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经扒给了小孙子牛犊了。她本来就有些痴痴呆呆的,现在被霜雪这么一冻,更是很少说话了。也不动弹,就安安静静躺在角落里卷缩着,甚至看不出她有什么怕冷的地方。
天黑了,狂风更加肆虐。
田大贵他们一家上次狂风卷走城里米商的粮食洒得满城都是,他们一家人都上街捡粮食,倒是捡回来了一小袋粮食,只是这么些天过后,他们虽然很节俭,但还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每个人只分了拇指大的那么一点。吃完之后感觉不到肚子里有食,把抓地上的白雪塞嘴里吃,吃完之后,嘴巴已经冻得都麻木了,整个身体都快冻僵了,却也顾不得,至少肚子冰冷了反倒不觉得太饥饿。
到了下半夜,牛犊又饿又冷,觉得挤在母亲怀里都感觉不到温暖,便想到了奶奶。奶奶一直非常疼爱小孙子,下雪以来,每天都是搂着他睡,还把身上的夹袄给了他。只是这一晚有些不一样,奶奶到了这里就卷缩在屋角不动弹,也不抱他了,给了吃食也就吃,吃完也不说饿,就那么躺着。所以牛犊只好跟母亲一起睡。可是母亲不像奶奶那样会照顾人,把他冻醒过来了,便想起奶奶,挣扎着起来,过去拉着奶奶的衣服说:“奶奶,我冷……”
他扯了几下,田婆却没有什么反应,他加大了力气,用力扯了几下,田婆僵硬的身子颓然栽倒在了雪地里。把牛犊吓了跳,连着退后好几步,惊叫着:“奶奶!奶奶!”又扑上去抱起奶奶,却感觉奶奶的手臂**的,根本拉不动,又急又怕,哭了起来。
这下子把她母亲吵醒了,赶紧爬过来问:“怎么了?”
“奶奶不说话了,呜呜呜……”
大贵媳妇赶紧扶起婆婆,也连着叫了几声,却没听到反映,摸摸她的腋下,也是冰凉。便也着急地叫喊起来。
田大贵和二贵媳妇尤菜都醒了,赶紧围拢过来。田大贵摸了一下,发现母亲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了,呼吸早已经停止。冷漠地哼了一声,说:“死了!”
大贵媳妇和尤菜都放声大哭起来。田大贵怒道:“哭什么哭,这样下去,大家早晚都得死!还有什么好哭的?睡觉!”
他这么一吼,两个女人都不敢哭了。
田大贵坐回自己角落,说了一句:“把她身上衣服扒下来给牛犊穿!”
两个女人都惊呆了,那可是他亲身老娘啊。傻呆呆望着他。
田大贵吼道:“看什么看?老子们不扒,别人还是会扒。她不是最疼爱牛犊嘛,她会愿意的。快点!”
两个女人只好硬着头皮扒掉了婆婆身上最后一套单衣,把她干瘪瘦小的身子埋在了雪地里。把衣服给牛犊穿上,抱着接着睡。
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时候,莫里正发现了田婆不见了,赶紧问田大贵。田大贵只是冷冷说了一句:“冻死了!”
莫里正啊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这才刚刚上路,便死了一个人,这一路到海边,路途遥远,也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
到了中午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暂时歇息吃东西。
头一晚莫里正都不敢看宁父,生怕看见他心中有愧,把那二十斤干粮拿出来还给人家。现在,他到底忍不住,还是偷眼看了看宁父,却见宁父在啃一个冷馒头,很是惊奇,便过去问:“你哪来的馒头?”
第169章 抢吃的
宁父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含糊说着:“我女婿给的。”
“古先生?”莫里正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给的?”
宁父警惕地盯着他。
莫里正赶紧道:“你别在意,我随口问问的。嘿嘿”
“我去跟我女儿女婿告别的时候,女婿让女儿给我准备的。”
莫里正心里一松,辛亏古叶舟多准备了一份,要不然,看着宁父挨饿,而自己在吃他的东西,那心里可当真是过意不去了。现在多少好受一些。
随后几天,都是暴风雪肆虐,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又有几个老人冻死在了路上,刚刚出发,加上前些日子捡了些粮食,还有的吃的,暂时还不用担心饿着。只是粮食很快就会吃光,那时候该怎么办,莫里正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能催促大家加快步伐,力争早点赶到海边,只要到了海边,捞到鱼吃,那就好办了。
走出十天之后,龙老太爷家的粮食终于吃光了。
他因为舍不得那些古董,所以出发的时候,只拿出了一部分换粮食,还留了整整七车的古董,又请了七个村民帮着拉,除了负责家里人吃之外,还要给这七个村民吃的,这样一来,粮食消耗就非常快了,勉强吃到了第十天,终于断炊了。
这十天他吃得很少,加上冰天雪地里跋涉,手脚都冻伤了,蹒跚着找到了马大麻子,问他有没有吃的,用古董跟他换。
马大麻子都要哭了。孱弱地说:“我家已经断粮三天了。这三天来。我一直吃着冰雪填肚子,这一路上全是冰天雪地,连一棵树都看不见,便是想吃树叶啃树皮也是不可能啊。我还指望你能接济呢,可女儿说了,你们马上就要断炊了,让我别开口,开口也要不到。——我们只怕要饿死在路上了!”
