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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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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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她入夜后应该尽量避免接触哪些人或接近哪些地区。

对於类似的忠告,莎兰德通常是听而不闻,但却因为爱上格兰安西海滩而免於接触到格林纳达的犯罪分子。这座海滩就在圣乔治南边,人口稀少,绵延数里,她可以在这里散步好几小时,无须和任何人说话,甚至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她搬到“礁岛群”--格兰安西少数几间美国饭店之--待了七个星期,除了在海滩上散步、吃一种名叫“抬下巴”的水果之外,几乎无所事事;这水果让她想起瑞典的醋栗,她觉得很美味。

此时是淡季,礁岛群饭店的住房率几乎还不到三成。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隔壁房间隐隐约约的暴力不仅扰乱她的平静,也使她无法专心研究数学。

※※※

麦可·布隆维斯特按了莎兰德位於伦达路公寓的门铃。他并不期望她会开门,但已经习惯大约每星期会上这儿来看看有无任何改变。他掀起信箱盖,里面依旧是成堆的垃圾邮件。由于时间已晚,光线太暗,看不出自从上次来过之后,邮件数量又增加多少。

他在楼梯顶端站立片刻才失望地转身离开。不慌不忙地回到自己位於贝尔曼路的住处后,他煮了一点咖啡、翻翻晚报,接着才看电视上的夜间新闻报导。不知道莎兰德的行踪让他又气恼又沮丧,内心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情绪翻腾,也自问不下千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曾邀请莎兰德到沙港小屋过圣诞假期。他们一起散步许久,平静地讨论着两人过去一年所卷入的戏剧化事件所带来的影响。布隆维斯特事后回想起来,认为自己当时提早经历了中年危机。他因为诽谤而被判入监服刑两个月,记者的专业生涯进入低潮,创办的杂志《千禧年》多少受到拖累,他也辞去了发行人的职位。但就在此时一切有了转机。他接受企业家亨利·范耶尔委托代写传记,并认为这是一种报酬丰厚得荒谬的治疗形式,不料竟演变成一段追捕连环杀人犯的可怕过程。

在追捕的过程中,布隆维斯特认识了莎兰德。他下意识摸摸绳结在他左耳后方留下的淡淡疤痕。莎兰德不止帮助他追踪到凶手,还救了他一命。

她屡屡展现出惊人的特异才能,例如过目不忘的本领与不可思议的电脑技能。布隆维斯特自认为几近於电脑白痴,而莎兰德对电脑的掌控却有如与魔鬼签了契约。他后来才发现她是世界级的骇客,而且在一个致力研究最高层级电脑犯罪--但并不只是打击犯罪--的特定国际团体中,她还是个传奇人物。网友们只知道她叫“黄蜂”。

正因为她能够轻易侵入他人电脑,取得了资料,才使他在专业上遭受的羞辱得以转变成后来的“温纳斯壮事件”。直到一年后,这则独家报导仍是国际刑警调查经济犯罪的研究对象,而布隆维斯特也仍继续受邀上谈话性电视节目。

一年之前,他对於这则新闻报导深感满意--无论就复仇或名誉重建而言。但满足感很快便减弱了。才短短几星期,他已经对记者与经济警察重复提出的问题感到厌倦无比。

“很抱歉,但我不能透露消息来源。”当英语报《阿塞拜疆时报》某位记者大老远来到斯德哥尔摩,又问了相同问题时,布隆维斯特忍无可忍了。他将访谈次数砍到最低,最近几个月也只通融一次,是TV4电视台“SHE”节目的女记者说动了他,而且完全是因为调查显然已经进入新的阶段。

布隆维斯特之所以配合TV4的女记者,还有另一个因素。她是第一个大肆报导这则新闻的记者,《千禧年》杂志若非通过她晚上的节目发表新闻稿,恐怕也无法如此轰动。直到后来,布隆维斯特才知道为了播出这则报导,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主编。电视台里有莫大的阻力,不让《千禧年》“那个小丑”有任何出风头的机会,即使到了播出的当口,她都还不敢确定公司的律师团会放行。有几位比她资深的同事都不赞成,还告诉她如果判断错误,她的事业就完了。她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结果这则报导成了年度最佳新闻。

第一周的新闻都由她自己播报,毕竟她是唯一深入研究过这个主题的记者,但约莫在圣诞节前不久,布隆维斯特发现该新闻中所有新的发展全都转由男性记者播报。过年前后,布隆维斯特听到传闻说她遭受排挤,藉口是处理如此重大新闻,理应交由经验丰富的财经记者,而不是随便一个来自哥特兰或贝里斯拉根这种乡下地方的小女生。当TV4再次来电,布隆维斯特便坦白表示,除非由她提问,否则他不接受访谈。沉寂了几天之后,TV4的男士们终于投降。

布隆维斯特对温纳斯壮事件逐渐失去兴趣之际,莎兰德也刚好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还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圣诞节过后两天分手,接下来整个星期都没有见面。除夕前一天,他打电话给她,没有人接。

