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九早上,南面的探马来报,李如柏率六万人马出清河城了。不多时,西面的探马来报,杜松的六万人马在后半夜举火把出抚顺城。
努尔哈赤召集各贝勒大臣说:“明兵已经分路进军,南路最先发现敌兵,清河虽近,但是路途崎岖,行军不能快,车辆不能重,所以不会是主力,他们先出现,是引诱我们向南进兵,而杜松的西路必然是精兵,宜当拒战他,破此路,其他人马不足为患。现在城南面有托保、额尔纳、额黑乙三人,率领一个五百人的大牛录驻防,就令这五百人挡李如柏的南路兵。八旗的六万兵马,全部向西进兵,明天早起,代善与户尔汉率两旗先行,朕领六旗后走。”分配完毕,都下去准备。
三月初一早上,大金的游骑探马发现,杜松的兵将举火把行进到萨尔浒,天亮时,明军打头的人马开始过河,奔向浑河南岸的界凡城。队伍前面是一杆大旗,被山风刮得哗哗响,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杜”字,旗下的战马上,是一员虎将,单手提刀,头上没戴盔,挽着发髻,一脸横肉络腮胡须。身上没有披甲,短褂没有系扣,三月寒风刺骨,他竟然不冷,露出前胸腱子肉,像石头块一样,皮肉上满是伤疤,一看便知,此人勇猛无敌,久经沙场。
这员大将先骑马下河,浑河刚刚开化,水没过马的小腿,士兵们跟着下河趟水。后面的一个护卫拎着个包裹,对这个将官喊:“大帅,请穿戴盔甲。”马背上的大将笑着说:“入阵披甲,不是大丈夫。俺结发从军,到现在老了,还不知道盔甲重几斤几两,你想用它累老夫吗?”说完哈哈大笑。
暗处的大金游骑,见明兵过河,就跑到河的上游,把木头的水坝,一口气拆了七八个,有土石的水坝拆不了,因为泥土还冻着,就打开闸门放水,浑河水眼见着上涨。
杜松带领的兵马,才过河一少半,也就是两万多一点的时候,水头轰隆隆地冲下来,转眼之间,河水从大腿涨到了肩膀,河里的兵马急忙往两岸跑,离河岸近的,逃上了岸,河中间的被水头冲倒了,有上百兵将被河水冲走。渡河的炮车、楯车、营帐等辎重,也被大水冲走几十辆,一个都没有拽到南岸。
杜松上岸,整理兵马,继续向界凡进军,又向河北岸的副将张铨喊话:“张铨,原地扎营,等俺拿下山城,回营吃饭。”张铨带领三万多人马后退,在萨尔浒扎下大营。杜松率领两万多兵马沿山路进兵,路过两个屯寨,抓获十四个老弱的女真人,砍下首级命护卫送沈阳报捷,所有的房屋、仓库、马圈,一概点火烧毁。望着火光,杜松哈哈大笑地说:“出兵第一个捷报是本帅的。”
正当杜松一马当先,得意地往山中行进,突然闻听后队大乱,原来是界凡城的护卫人马,操了杜松大军的后路,护卫恒纬率领四百短甲兵,突袭而出,斩杀尾部明兵三百多人,后路明兵结阵反击,恒纬率人打马撤退,明军是步兵,没有办法追赶,眼看着建州骑兵一溜烟地跑进树林子里。杜松传令,增加后队警戒,命令才传出去,大金四百短甲兵又从前队正面杀来,人马还未近身,箭矢先至,开路的明兵纷纷倒地。杜松挥舞大刀,拨打雕翎,虽然身无盔甲,一箭也没有碰到身上,打落箭支同时,马向前冲,到大金兵马前,摆刀就砍,恒纬在前,举枪接招,杜松一马三刀,错蹬而过,震得恒纬双手发麻,长枪险些脱手,人好悬跌落马下,再不敢回马交战,拨马头斜着败下去,四百短甲兵又齐刷刷地撤退了。
杜松被前后冲击两次,再不敢大意,先派出前后哨兵打探,大军两侧设立卫士,然后才往前走,进兵的速度慢了下来。
在杜松小心前行时,他的副将张铨刚刚在萨尔浒扎下大营。这时,代善与户尔汉率领的两旗兵马,悄悄开到了萨尔浒的上游,前哨发现明军的大营,代善令兵马停下,等待大汗的兵马。皇太极、额亦都随努尔哈赤拜堂子,落在后面,这时也赶上来,代善告诉皇太极说:“杜松分兵两万多人,奔向界凡,余下三万多扎营在前面的萨尔浒。”皇太极说:“界凡城里的一万五千人,没有长兵器,也没有准备盔甲,山路虽险,如果杜松不惜士卒,奋力攻击,必将陷城,应当派一千长甲兵上山增援。”
代善赞同说:“好,先出一千上山,然后我们人马赶到杜松前面,隐藏在铁背山下,伏击杜松。”皇太极摇头说:“不用追,有一千长甲兵,杜松不会很快攻上界凡,等阿玛兵到,以右四旗兵力,堂堂正正从后面出击杜松,让界凡内兵马看见大军到来,以壮他们的胆气。再以左四旗攻击萨尔浒的明军。”额亦都同意皇太极的看法,说道:“四贝勒讲的有理。”
不多时,努尔哈赤率领六旗兵马赶到,大汗问四大贝勒有什么破敌的计策,皇太极说了自己的看法,努尔哈赤说:“界凡城在吉林崖上,不易被攻破,城中一万五千兵足够守城。现在代善领两旗,过河出击杜松,要徐徐进兵,不必快攻。朕带六旗,出击萨尔浒,用两倍于敌的兵力突袭,必能攻破明军大营,等攻界凡的明兵,看到营破旗倒,必惊慌恐惧,这时代善两旗,再奋力向前,可败杜松军。”各贝勒领命,代善、户尔汉率两旗过浑河,向界凡城方向进兵,此时的浑河水,刚刚没过马的小腿。
