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舟被她看得浑身泛起寒意,随即一挺脊背,“冷楼主要坐,在下等自没有意见,但这位公子嘛……”他故出忌顿住,不再说下去。
冷清寒经他们如此挑衅,怒火疾速上升,手腕一翻,欲给他们一顿教训,却不料被楚落尘按住。他轻轻淡淡一笑,如一阵和风拂过,化开了场面上的冰寒,“这位少侠,在下又如何?”
怔怔的望著他那抹轻淡而温柔的笑,叶观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温柔善良,让人不忍吐出一句伤害他的话。
楚落尘接续又道:“大凡世间万物本无贵贱之分,各位又何必以身外虚名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何况江湖中人只求节义,自当更是不问贵贱,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今日我登上这华山千仞崖,想来亦无不是之处。”
他侃侃谈来,自有一种从容高贵之气,直驳得几位青年才俊哑口无言!面面相观后悻悻然各自坐下,等待呼延竟雄的到来。
觉远大师与无尘道长相视一笑,对一群年轻人的明争暗斗深觉有趣。
正午时分,随著一声清啸,山道上出现十一名胡服男女,当先一人眼眸微带绿色,面色阴沉,正是呼延竟雄。
崖上众人纷纷起身,神色凝重,只有残月楼三人对此视若无睹,楚落尘依旧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冷清寒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轻握他泛著凉意的手,带著不舍:颜含情则无聊的侍立两人之后,灵活的眸四处乱瞄,看天看地看山看人,没个定处。
“呼延主。”觉远大师双手合十,表现一代宗师的沉稳。
仰天长笑,呼延竞雄狂傲的不予还礼。
“少林大和尚果然好见识,本尊确实是白骨教教主呼延竟雄,不过,大和尚何不改口,唤声盟主听听如何!”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一席话激得中原武林群情震怒,呼延竞雄的狂效无视超出常人可以忍耐的界限。
慕容云飞首先轻叱一声,道:“好个无礼狂夫,无怪乎人说化外之民不识礼义,今日我总算是见识到了,倒也要谢你一谢。”说罢当真躬身一礼,看得中原众人,大笑出声,直觉出了口恶气。
宫千雪抚掌笑道:“对极、对极,我今天也是长了见识了,实在是多谢多谢。”
呼延竞雄一张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著实气怒到了极点,凌空一掌向慕容云飞劈去,觉远大师见状,双掌平平推出,两股掌力虚空相接,激起飞沙走石,只见觉远大师跟路的后退两步,一丝鲜血自嘴角滑落。
无尘道长惊呼一声,“极天魔功!”
“老道倒是识货,正是极天魔功。”呼延竞雄山口信的狂傲长笑道。
极天魔功向来被尊为邪派第一,数百年来练成之人寥寥无几,今日一练成,绝对都是颠覆江湖的一代魔头。
“阁下不过练就极天魔功第九层而已,二十年前,域外天魔轩辕肃将极天魔功练至第二十层,尚败于中原武林,难道阁下妄想凭藉这九层功力在宇内称尊?”平静而祥和的语声缓缓流泄,楚落尘扶椅起身淡淡的笑道。
冷清寒随:三护卫身旁。
呼延竞雄阁言惊,料不到竟有人能一眼看破他的修为,第一次他正眼向楚落尘崞望去,然后心下一怔,难以想像刚刚开口的人竟是那么年轻、纤弱,而且步履虚浮,一眼即知他不谙武功。
移开目光:他不愿与那清澈的眸相对,那使他有种被洞悉一切的感觉,他将眼光改定在冷清寒脸上,“你是冷清寒,残月楼楼主?”
什么话都没说,冷清寒一脸冷凝,反倒一边的颜含情扮了个鬼脸,笑道:“连堂堂残月楼楼主都不识得,竟然有脸来中原武林混,不知死活。”
人才上华山,就连续被几名武林后辈羞辱,呼延竞雄一口钢牙差点咬碎,骤然飞身而起,一掌向颜含情天灵盖击去。
冷清寒微一提气,现出柳絮随风身法,飘至半空时,两人双掌击实,呼延竞雄一个倒翻,落地时稳稳站定。冷清寒身形飘飞,如同被微风带起,轻轻巧巧落于楚落尘身侧。
“无定无思。柳飘絮是你什么人?”呼延竞雄惊问。
二十年前,域外天魔即是败在无定无思此功夫之上,今日他碰上本来断无生机,但因冷清寒尚未练至炉火纯青,才堪堪与她战平。
而他这次浩浩荡荡向中原武林下战帖!就是仗著柳飘絮不知所踪,自恃极天魔功再无克星,却不料柳飘絮的绝学“无定无思”竟让冷清寒使出。
冷清寒不发言,只是冷眼看著他。
强压下愤怒,呼延竞雄踏前一步道:“冷楼主年纪轻轻,却已武功盖世,本尊打心底佩服,若冷楼主愿意退出今日之战,本尊保证,日后残月楼在江湖中自行其事,毋需受制于任何人,当然,包括本质在内。”
“住口,呼延竟雄你这个无耻匹夫,自视没有胜算就来这招,你丢不丢人?”
