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我是——”
不会吧?精心雕琢的甜笑倏地一僵,警戒地看看四周。“你是被告?”
不会吧?长得这么出色的人竟然是被告。“如果你是被告,押你来的法警呢?难道你是中途逃出来,想绑我作人质的?不可能吧?”放眼望去,长廊上人来人往,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施检。”姜靖翔终于成功抢白。
愣住。“你、你知道我?”
“施检……”不耐的口气减弱八分。“很抱歉吓到你,但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犯人、不是律师,也不是当事人。”
“那、那你是什么人?”
这问题早在一开始时就应该问了不是吗?姜靖翔在心里暗叹。
“我姓姜,姜靖翔,今天起担任你的书记官。我相信人事调度的公文应该在半个月前就送到你桌上了,施检。”
啊?咦!嗯……“难怪最近没看到小田,原来是调走了啊。”她低吟。
小田?不用问,姜靖翔猜想那应该是上一任书记官。
但连搭档的书记官调走都不知道,这实在太夸张了。
“今天起请多指教,施检。”
“咦!啊!”回过神,花了十几秒理解对方的话,施逸伦漾起甜笑。“哎哟,叫人家逸伦就好了,施检、施检的,像在验尸一样,听起来就觉得恐怖。你叫我逸伦就好了,靖翔。”
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名字,姜靖翔不大习惯地挑了眉。
啊,连挑眉的动作都这么好看……帅哥当前,施逸伦眼睛冒出两颗红心,眨啊眨的,卯足全力放电。
姜靖翔迅速后退一步,巧妙躲开美丽女检官双臂勾搂他手臂的动作。
眨眨小鹿斑比似的圆眼,似是疑惑。“怎么了吗?”
“嗯……不,没什么。”姜靖翔保留地说,施逸伦的眼神清纯得让人无法跟“性骚扰”三个字联想在一起。
也许,是她天性热情吧?他想。
“以后请多指教了,施检。”
“哎哟,都说叫人家逸伦就好了……”娇声嗔斥,娇美的心型脸蛋上净是愉悦的笑容。
唔!姜靖翔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没事、没事。”因为上司的逼近,他又退了一步;但男人的天性还是让他忍不住打量起站在眼前的美女、他未来的长官。
再看看她奢靡浮华有如凡尔赛宫一隅的办公室——
当初请调上台北的决定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他忍不住质疑起来。
揽镜画眉映桃花。
头发,托Matrix护发液的福,乌黑柔亮,没有一根敢不合群地搞分叉断裂。
双眉,眉笔精工细绘出两片纤柔的柳叶;眼部妆点Lancome的晴彩系列眼影,加上睫毛夹、睫毛膏的辅助,点缀一双杏眸晶亮灵动;Anna Sui的星灿唇彩丰润她的唇瓣,有如蜜桃般的水嫩,足以挑起异性一亲芳泽的欲念。
完美到不行。施逸伦顾影自怜——不,是揽镜自照,细看镜中粉红翻领衫、搭配白色雪纺裙的自己,在花了近十分钟的时间之后,终于做出这五个字的结论。
合上立镜的门——这面镜子可是她从米兰带回来的,铸铁的边框及拉门式的设计是她看中的主因。
逐渐朝自己接近的脚步声引她回神,暗暗计算对方开门进她办公室所需花费的时间,适时地旋身,好制造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娇态。
一百八十度的轻转下,雪纺纱裙舞出优雅的波纹,如瀑长发藉由离心力,划出迷人的弧线,最后垂落左胸。
回眸一笑——僵住。
映入眼中的,不是她酷似明道的俊帅书记官,而是四十有二、秃头啤酒肚的陈姓同事。
“呃……早安,陈检。”一大早就这么伤眼,呜呜……
“早安,逸伦。”陈福强笑咪咪地回应。
深吸口气,收拾悲愤的心情。“是啊。”
陈福强咳嗽清清喉咙。
“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吃早、早餐吗?”他问,一双眼不时落在身材曼妙的女同事身上。
“真抱歉。”微笑浅扬,软软的嗓音轻吐:“我已经在家吃过了。”
遭逢挫折,陈福强深吸口气,再接再厉,“那……中午一起吃饭?”
谁来救救她?“抱歉,我中午有事。”
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逼近她,再问:“那、那晚上——”
强调走气质路线的美女检官额角青筋暗冒,防备地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晚上也没——”
“施检。”僵持不下的两人旁边冒出第三个人的声音。
这世上有什么比“及时雨”更美妙的呢!