努尔哈赤率领六旗兵马,悄悄前行,命令每个士兵,嘴里咬着一枝儿波利芽子,即可以防止说话发出声音,又可以吸它的汁液提神,让人清醒有精力。每匹马都用细绳勒紧牙口,防止它啼叫,被敌人发现。
六旗兵马靠近明兵大营,努尔哈赤命令十个牛录的长甲兵,先行出击,攻打萨尔浒明军大营最薄弱的一角。三千铁骑,一声呐喊,打马冲锋。明兵也发现了建州兵马,立刻开炮,火光四起,喊杀震天,六十一岁的安费扬古,身披重甲,胯下战马也是周身铁甲,冲在最前面。明兵每一炮打出,都有骑兵落马,有一炮击中了安费扬古,老将随声摔落马下,不知道中了多少弹片,只见鲜血染红了全身铠甲,战马也倒死前面不远处。
喷火的大炮,丝毫没有阻挡八旗铁骑的步伐,匹匹挂甲的战马,暴风一般在烟火弹片中冲向敌营,终于冲开了大营的一角。敌营稍一松动,后继的八旗兵马,如同决堤江水,一旗接连一旗杀入萨尔浒大营。伤痕累累的安费扬古,被护卫兵马救了出来。
两军短兵相接,刀枪争鸣,人死马倒,厮杀兵将,漫山遍野。明军主帅不在营中,大金兵马数量过倍,兼有铁骑横扫,不到一个时辰,三万多明兵,伏尸山野,全军覆没,兵器、车马、旌旗,断盔碎甲,铺满了好几面山坡。
大金六旗兵将,马不停蹄,一声号角响,全部过河,丢下萨尔浒战场,进军铁背山。明军副将张铨受伤昏倒,埋在明兵的死尸堆里,八旗兵马走了很久,他才苏醒爬出来,在战场上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活着的士兵,两人各抓到一匹马,费了很大劲爬上马背,这时看见火炮手李守良,从一个很小的山洞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三人骑马逃向抚顺城。三万明军,只逃生三人。
天色将晚,吉林崖下,杜松正飞马前后奔驰,指挥大军两面开战,明兵举火把前攻界凡,后战代善两旗,毫无惧色,杀到性急时,杜松连声狂笑,刀锋过处,红甲八旗兵相继落马。双方正在相持不下,努尔哈赤率六旗兵马赶到,三面合围,杜松人马溃败。杜松单骑横冲直撞,无人能够阻挡,额亦都催马上前,大战明兵主帅,杜松遭到拦截,举刀怒砍额亦都,周围八旗兵乘机射箭,三四支箭射入胸背,杜松带箭,将额亦都打落马下。挥刀之际,一支利箭射入杜松的脖子,杜松落马而死。额亦都身披精铁盔甲,杜松的大刀没有砍开,却将额亦都打骨折了,两护卫把他抬走,放马车上,叫随军郎中疗伤。
杜松战死,两万多明兵全部剿灭,无一人生还,至此,大战第一天,灭西路六万明兵。
恶战一天,人马疲乏,努尔哈赤令八旗全部兵马进界凡城休息。人马才进城中,探马来报:“北路总兵马林,率兵四万,开到萨尔浒东北三十六里远的尚间崖,扎下三座大营。”努尔哈赤得报,对贝勒大臣们说:“好险,如果马林早到一天,或是杜松晚来一天,在萨尔浒会和,我国兵马两面受敌,胜负难说了。是上天保佑,明兵错过了一天,让我大金获胜。今晚早睡,明儿个全军北进。”大家都去休息,不知道明天将有怎样的恶战。
北路总兵马林,不是不能早一天出击,而是他根本没有想与杜松会和,当努尔哈赤攻打萨尔浒张铨大营的时候,马林的探马侦查到了这个战局,参将潘宗颜催促马林加快进兵,与杜松夹击建州兵马,马林不许说:“经略大人命令俺大军向南走,进兵赫图阿拉,没有说向西拐与杜松合兵,俺岂能违令。再说,兵法云:‘劳师远袭,必撅上将。’俺率大军出征,一定得稳扎稳打,不可冒然轻进。”
潘宗颜对马林说:“大帅认为杜松能胜建州么?”马林说:“杜松虽高傲,但确实是猛将,可是他一路人马要胜建州,还做不到。”潘宗颜问:“这么说,杜松会大败了?”马林答:“差不多是。”潘宗颜质问道:“那么大帅见死不救,是与杜松有仇吗?即使有不共戴天之仇,国难当头也不该假公济私,宜当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
马林见潘宗颜急了,笑着说:“俺与杜总兵同朝为官,何来私仇?你想,今两虎相斗,其势不具生,必会两败俱伤,到那时,杜松的西路大军虽溃败了,建州也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俺北路人马临其境,灭其兵,毁其城,踏平建州,破敌的首功,归俺北路,既为朝廷立功勋,又为自己争荣耀,不是好事么?如果违令与西路合兵,触建州之锋芒,损兵折将,只能是给刘挺、李如柏做了嫁衣裳,俺们自己还得背着违令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