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吵乱的声音一个接连一个安静下来,金钗们个个竖起耳朵、瞪大眼儿,似乎捕捉到全然不同女儿家轻柔的沉重脚步声,正一步步、饱含火气般震踏上楼,震得连整层栗木地板都隐隐起了颤动。
好家伙!
砰!砰!
香闺两扇虚掩的门被一双巨掌轰地推开,门开了不打紧,而是两面镂花雕刻的门板分往两旁飞出,整个掉落下来,一只套着羊皮靴子的大足忿然跨进。
雷萨朗疾如风,狂刮而过,如入无人之境般闯进。
这一次,他不需偷偷跃上天台,亦没打算趁黑再摸进,他直接从楼下大门闯将进来。
“飞霞楼”内的女子没谁花心思阻挡他,倒是那排等着被选上“男宠”的男人,见他破坏规矩直往楼上冲,纷纷叫骂不已,但又见他身形高大得不像话、表情恶狠狠的,准备要大干一架、好不要命的模样,也就摸摸鼻子又缩回去排队,没谁敢与他动手。
香闺里有片刻静谧,是那种将琴弦绞至极处的紧绷感,静得在场的金钗们全捧着心,美眼当真舍不得眨,来回望着楼主和楼主的男人。
花夺美同样一颗心都已提到喉眼了,却仍强自镇定。
她以不变应万变,闲散的坐卧之姿未变,长睫淡眨,暗暗调整呼息。
哪知她的“不变”简直大大失策!
那面庞铁青的男人真豁出去了,根本不管现场尚有谁,他大踏步而来,两手连连挥开碍事的紫纱帘,鹰目沉沉锁住她。
她听见金钗客们发出高高低低的讶呼,而她也几乎要叫出来。
她唇儿才掀开,男人已然扑至。
压着她,他两手立即野蛮无比地扒她衣衫、撕扯她的黑罗裙。
“干什么?!混蛋!住手!雷萨朗——”
她剧烈挣扎,惊愕地发现与他之间的力量相差得竟如此悬殊。
她才勉强挣脱开,未及爬起,一只脚踝又被紧扣、猛地倒拖回去,重新被他压在强健的身躯下。
老天!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要‘男宠’吗?我来应征,包吃、包喝、包住,还有月银二十两,很好啊!”雷萨朗神情疯狂,眼白似泛血丝,嘴角笑得邪冷,显得气炸了。“我身强体健,耐力绝对持久,为了表示我有十足诚意,楼主何不先试用?”
“我不——”她猛抽了口气,瞠圆眸子,来不及再闪避,因男人已一举攻入。
他仅褪下裤子,架开她的腿,从破碎的黑罗裙底抵进她的身体里。
紫纱帘外像是有许多人影,有许多声音,悉悉窣窣的,然后似有若无地传出阵阵娇笑……以往她是帘外的旁观客,如今却成纱帘内的“座上宾”,而他更狠绝,为了要对付她,丝毫不在意被观看……
但,她要的不是这个啊!
他凭什么凶她?
他什么都不提,当年走得决然,现下回来又跟恶霸没两样,搅得她晕头转向,什么都不对劲了,他还这么欺负人!
可恶!混蛋!
可恶——
然,欲望凌腾思绪,驾驭了神魂,她凭着本能反应,推拒不开,牢牢拥紧了他,将柔软身子拱向那快活之源。
她被彻底征服,败在自己对他的欲念。
欲痴交缠,情愫横生,所以割除不下……
混乱终于过去了。
飞腾于九天云外的意识渐渐回复,紫纱帘外不知何时已无人声。
花夺美弄不清楚所有闲杂人等是何时退开的,总归楼主香闺里宁静得可以,她衣裙凌乱地静伏着,眼神幽幽地望着某个点,脑子里一片空白。
雷萨朗胸口狠地一绷,有种被掐住喉颈的恶感。
他首次在这女人脸上看到那种表情,厌厌然,神魂离得好远似的,让他碰不着、触摸不到,让他想起兰琦儿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
他胆颤心惊。
“楼主觉得如何?耐不耐用?舒不舒服?小的够卖力了吧?”俯在女子红透的耳壳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低低喷息,宁愿见她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骂捶打,也不要她这么死气沉沉。
花夺美震了震,空茫的眸子终于起了变化。
她淡淡眨睫。
像是沉吟许久许久,想过又想,心底事依旧没有答案,她徐慢地逸出一口气,在他的注视下懒懒撑坐起来。
她发丝散乱,肤上的激情薄嫣尚未退去。
眉眸微扬,她定定看着他,胸脯起伏渐剧。
“我不争气……”红花般的唇瓣似启未启。
雷萨朗沉着眉,双目一眯,还不知该说些什么时,突见她猛甩了自己雪颊一巴掌。
“我不争气!”左右开弓。
“不争气!”再一记。
“不争气!”还来。
“不争气!”这一记没能打落,她的腕被男人紧紧抓握。
“你干什么?!”雷萨朗面色凛然,炯目睖瞪,忙将猛甩自己巴掌的女人抓来胸前抱住,防她再犯。
以一臂强悍地环住她,另一手则以适当力道扳起她已然红肿的脸容仔细审视。他气息粗嗄,胸臆闷痛如排山倒海一般,教他忍不住低吼。
“你真的越来越懂得折腾人!”折腾得他命都要去了半条。
男人大声,花夺美也冲着他大声。“反正我就是不争气!”