除夕当天,他去了她的公寓两趟,按了门铃。第一次屋内亮着灯,但她没有应门。第二次屋内没有亮灯。新年元旦他又打电话给她,仍然无人接听,只收到电话公司的信息说该用户无法接听。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他见过她两次。由于电话联络不上,他便在一月初到她的公寓去,坐在前门旁边的阶梯等候。他带了一本书,固执地等了四小时,她终于在晚上快十一点时从大门走进来,抱着一个棕色箱子,一见到他便猛地停下脚步。

“嗨,莉丝。”他合上书,招呼道。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中毫无热情甚至友情。接着从他身旁走过,将钥匙插入门孔。

“你不请我喝杯咖啡吗?”他问道。

她转身低声说道:“滚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他听见她从里面将门锁上,不禁感到迷惑。

三天后,他从斯鲁森搭地铁到中央车站,当列车在旧城区停下时,他从车窗看见她就站在不到两码远的月台上。瞥见她时,车门正好关上。她凝视着他五秒钟,目光直穿而过,就好像他是个透明人,当车子开始移动,她也掉头走出他的视线。

这样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她坚决地将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剔除,就像删除电脑里的档案,毫无解释。手机号码改了,也不回电子邮件。

布隆维斯特叹了口气,关上电视,走到窗边,凝望外头的市政府。

也许不应该时常到她的公寓去。布隆维斯特的态度向来是:只要女方明白表示不想再有牵扯,他就会走自己的路。在他看来,若不尊重这样的信息就等於不尊重女方。

布隆维斯特和莎兰德曾经发生过关系。是她采取主动,而且持续了半年。如果她决定就这样结束--和开始一样地突如其来--布隆维斯特也没有意见,反正是她作的决定。如果他算是前男友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扮演好这个角色,只不过莎兰德对他的决绝实在令人惊讶。

他并不是爱她--他们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却很喜欢她,也很想念她,尽管有时候她确实令人着恼。他原以为他们是互相喜爱。总之,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莎兰德如此蔑视他,就连在地铁站相遇也不肯打个招呼,那么他们的情谊显然已经结束,伤害已无法弥补。他不会再试着联络她了。

※※※

莎兰德看了看手表,这才发现尽管静静地坐在阴凉下,仍流了满身汗。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她背下一个长达三行的数学公式,合上她正在看的《数学次元》,然后拿起桌上的钥匙和香烟。

她的房间在四楼,也是饭店的顶楼。她脱掉衣服,走进淋浴间。

连接天花板的墙壁上有一只二十厘米长的绿色蜥蠍瞪着她看,莎兰德也瞪了回去,但并未出声嘘走它。这岛上到处都是蜥蠍,会从敞开的窗户的百叶窗、门缝底下或浴室的通风孔爬进来。她喜欢这种不吵人的伴。水近乎冰凉,她冲了五分钟让自己凉快些。

回到房间后,她赤身面对挂在衣橱门上的镜子,吃惊地检视自己的身体。她依然只有四十二公斤重、一百五十四公分高,这点她无能为力。四肢细瘦如洋娃娃,手掌小小的,臀部也几乎没有肉。

但现在她有胸部了。

她长这么大,胸部始终扁平,像是没有发育。她自认为看起来很可笑,赤身裸体时也总是感到扭捏。

如今,一眨眼间,她突然有了胸部。当然不是一对巨乳--这也不是她想要的,否则在她乾瘦的身上出现这种胸部应该很可笑--而是两个大小中等、浑圆结实的乳房。隆胸手术很成功,比例也适当,但她的外观与自信却产生天壤之别。

她在热那亚市郊一家诊所待了五星期,进行隆胸手术,造就出新的胸部。那间诊所与所里的医师绝对是全欧洲名气最响亮的。她的医师名叫亚莉珊卓拉·佩里尼,是个冷静理智得令人着迷的女性;她告诉莎兰德说她胸部发育不全的情形异常,因此隆胸可视为医疗行为。

手术后的复原十分疼痛,但胸部的外观与触感都非常自然,到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疤痕。对自己的决定,她一刻也未曾后悔,甚至感到满意。即便已过了六个月,每当赤裸着上身经过镜子前面,她还是会忍不住停下来,并很庆幸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品质。

在热那亚诊所住院那段期间,她也将身上九处刺青除去了一处,就是脖子右侧那只二点五厘米长的黄蜂。她很喜欢自己的刺青,尤其是右边肩脾骨上的那条龙。不过黄蜂太显眼,让人很容易记得她或指认她。莎兰德可不希望被人记得或指认。刺青以雷射方式清除,现在用食指触摸脖子还能感觉到微微凸起。近看可以发现原本刺青的地方比其他晒黑的肌肤略白一些,但若是很快一瞥,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在热那亚总共花了十九万克朗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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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二○○四年十二月,十瑞典克朗相当於一点一欧元、零点八英镑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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