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军队数量更多的镇海军总能够投入更多的生力军,替换已经疲惫的士卒,顾全武看了看太阳,离晚饭还有一个半时辰,大概不会耽误晚饭吧,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是今天胜利离镇海军最近的时候。
在镇海兵的后阵,两边的山坡收缩到了相距只有二十余丈的距离,山坡上长满了马尾松,被替换下来的疲惫士卒和伤兵们突然惊恐的发现,两边的松林被点燃了,充满了松脂的树林烧得非常快,强劲的山风夹杂着浓烟吹来,让人挣不开眼睛,士兵发出惊恐的声音,乱哄哄的向后退去,军官们在尽力的弹压着,驱赶着士兵们去砍伐还没烧着的树林,清理出一道隔火带来,可是从山火后面传来的战鼓和喊杀声立刻就告诉了镇海兵们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们被包围了。
顾全武转过身,在他面前显现出一片可怕的场景,后阵山口两侧的松林已经烧着了一大片,透过浓烟和鲜红的火焰,传来阵阵的战鼓和喊杀声,即使没有这些,他也能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么快的火势,只有可能是有人有意纵火,一片不安的颤抖掠过了每一个镇海军士卒的心头,无论是在第一线厮杀的,还是站在主帅身旁的牙兵,顾全武立刻便明白,全军的崩溃就在眼前,自己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挽回损失,保住临安县城,只要临安城还在镇海军手中,淮南军就无法以那里为据点围攻杭州。
“君恩,本帅令你为先锋,领兵沿着后路突围,回到临安城后,坚守不出,以待钱王援兵。”顾全武突然大声对刚刚回到自己身旁的儿子。
“喏。”顾君恩应声领兵而去,待到儿子走远,顾全武拔出佩刀,对麾下亲兵大声喝道:“我军如今身处绝境,如今之计,只有一心向前,不是我斩得李神福之首,便是我等全军覆没。”话到这里,顾全武跳下战马,来到战鼓旁,一把抢过鼓槌,奋力击起鼓来,手下将士受其激励,又知已无退路,士气反而涨了几分,全力向淮南军“李”字大旗杀去。
天复元年十月,淮南两浙招讨使李神福佯装退兵,留行营都尉吕师造伏兵于青山之下。两浙将顾全武领兵追击,李神福自领兵断后,两军激战正酣,吕师造纵火焚林,两浙兵大惊,殊死突围,吕师造敛兵三面,独缺一隅,两浙兵遂争先奔逃,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吕师造纵兵逐北,斩杀无数。后又领兵与李神福合围,俘两浙将顾全武以下四千人,获军资亿万,斩首级五千,大获全胜,回师围临安,两浙震恐。
杭州,两浙节度使府,此时已是深夜,除了偶尔传来府中水塘中的蛙声外,一片寂静。钱缪正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突然依稀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立刻便坐了起来,他出身低微,当上这两浙节度使后,更是谨小慎微,每日取一硬木为枕,睡的稍微熟一点,便从枕头上坠落惊醒,便起来处理政事,其勤勉可见一斑,眼下其爱将顾全武又领兵在临安与淮南军相据,他干脆就在节堂后的书房睡觉,随时可以处理紧急问题。
钱缪刚刚从榻上坐了起来,房门便被推开了,只看见手下苏州刺史冲了进来,脸色惶急,显然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身后紧跟着的便是自己幕府中参掌机要的掌书记罗隐,身上披了一件锦袍,显然也是刚刚惊醒了。
成及进得门来,也顾不得行礼,上前走到钱缪身旁附耳低声道:“淮南李神福大破我军,如今我军营寨尽失,敌军已经包围临安城,形势万分危急。”
这消息宛如一个响雷打在钱缪头顶上,临安不但是杭州城外的重要镇戍,相距杭州不过一日的路程,而且还是钱缪的故乡,他祖上坟墓便在临安城外的衣锦军。他强自压制住心中的情绪,低声道:“成兄弟莫急,现坐下喝口水,那全武可好。”他心中还存了万一的希望,他知道顾全武足智多谋,又深得军心,如今虽然战败,杭州城中还有三四万精兵,还有挽回败局的机会。
“顾帅生死不知,据回城的败兵说,好像是为李神福所俘,如今在临安城中坚守的是顾帅公子顾君恩。”成及脸色阴暗,低声答道。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到咯噔一声,钱缪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成及、罗隐二人赶紧抢扶起来,罗隐深谙医术,赶紧猛掐人中,好一会儿功夫,钱缪方才咳出一口浓痰来,幽幽醒转过来,失声道:“既失良将,痛杀我矣。”说到这里,竟失声痛哭起来。
罗隐、成及二人见钱缪这般模样,不禁面面相觑,平日里钱缪深沉有大志,喜怒不形于颜色,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过了半晌,钱缪止住哭声,抬头问道:“某方寸已乱,已经惶然无计,两位都是某家腹心之任,如今突丧大将,当如何相对,还请直言。”
