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画画时不能受到干扰!”他没好气的爬爬头发,起身朝卧室走去。“你稍坐一下,我马上去梳洗。” 其它事都可以无所谓,但事关老妈便不能轻忽。
啊啊啊,自从身为董事长的老妈一年前去了美国,事情又都有能干的秘书代劳,他日子过得惬意,整个忘了自己还挂了个副总的头衔。
罗如芳摇摇头,懒得再提醒他“杨氏食品”副总才是他的正职这回事,反正他总有一堆理由可以反驳她的话,趁着主人在忙,她径自打量起他的住所来。
印象中,上回来这里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站在落地窗前往下俯看,地面上的车潮人群似乎离她好远好远。感觉一点也不真切。
瞧着那如米粒大小的车辆,彷佛站在这儿,便能够冷眼凝望这尘世的喧嚣,不过,那个能超脱凡尘的不是她,她也不属于这里。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有钱的父母、没有优秀的学历背景。因此这辈子都得为生活奔走劳碌。
收回目光,她再低头望向他搁在窗边的一幅油画,那是名全身未着片缕的美女画像。
画中的女人栩栩如生,她慵懒的倚在某张看起来很眼熟的黑色皮沙发上,褐色的卷发垂落胸前,一双媚眼像是会勾人般,纤长的四肢任意摆放,半点也不忸怩作态,大方展露曼妙的好身段。
罗如芳抬首,看了看一旁跟画中一模一样的皮沙发,唇边勾起讽笑。
这模特儿,八成又是他哪一任的女友吧!
不痛的,她告诉自己。
她不会再为这种小事而心痛了。
伸手拉出挂在颈间的链子,她怔怔的瞧着上头的戒指发呆。
那是枚纯金打造的男用戒,当年他便是将这枚戒指送给她,要她拿去换钱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就算几度缺钱到两二天没东西吃,她也不曾动过将它卖掉的念头。
那是他唯一送过她的东西,尽管那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无心之举……
她闭卜眼,任由回忆如电影般,清晰的在脑中播放。
她清楚的记得每一个时期的他,十八岁送她戒指的他、二十二岁替她在公司中安排职位的他、二十六岁成为她顶头上司的他,然后是现在……
十三年过去,她从脑中存着灰姑娘摇身变公主梦想的小女孩,变成现在人人眼中严谨能干的罗秘书,对他的眷恋却从不曾改变过。
而他,始终不曾回头多瞧过她一眼。
不久后,杨尧修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她回过头,看到穿戴整齐的他走了出来。
也只有在见董事长时,他才会如此安分。
“好了,我们走吧!”杨尧修不自在的扯着领带。
“你的领带没打好。”她走到他面前,帮他重新系领带。
他低下头,看她那双小手忙碌的在他胸前移动,快速的帮他打了个漂亮的领结。这不是她第一次替他打领带了,自从她当了他的秘书后,只要有上班的日子,他的领带几乎都是她打的。
可不管多少次,他总是会看着那双灵巧的小手看得入迷。
她的手小小的,甚至可能只有他的一半大小,却很灵活,就如同她的人一样,如此娇小,却又精明能干。
他有时还真怀疑,她怎么能有那么多精力和体力去应付那些繁重的工作。
视线慢慢往上飘,栘到双手的主人身上。
难得有这种机会近距离观察她,杨尧修也不客气的打量起来。
很奇怪,依他的审美标准,她从来就跟美女两字无缘,但不知为何一向爱看美人的他,却总觉得她平凡的长相,能够带给他一种舒服的感觉。
只要这样专注的瞧着她,他的内心就感到很平静温暖。
虽然曾追求过无数女人的他,从未把念头动到她身上,也清楚她不是他喜欢的型。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感谢你,芳芳,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忽道。
这句话是发向内心的,这几年要不是她的能干。他哪能过得待这么逍遥?
罗如芳替他拉整领带的手因他的话而顿了下。
“就算你现在巴结我,我也不会在董事长面前替你说好话的。”她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微笑。
他总是这样。
明明不爱她的,却老讲一些会让人误会的暧昧话语,让她的心为之动摇,可恶透了。
杨尧修忍不住笑了,“原来严肃的罗秘书也会说笑话。”
不错嘛!至少她硬挤出来的话有带来笑果。罗如芳自嘲的想着。
“好了。”她收回手,不敢继续在他胸前逗留,就怕心中那份眷恋越来越深。
“谢谢。”他伸手摸了摸领带,忽然注意到她胸前挂着的链子,好奇的将它拿起观看,“对了,这是什么?”