泪水急迸,双颊湿漉漉,她双手被制住,没办法擦拭,下意识顶起巧肩擦过脸颊,眉心跟着蹙起,终于晓得痛了,瞬时间,满腹委屈纷涌出来,竟气到放声大哭!
“你欺负人……我们花家的女儿都怎么了?你欺负我一个不够,还给余红下套子……呜呜呜~~现下又闯进来欺负我……”而她还不争气地由着他欺负,那才真糟!
雷萨朗一脸挫败。“你不也欺负我?”
“我哪有?我哪有?”哭。
“你没事出什么告示?几天前在水榭时我已经撂下话,你要男人可以,就我一个,没得选择。我才离开不到十日,你就造反了?”难怪余红要提点他,知姐莫若妹啊!
雷萨朗内心大叹,还能怎么着?都喜爱上了,一遇上她的事,他就晕头转向,哪里能平心静气?
从怀里摸索出化瘀消肿的凉药,他挖了些药,动作轻和地抹在她通红的两颊,还得边帮她把泪水拭干。
“你……你想离开就离开,在外面干什么勾当也从不提,你以为还能瞒我吗?那些胡商把‘飞霞楼’的货又重新驮回来了,之前分明是你从中作梗,硬把货给扣住……再有,你直说自己没有毁约,你、你……”药很好,让她热颊感到阵阵的舒凉,她边指责着,脸蛋倒听话地仰得高高任他抹药。“告诉你,我跟孟老爷子谈过了,他把事儿都摊开,你这么欺负人、捉弄人,还有没有天良?”
“请问我究竟是怎么个没天良?”抹完药,他冷静问,手中抓起一块不知哪位金钗遗留下来的巾帕,探进她腿间为她做着简单的清理。
花夺美的身子略绷,泪忘记掉了,攀着他的宽肩竟害羞起来。
“当年……你走就走,气恨我就气恨我,何必还费心安排那些胡商与我‘飞霞楼’做生意?他们全是你的人,听你号令,你却不让他们透露实情,瞒了我整整四年……”莫怪那时“飞霞楼”极顺利便寻到新合作的对象,全因背后有他操盘。
她蓦地轻颤,因他擦拭她腿间时,粗指不意间抚触到某个极敏感的点,害她差些叫出。
“继续数落啊,我在听。”雷萨朗状若无意,连瞥都没瞥她一眼。
被他无谓的态度一激,花夺美握拳,嗓音又扬。“还有你跟孟老爷子两个,根本是……狼狈为奸!”
“喔?”他挑眉,把巾帕往旁一抛,终于看向她。
“孟老爷子前两日连同孟夫人一起过来,我问他‘蔓罗草根’还能不能买到手?该向谁买去?孟老爷子说,要我问你便成,你手里多得是!”略顿,她眸光如泓,玉指戳起他胸膛。
“明明是你要孟老爷子拿来送我,既送了我,便是我的,为何那一夜又把‘蔓罗草根’偷走?你莫名其妙!”她极度怀疑,孟老爷子根本是他布下的眼线,才会三不五时便晃来“飞霞楼”拜访。
“我莫名其妙?”底牌被揭穿,雷萨朗也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倒是对她指控的言语很有意见。“是谁胡乱使用它?还不知死活连灌两、三壶烈酒,把自己迷得疯疯癫癫,神智不清,我当然要取走它!”
“我……那是……”花夺美耳根发烫,欲要为自个儿辩驳,一时间竟挤不出话,恼羞成怒了,只能鼓起痛痛的双颊瞪人。
雷萨朗点点头。“好。既然你已无话可说,那该换我说了。”
美眸不甘心地瞪瞪瞪。看男人到底要说什么?
他不以为意地勾唇,指节轻刮她秀颚,凝注她好半晌。
一直到花夺美快要闷不下,几要耐不住性子了,才见他启唇。
“兰琦儿和烈尔真的事,我当下或者气你,气到不想见也不愿见你,但从不曾有恨……我只是不甘心。”
没料及他一开口便提当年那场“恩怨”,花夺美咽了咽津唾,不甘心的眸子在听到他也说“不甘心”时,不自觉间一荡。
“……你是因为兰琦儿被带走,所以才好不甘心?”
“我是因为觉得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我和你该是一体的,见到你对烈尔真好,让我心很痛,感情很受伤,所以才不甘心到了极处,气郁得不能自己,首次体会到几欲呕血是什么感受。”他嗓音醇厚如美酿。
花夺美焦急驳道:“我没有对烈尔真好!我只是……兰琦儿她、她……”结果仍要绕回老问题吗?她咬唇,心痛,明白自己当年确实伤了他。
黝黑大掌好轻地抚着她的伤颊,仿佛早猜出她未竟之语与内心的苦恼,那悦耳男嗓略揉笑意地抛出一句话——
“兰琦儿与烈尔真已有两个孩子了。”
什么……
怀里的人儿先是略蹙眉心,像弄不太明白,下一瞬,雷萨朗便听到预期中的抽气声?以及女人瞠目结舌的错愕模样。
他忍住笑,好心解释着。
“兰琦儿被带走后,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