罗隐成及二人对视一眼,成及上前道:“淮南虽然侥幸获胜,但是重要关隘还都在我军手中,只要小心把守,敌必然不能久持,那时再做计量吧。”
罗隐点了点头,补充道:“成将军说的不错,李神福劳师远征,又野无所掠,其军中定然积蓄无多,所以才施诡计破我军,如今之计钱王应领大军出杭州,彼若围城则袭其背,彼若不攻则为临安声援,稳定军心。临安城乃是大王故里,民壮皆有同仇敌忾之心,只要有援兵在后,淮南贼定难破城,如今已经是十月,彼求战不得,必然有退兵之意,顾虑我军袭其背,定然会求成,那时再想法将顾帅换回来。”
钱缪听到这里,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对成及道:“如此甚好,我出城时,府中军务便偏劳成兄弟了。”
临安城外,数十骑站在城外的小丘上,却是李神福领着一众将佐,正在观察着守军的情况,只见不远处的临安城城墙约有三丈左右高,一队队民夫正在往城头运送材料,好像正在加高城头和修补女墙,城门早已紧闭,看搬上城头的礌石滚木形状,许多干脆就是城中百姓的房梁。城头守军看到城外土丘上的数十骑,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显然已经是惊弓之鸟,再也经不起惊扰。
“吕兄,既破顾全武,又当如何进兵?”李神福手中马鞭斜指着远处的临安城,几有“投鞭断流”的模样。
“李帅考校末将了,敢不从命。”吕师造笑道,他在破顾全武之役中居功至伟,领偏师先是纵火,然后让开有死中求生之念的敌军,尾随追击,斩首数千,可手下只损失百余人,连李神福也称他精通兵法。他捋了捋颔下长须,肃容答道:“临安乃是钱缪故里,我军虽然大获全胜,可这临安城却毫无降意,攻之图伤士卒,两浙众将以顾全武为首,如今顾既亡,余子碌碌,为李帅计,不如休养士卒,若敌兵来,能胜则战,不能胜,以顾全武为质,亦能求和,亦能不败。”
第089章 换俘
“好,好,好!”听到吕师造的话,李神福不禁连声称好:“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明日我等便在临安城下列阵耀武,以震撼守军胆魄。”说到这里,李神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此时,远处飞驰来一名骑士,吕师造眼力甚好,立刻看清了乃是淮南兵的探骑,便转身吩咐了身后护卫亲兵两句,亲兵立刻跳上战马迎了过去,不过一会儿功夫,那探子便到了李神福面前,气喘吁吁的禀告道:“钱缪亲领大军前来援救临安,已经离临安城不到十五里了。”
李神福闻言大惊,他虽然现在对钱缪已死的消息已经是半信半疑,可到现在为止,钱缪也未曾亲自出阵打消疑言,这让他又平添了几分侥幸,此时刚刚大获全胜,便听到敌军主帅领大军来援,不禁有些吃惊,便厉声对那哨探问道:“你可能确定是钱缪亲统大军,这次敌兵共有多少。”
那哨探跪在地上,已经是汗湿衣衫,大声答道:“在下只看到‘钱’字大旗,并未亲眼看到钱缪的旗号,这次来源的镇海军旌旗遮天,只怕不下两万人。”
李、吕二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都满是忧色,吕师造低声道:“便不是钱缪亲来,只怕也是嫡子领兵而来,如此看来,钱缪已死的消息只怕是谣言了。”
李神福点了点头,低声道:“纵然当真钱缪已死,只怕杭州城中也已经决出胜负。”两人心意相通,不过寥寥几句,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吕师造叹了口气,便领兵回营去了。
次日,镇海军援兵一到,便在临安城外设营,与城中以为犄角之势,临安城中见钱缪领兵来援,士气大振,不复昨日一夕三惊的模样。李,吕二人见这般模样,知道事已不可为,便吩咐士卒不得出外劫掠,樵采之人也不得在钱缪祖坟附近砍伐草木,以示善意,又派出使者到钱缪营中相商,钱缪也担心手下士卒新败之后,士气沮丧,不愿与淮南军侥幸一战,也收束士卒,深沟壁垒,免得与淮南军起了冲突,议和之事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一时间两军竟僵持在一种不战不和的奇怪形势下了。
顾全武被俘之后,虽然他屡败淮南军,军中士卒多有袍泽丧生于他手的,但他先前俘获魏约,秦斐等淮南将领时,时常向钱缪进言,厚待被俘的淮南将士,所以颇有长者之名,李神福也待他也宽厚的很。这日,一名淮南校尉引领他出了监牢,一路往帅帐去了,进得帐来一看,上首坐了两人,当中的想必便是淮南所任命的两浙招讨使李神福,旁边坐着的那人白面有须,气度雍容,却不知是何人。顾全武不假思索,上前敛衽拜道:“败军之将顾全武,拜见淮南李神福将军。”
李神福伸手遥遥虚扶了一下,笑道:“罢了罢了,顾帅精通兵法,李某是钦佩已久的了,此次用兵,也不过是侥幸,兵家所不取,胜败也不过是一线之间,回想起来,当真是汗颜的很。”
顾全武先前还有几分不服气,毕竟李神福此次用兵实在是已经到了绝境,若是换了下次还这般图侥幸,只怕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可听到李神福虽胜不骄,不由得笑答道:“胜便是胜,败就是败,李将军身处逆境,却能施巧计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