看起来不像一般的项链坠饰,倒像枚戒指…
嗯?怎么觉得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正想看个仔细,罗如芳却已将链子抽了回去。
“够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既然好了就快点回公司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他一时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过是碰了项练而已,干么这么生气?”他小声的咕哝着。
只是,认识她这么多年,他晓得常她生气时,还是少惹她为妙,何况等等下午老妈到公司巡视,他还要靠她罩他哩。
见她一脸冷凝的转身就走,杨尧修没再多说些什么,乖乖的随她走出大门。
罗如芳是开公司配给她的车子来的,因为嫌开两部车麻烦,于是杨尧修便坐她的车到公司。
他坐在驾驶座旁,让车主负责驾驶。
只是才开没多久,他就想叹气了。“芳芳,你永远都这么严谨吗?”
早习惯开快车的他,实在很不能适应她时速五十以下,看到黄灯马上踩刹车的开车方式。
“我家里还有个妹妹要照顾,不想英年早逝。”她要笑不笑的回答。
反正她就是贪生怕死嘛!
虽然旁边坐的是她暗恋了十多年的男人,但殉情这肿事太浪漫了,不适合务实的她。
“妹妹?”杨尧修一愣,脱口道:“你有妹妹啊?”
虽然话将出口后,他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愚蠢。
她也是人,当然会有父母手足呀!可在听到她提及家人的当下,他却感到震惊极了。
或许是因为她在公事上不遗余力的拚劲,让他从未想过她有家人要照顾。而且听她这么说,似乎跟妹妹感情极好。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亲人吗?”她冷哼。
对照他的惊讶,她心中倒是感到浓浓的苦涩。
呵,他居然不知道她有妹妹?
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他心中无她,自然不会记得那些细节。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否认,“我只是很意外你居然有妹妹。”
“无妨,反正你现在知道了。”她的语气淡淡的。
他以一种新的目光打量起她来。
认识她也许多年了,但他发现除了在公事,自己似乎从不曾认真注意过这位能干的秘书。
他知道她很聪明、努力,也晓得她是个待己甚严的人。
可除此之外,他对她的认识却少得可以,他不晓得她几岁、她的兴趣,有没有男朋友……
“芳芳,你当我的秘书有多久了?”他试探性问道。
两年?还是三年?他只记得她是第一个能在他身边待超过三个月的秘书。
“四年又十个月。”她顿了下,才回答。
“快五年了?”这组数字吓到他了。
他都不晓得居然有这么久了,而他竟对她的私事毫无所知。
想了许久,他不禁又问:“芳芳,你是…什么时候进公司的?”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似乎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豫色。
“……九年前。”她开口,声音跟平时一样冷静。
大概是他看错了吧!杨尧修在心中下了结论。
等等,九年前——
“那不是跟我同时进公司的吗?”他瞪大了眼。
天啊!他居然不笑得她是跟自己同时进来的?
“是啊。”她淡淡答道:“我没读书。所以十七岁就进公司了。”
他皱眉,隐约有什么印象在脑中闪过。
妹妹、十七岁……
某个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被释放出来,一张模糊的年轻女孩面孔倏地跃入脑海。
九年来,他从未曾放在心上的片段回忆,逐渐拼凑出某个影像。
他伸手按了按额角,“等等,罗秘书,你该不会…是我找进来的吧?”
努力搜索记忆库中少得可怜的数据,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存在。
九年前,他正好混完大学。动用点关系就轻易免除了兵役,接着,便被老妈逼着进公司上班,虽然当时他的职位不过是经理,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董事长的儿子,因此根本没人敢要求他什么,只要是他想要的,公司里的人都会尽力替他达成。
好像就在他刚进公司不满两个月的时候,曾有个年轻的陌生女孩跑来找他,希望他能够雇用她。
照说他是不会轻易答应这种请求的,毕竟公司的人事根本与他无关,但当时这个女孩似乎跟他说了什么……详细内容他早已忘了,只记得自己后来的确要人事部给她一份工作。
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了也就淡忘了,甚至没跟人事部确认那女孩是不是真有到公司报到上班。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又有了点印象……
罗如芳仅是淡淡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有这回事呀?”
被他遗忘惯了,她倒是很意外他居然有那么一丁点记忆。
“真的是你?”他不敢置信,呆了一会,才喃喃的道:“我想起来了,那时你说妹妹生了重病,你没有钱常她去看医生,所以希望我能给你一份工作。”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女孩焦急却又倔强的模样慢慢在脑中成形。
是了,他想起她了。
其实,他也不笑得那时她怎么会找上他,但却记得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