“早安,靖翔!”回应声中满是兴奋感激。
如此热情的招呼弄愣了姜靖翔,一时间,难以注意到办公室内的气氛诡谲。
“早。陈检也早。”
“早……”陈福强的表情浮上一层被人发现的恼怒。“逸伦,那我先回办公室,改天再来找你。”
最好是别再来了,本小姐拒绝非帅哥且兼具猪哥色心人种的邀请。
虽然心里这样想,口中软嗲的声音却吐出温和有礼的回应:
“随时欢迎。”心口不一的火候已达出神入化之境。
送走同僚,施逸伦吐出憋在心头的气,再看向新任下属,沮丧的美目瞬间灿亮,闪动生机盎然的神采。
英俊王子救落难公主——虽是老掉牙的桥段,却是历久弥新的经典。
此刻,公主正凝视着俊帅顽长的王子,试图用她想将对方拆吃入腹——不,是感激莫名的眼神,打动王子芳心。
可惜王子并没有太多的感动,且已全心投入公事,正说明着今天待办的案件。
“十点半的诉讼庭是遗弃罪的案子,告诉人是被告十四岁的女儿,法定代理人是自小抚养她长大的外祖母,另外——”
“是王法官的庭吧?”施逸伦问,同时分心想着王法官的个人资料:四十七岁,已婚,一子三女——没兴趣。
“嗯。”
“那……”美目一转,巧笑倩兮。“你吃早餐了吗?”
话锋急转至不相关的问题,姜靖翔愣了下,终于抬头。
“吃过早餐了吗?”等不到回应,她又问。
“吃过了。”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有。”今天为了想早点见到他、让他看见自己美美的模样,她花了很多时间妆扮,也难得地准时上班,所以到现在还没时间吃东西。
为君衣带渐宽终不悔……瞧,她用情之深啊。
“所以?”
美女上司的手勾上他手臂,甜甜一笑。“陪我去吃早餐好吗?”
“呃?”
“难道你忍心看我空腹上班?”黛眉微敛,净露楚楚可怜的娇态。
可惜姜靖翔无心也无意欣赏她的娇态,满脑子只有案件,希望上司能为这对生活困顿的祖孙伸张正义、讨回公道。
“你先确认待会诉讼庭需要呈交法官的资料是否齐全,我去帮你买早餐。”
说完,趁上司果愣的空档,姜靖翔成功抽回手臂,退离。
离开时,他暗吁一口气,大有解脱之感。
啊?双手圈起的领域,几十秒钟前还抱搂住帅哥的一只臂膀,如今只剩虚无的空气——
望着办公室大门,施逸伦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磅!
姜靖翔半带发泄地一把将卷宗丢向桌面,层层卷宗交迭出此起彼落的声响,把坐在隔壁埋首苦读的林品尚吓了一跳。
很难得的,林品尚放下手边密密麻麻的刑法分则,关心起初来乍到的新同事。“怎么了?”
抱怨是谣言的温床,姜靖翔皱眉,不认为有公开评论上司的必要。“没事。”
“施检又不在了?”
林品尚理所当然的说法与表情令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啧!林品尚晃晃笔杆,摆出一副“天机唯有神仙知”的高人嘴脸。
“现在才十点半,施检不在是常有的事。以前小田在你这个位置上时也是闲得发慌。她习惯下午才进来。”
“她每天早上都有庭?”他怎么不知道?
“怎么可能。施检从来不在早上出庭。”不像他的长官,对于半夜把他从被窝里挖起来这种事始终玩得不亦乐乎。“她爬不起来,迟到早退更是常见;甚至,她是能不出庭就不出庭,我们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知道?姜靖翔皱眉。
打扮花稍、偏好流行,喜欢把办公室布置得金碧辉煌,这些,他都可以视为个人的自由而予以尊重;但是迟到早退——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这样,跟他在花莲地检署有什么不同?这样的调迁不过就是从一个闲差换到另一个闲差,都是闲坐领高薪。
“我很羡慕你哪。”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命苦,满腹心酸谁人知啊。“哪像我上头那个,常常三更半夜把我叫到命案现场,打扰了好梦不说,醒来就是为了看活生生、血淋淋的命案,你都不知道那有多痛苦。”
姜靖翔垂下视线。“我宁可那样。”坐领干薪不是他的专长。
沉浸在自己苦命的阿信生涯中,林品尚压根没听见同僚的低语。
“书记官生涯原是梦——不,应该说我希望、巴望、渴望它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发现自己是检察官而不是书记官。”愈想愈觉得心理不平衡。“为什么是像她那种人——私立大学法律系毕业,在校成绩也没有多好,书也没我念得多,还是个女人……不,是不是女人还有待商榷;虽然外表是女人,但这世上有哪个女人听见命案两个字会眼睛一亮的?不不,我拒绝承认她是女人,她只是个伪装成女人的男人,要不然怎么会才刚出院就来上班,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呱呱呱呱,一旦打开名为“积怨”的话匣子,抱怨的话就像黄河溃堤,滔滔得不能自已。
“何检是很优秀的检察宫。”
托新闻媒体的福,“美女检官承办贩毒集团案件因公受伤”的消息列入今年十大社会热门话题之一,传得沸沸扬扬。“何夭夭”这个名字只差没被过度渲染,取代花木兰成为二十一世纪巾帼英雄的代名词。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