叶观舟怒叱,不齿他的为人。
“不错,任何中原武林中人都不会为你花言巧语所动,死心吧你。”宫千雪清脆的声音响起,虽是冲著呼延竞雄说的,目光却不时的瞟向冷清寒,时刻注意她的反应,但她的表情实在太冷,叫人看不出心里的盘算。
无尘道长扶著觉远大师,身后是峨眉慧明师太、华山云磊掌门等,这些武林老一辈泰山北斗均默然无语,静待事情的发展。
他们明白,除冷清寒外,在场之人已无一是极天魔功的对手,但他们无法强求冷清寒什么,一切由她自己决定,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凭著一口气守住中原武林数百年基业,纵使是以生命为代价。
所有的人都看向冷清寒,等待她的回应。
呼延竞雄乾咳一声,问:“冷楼主,你怎么说?”
终于,她开口,冷淡而平静的道:“若我要走,便不会来。”
“好,冷楼主好气魄,在下为方才的失礼致歉。”慕容云飞躬身恭恭敬敬一鞠躬,对她佩服已极。
“对极对极,我们也一样。”宫千雪、叶观舟同时笑道。
怒极而笑,呼延竟雄哼道:“好,好极了,既然冷清寒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尊不客气了,还有,本学座下王姬及七星中的瑶光可是在你手中?”
“不错,那狐狸精就在残月楼中,有本事你劫啊,唉……可惜你已劫了好多次了,却不得其门而入。”颜含情摇头晃脑的戏道。
“无妨,待我收拾了冷清寒,包管你们用八人大轿将她二人抬出来。冷清寒,我废话也不多说,咱们就去那里一决高下如何?”
呼延竞雄一指千仞崖尽头两根巨大的石笋,众人随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石笋颤巍巍的连在崖边,底下云雾缭绕,如处虚无缀参之中,当真是险极、竣极。
冷清寒言不发,一个飞身纵跃,如飞燕惊鸿,转眼之间去至茸毛边,她出掌向绝崖一击,借力之下,人稳稳一且于石笋之上。衣袂飘飞—恍如神仙。
楚落尘眸光紧紧跟随著她。不离片刻,万般的忧心尽在不言中,他的掌心尚留有她的余温,而今却只能看她涉险,无力帮她。
“你们留在崖上,不得妄动。”呼延竟雄向身后独缺瑶光的七星及风雨雷电四大护法道。
“是,教主。”座下十人躬身应命。
呼延竞雄行至崖边,一个腾身也停在另一石笋之上。
没有半点徽兆,两人同时跃起,在半空中转眼间交手数掌,复跃回石笋。
突地残月剑出鞘,在正午的日光下带出一道炫丽的光彩,冷清寒足点石笋,身剑合一,一式“云淡风清”已向呼延竟雄递出,剑光如练,若银河汉自九天飞落,呼延竞雄不敢轻敌,首次运用日月双轮对敌,向冷清寒迎去。
铮铮几声金铁交呜,两人身形移动如疾电,快得令人不及捕捉,转眼已数十招过去,点点血雨洒落。鲜血透衣而过,不知受伤几许。
楚落尘怔怔的望著,指甲已陷入掌心之中,渗出丝丝鲜红。
崖上众人均是呼吸粗重,瞬也不瞬的看著战况,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议论!
只是静静的看著,额上皆泛著汗珠。
日月双轮与残月剑又一次交锋,二人借力同时跃回石笋,冷清寒突感足下一沉—石笋一阵松动,与绝崖相接之处轰然断裂,心中—憔,欲提气跃回绝崖,呼延竞雄自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毒针打出,她回身避开,呼延竞雄日轮脱手而出,向她击去,冷清寒身在半空,用残月剑竭力挡去,震开日轮,但气已竭,再无力上提,身形一晃,便跌下万丈绝崖。
“不,寒儿……”如失凰孤凤发出悲呜,楚落尘扑倒崖边,却看不见她的身影,鲜血自嘴角溢出,这一刻他感到时间静止,对外界的一切已没有感觉。
颜含情脸上泪痕斑驳,悲叱一声,飞身向呼延竟雄攻去,“匹夫,我要你偿命。”
觉远大师大袖一挥,阻住她的去式,“右护法不可。”
“哈哈哈。”呼延竞雄发出大笑,飞身跃回崖上,纵使遍身血迹,亦难掩得意之色。
“恭贺教主,教主神功盖世,当世无匹。”座下众人同时单膝著地,欢喜贺道。
呼延竟雄得出息的挥手道:“罢了,罢了。”
中原众人惊怒交加,见白骨教如此嚣张,无不恨得几乎咬碎牙根。
觉远大师吐了声佛号,道:“呼延施主不嫌胜得不大光彩吗?”
“自古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日一战,足见上天助我,尔等更应趁早归顺,否则,冷清寒就是活生生的前例。”
“不错,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但你以为今日能生离此处吗?”语声平静而森冷,其中尽是追人的寒意与刻骨的仇恨,楚落尘目光空洞,缓缓起身,手中七支银针同时扎向自己周身七处大穴。
“楚公子,你做什么?”颜含情发出惊呼,她从未看见过他这种表情,那是一种绝望,愤恨至极处后反归于平静,没有了温暖常挂嘴角的笑,而今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空洞而沉寂。
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