“别担心!我们还有衣服被褥。还有古董,还有田产,怎么都能换到一点吃的。”
“但愿如此了。”
果然如龙老太爷预料,他们终于坚持到了下一个县城。
这个县城里也到处都是灾民,也有旧货市场,只是东西卖得跟南嘉县一样的便宜,龙老太爷用了整整一车古董,这才换回了一小袋的馒头。他不敢再请村民帮着拉车,全家老小亲自上阵拉着。可怜他新娶的小家碧玉雨梅,何曾吃过这种苦。却也只能咬牙拉车。龙老太爷自己也亲自拉了一辆,艰难地在雪地上往前走。
马大麻子的田产却卖不掉。因为他的田地都是在南嘉县的,距离太远,人家不愿意换。他原以为上路之后,至少在路上能找到吃的,或者到了别的地方,灾情轻一些,能乞讨到吃的,可他失算了,这场灾难,是全国性的,他们到了新地方,有的甚至比南嘉县的灾情还要重。路边总能见到倒下死去的灾民的尸体,慢慢被风雪掩盖。
马大麻子没办法用田产换粮食,便只能变卖衣服、被褥等比较受欢迎的东西了。等到再次出发上路的时候,马大麻子一家人只剩下身上穿的棉衣,所有的被褥和备用衣服都换了粮食了。
李栋子的伤腿已经瘸了,走路只能拄着拐杖,在那场狂风中,他们一家人捡回了一些粮食,就是靠这些天降稻谷,他们坚持到了现在。终于在上路半个月之后,最后一粒粮食也吃光了。
李栋子一家人只能看着别人吃,用冰雪来冲击,可是冰雪又哪能吃得饱,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一躺下就爬不起来。
村里很多人都断炊没吃的了,走路都走不动了,不过,李栋子留心发现,自己以前的情人,田二贵的媳妇尤菜和她的儿子似乎并没有出现这种行走艰难的情况,精神还比较不错,他便留心了。
这天晚上,他们找不到村子住宿,只能露宿在野外。大家挤在一起取暖。李栋子便故意挤在尤菜身边,瞧瞧留心她。
到了半夜,李栋子发现尤菜悄悄地从怀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儿子狗蛋,一半正准备塞进自己嘴里。
李栋子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了那东西,定睛一看,却是半个荠菜粑粑!不由大喜,使劲夺了过来,塞进自己嘴里。
尤菜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抢,却被李栋子一把推开。
尤菜哭着喊道:“还给我!你他妈的不要脸,抢我吃的!”
这一嗓子,把周围的人都惊醒了,莫里正赶紧过来,叫道:“怎么回事?”
尤菜哭着指着李栋子:“他抢我的粑粑!”
李栋子一边用力咀嚼着,一边含糊说道:“你的?你他妈的谋了我二十三个糠粑粑,没有还给我,快点还回来……!”
他刚说到这里,便看见田大贵恶狠狠朝他过来了,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远远跑开。田大贵却没有追,他走了这几步,便已经气喘吁吁了,连日的严寒和饥饿已经让他身体开始浮肿,看着还健壮,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快不行了。
田大贵跌坐在尤菜身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喘着气道:“粑粑哪来的?”
这荠菜粑粑是这段时间尤菜上山砍柴卖给古叶舟,换回来的吃食,她每一次都要藏两个粑粑在雪地里,这样积少成多,等到出发的时候,她已经存有一小袋的粑粑了。每天晚上她都悄悄拿出一个粑粑来分成两半给儿子狗蛋和自己吃。因为都是半夜,所以田大贵也不知道,想不到却被李栋子这个旧情人发现了端倪,强行抢她的粑粑,引起了田大贵的注意。
尤菜早已经想好了一旦被发现该怎么办,便哭着说:“是我舍不得吃攒下来的。”
“你不吃给老子,粑粑呢?”田大贵开始在尤菜身上翻找。
尤菜哭声更大了:“没有了,就那半个,被他抢走了……”
田大贵搜过尤菜身上,果然没有找到半点吃的,他眼珠一转,一把将侄儿狗蛋抓了过来搜查。搜过之后,却没有找到半点吃的。这才狠狠推开侄儿,又回去睡了。
尤菜早已经防到这一手了,所以每次住宿的时候,她都借故方便,把剩下的荠菜粑粑藏在雪地里,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她有借故方便,把粑粑取出来带在身上,所以没有被田大贵搜出来。
李栋子被田大贵吓坏了,再不敢过来骚扰尤菜,尤菜这才得以抱着儿子安睡。可她肚子里没吃的,这一夜也睡的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尤菜悄悄取出了剩下的荠菜粑粑带着走,现在只能冒险,要不然,她跟儿子可就要饿死了。好在田大贵并没有想到尤菜还有这一招,所以没有再搜她的身。而她又时刻留神李栋子,不让他近身,这样李栋子也就没办法发现她半夜跟儿子偷偷分吃东西了。
又往前走了五天,又饿死了十几个村民。
眼看着饿死的村民越来越多,莫里正当真是心急如焚。而古叶舟临别送给他们的每人十斤炒米,再加上他们贪墨的古叶舟让他们转交给宁父的二十斤炒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