还有司礼监的公公,这都不是件小事。以万历的帝王心术,就算是理由再怎么充分,也是犯了大忌的!今天你能擅自监视朕的臣民,明天是不是就敢监视朕呢?一旦万历知晓,第一个想法并不是把浙江的官场搅个天翻地覆,反而是对朱一刀深深的忌惮!解决了那些该死的贪官,下一个就是他朱一刀!
罗金文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不仅仅打击了张位的人,而且还顺带着阴了老朱一把。只要他靠着那虚无缥缈的为国为民思想,把这件事儿报知了万历,恐怕他的好日子也不会长了。在皇宫大内,尤其是对皇上的鹰犬锦衣卫来说,这种事情是最忌讳的!没有皇上的圣旨,就算是天下人死绝了天下官贪绝了,他也不能不经允许不经通报就擅自做主。锦衣卫的权利是通天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手中的权利是皇帝给予的,皇帝给了,他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地用;皇帝不给,他们就不能乱来!
跟踪监视朝廷二品大员,是必须要经过锦衣卫指挥使同意,皇上批准,报司礼监东厂备案,才能进行的。锦衣卫下面的探子,是不可能像传说的那样为所欲为的,因为那么干第一个感觉到威胁的就是皇帝。而朱一刀仅仅是个千户而已。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允许朱一刀这么做的,恰恰就是万历自己,因此当老朱把所有的证据,包括几个人合谋时的穿着,庆功宴时桌上的饭菜,甚至包括宁娘跟魏德安做的姿势是火车便当都详详细细地报上去时——这姿势是他自己编的,邓艾没看清,他自己也很火大——万历会是那么一个反应。他可以允许下面的朝臣斗个你死我活,甚至可以允许某些无关紧要的地区发生叛乱,唯独不能容忍,他们从自己的手里抢走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银子!
赵志高仔细地想了想,望向罗金文的眼神有些欣赏又有些担忧,这个人实在是太热衷太喜欢搞政治斗争了,让他进内阁,会不会是一个错误?
论起斗心眼,朱一刀绝对不是罗金文的对手,打麻将他只有输的份;但要论起对万历的揣摩,罗金文绝对不如朱一刀,因为复杂的人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复杂,万历的出发点实在是太简单:银子都是朕的。
“皇上要是起疑,定然是从钱宁那条线捅上去的!”陈于壁大步走了进来,“钱宁是跟那个李化龙从淳安回了杭州之后,抓的马远。马远的这份供状说不定李化龙就知道!他知道了那张位肯定也会知道,皇上如果真的听到什么风声,就是从这条线来的!”
赵志高看看他,平静地接过罗金文递来的茶水:“不会……钱宁为人谨慎,就算是审马远也不会让李化龙在一边,更不会把供状给朱一刀看。因为这件事情他俩知道的越多,钱宁自己就越麻烦。他不是这样的人。”
陈于壁喘着粗气坐下,端起下人递上来的茶水一大口喝完,然后道:“阁老,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这么相信他!我怎么教出了这么个学生,唉……”
“你是他的老师,但你却并不真正了解他。我了解。他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清楚的,再说了,如果张位知道了这件事,那浙党,鲁党跟湖党不会没有反应。尤其是浙党,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会不知道,更不会没动作。”赵志高说着,慢慢站了起来,在罗金文的搀扶下走到门口,两眼深深地望着星空道,“一切等到钱宁来了,我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这个时候也该到了啊,去问问门房,他一到,立刻领他来见我。”
陈于壁看看罗金文,摇了摇头道:“我刚问了本府的门房,他不会来了。事情都已经昭然若揭了,阁老,您也就别心存旧念了,人都是会变的!他在浙江这么久,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封疆大吏,还会心甘情愿被咱们隔着千里指挥?浙江那地方,山高皇帝远呐……”
这最后一句话让赵志高猛然转过身,炯炯有神地看着陈于壁,若有所思地又回到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钱宁怔怔地站在门口,眼中浮现出的是伤感,心中涌起的是苦涩!
看着心事重重面色赧然的钱宁,门房的心中也有些不忍:“反正明天大人会跟首辅大人一起去见皇上,有什么心里话,不如明天见了面再说吧……”
钱宁极为失落地摇了摇头:“多承好意……方便的话,就请转告老师一声,有些话……等到明天再说就晚了……”说罢把手里的一个精致小荷包递给了门房。
门房重重地点了点头,却把手里的荷包又还了回去,面色也肃然道:“钱大人放心!我一定禀告!”
“告辞!”钱宁转身大踏步走出了门房。
“誊录好了吗?”回去之后,陈于壁立刻追问王珉道。
“都誊录好了。”王珉把那张陈于壁口述他记录的钱宁辞呈又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罗金文。
“我亲自去。阁老还在等着钱宁呢,你们过去陪他,我去贤良祠,跟他摊牌!”陈于壁一把抓过了辞呈,面色阴沉地对二人道。
朱一刀可算是回了家,一回去就看见沈慧正在艰难地端着一大盆水往屋里走,他紧走几步上前接过,心疼地道:“这种事情就让下人来做嘛!你挺个大肚子还到处乱跑什么!”
“回来啦!”沈慧笑的灿烂无比,“下人们说你今天就会回来,可又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医士说了,还是要多活动活动的,不然以后成了大胖子,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谁说的?!”老朱的眼睛顿时瞪的溜圆,“谁敢造这个谣,老子就敢把他请到诏狱去喝茶!”
“……那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