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猫一样的女人,道:「胡大镖头为什忽然变得如此多礼!」
胡非咬著牙,恨恨道:「你你这个契里扒外的贱人」那猫一样的女人道:「我契里扒外干我契了你什?凭你一个小小的镖师,就能养得起我!」
她看著小弟,又道:「小弟弟,你刚才只有一样事看错了。」
小弟道:「哦!」
猫一样的女人道:「一直都是我在养他,不是他在养我。」
胡非怒吼,想朴过去,又跌倒。
猫一样的女人道:「最近你契得太多,应该少坐车,多走路。」
她用那双新月般的眼睛看小弟:「可是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又害怕,你说该怎办呢?」
小弟道:「你想不想找个人陪你!」
猫一样的女人道:「我当然想,想得要命,可是,我在这里人地生疏,又能找得到谁呢?」
小弟道:「我。」
胡非一条腿跪在地上,看著小弟上了车,看著马车绝尘而去,却没有看见后面已有人无望无息的走过来,已到了他身后。
车厢里充满了醉人的95气。小弟跷起了脚,坐在柔软的位子上,看若对面那猫一样蜷伏在角落里的女人。这女人要甩掉一个男人,简直比甩掉一把鼻涕还容易。
这女人也在看著他,忽然道:「后面究竟有什人在追你,能让你怕得这厉害!」
小弟故意不懂:「谁说后面有人在追我!」
猫一样的女人笑道:「你虽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会无缘无故要抢人马车的,你故意要找胡非的麻烦,就因为你看上了车上的红旗,躲在红旗镖局的车子里,总比躲在别的地方好些。」
她的眼睛也像狸一样利,一眼就看出了别人在打什主意。
小弟笑了:「你怎知道我是看中了车上的红旗,不是看中了你!」
猫一样的女人也笑了:「好可爱的孩子,好甜的嘴。」
她眨著眼,眼波流动如春水:「你既然看中了我,为什不过来抱抱我!」
小弟道:「我怕。」
猫一样的女人道:「怕什!」
小弟道:「怕你以后也像甩鼻涕一样甩了我。」.狸一样的女人嫣然道:「我只甩那种本来就像鼻涕的男人,你像不像鼻涕!」
小弟道:「不像。」
他忽然间就已坐了过去,一下子就已抱住了她,而且抱得很紧。
他的身世孤苦离奇,心里充满了悲愤不平,做出来的事,本来就不是可以用常理揣测的。
他的手也很不老实。
猫一样的女人忽然渖下了脸,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小弟道:「我的胆子一向不小。」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知道我是什人!」
小弟道:「你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猫一样的女人道:「漂亮的女人,都有男人的,你知道我是谁的女人!」
小弟道:「不管你以前是谁的,现在总是我的。」
猫一样的女人道:「可是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小弟道:「我没有名字,我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一提起这件事,他心里就有一股悲伤恨气直冲上来,只觉得世上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对得起他,他又何必要对得起别人?猫一样的女人看著他脸上的表情,脸已红了,好像又害羞,又害怕,头声道:「你心里在想什?是不是想强奸我!」
小弟道:「是。」
他的头已伸过去,去找她的嘴。
突听车窗「格」的一响,彷佛有风吹过,等他抬起头,对面的位子上已坐著一个人,苍白的脸上,带著种说不出的悲伤。
小弟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又来了。」
谢晓峰道:「我又来了。」
车厢很阔大,本来至少可以坐六个人的,可是现在三个人就似已觉得很挤。
小弟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风流公子,你的女人多得连数都数不清。」
谢晓峰没有否认。
小弟忽然跳起来,大声道:「那末你为什不让我也有个女人,难道你要要我做一辈子和尚!」
谢晓峰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过了很久,才强笑道:「你不必做和尚,可是这个女人不行。」
小弟道「为什!」
猫一样的女人忽然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是他的。」
小弟的脸色惨白的。
猫一样的女人已坐过去,轻摸著他的脸,柔声道:「几年不见,你又瘦了,是不是因为女人太多?还是因为想我想瘦的!」
谢晓峰没有动,没有开口。
小弟握禁双拳,看著他们,他不开口,也不动。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为什不告诉我,这位小弟弟是什人,跟你有什关系!」
小弟忽然笑了,大笑。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笑什!」
小弟道:「我笑你,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人了,又何必别人来告诉我!」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人?」
小弟道:「你是个婊子。」
他狂笑著撞开车门,跳了出去。
他狂笑,狂奔。
至于谢晓峰是不是还会跟著他?路上的人是不是又要把他当作疯子?他都不管了。
第三十一章 存心送死
他又奔回刚才那城市,「状元楼」的金字牌仍旧闪闪发光。
他冲进去,冲上楼。
楼上没有血,没有死人,也没有战后的痕迹,只有那胖掌柜还站在楼头,契惊的看著他。
曹寒玉和袁家兄弟刚才是根本没有出手?还是已被打跑了?
小弟也不问,只咧开嘴对那胖掌柜一笑,道:「契白食的又来了,把刚才那样的酒席,再给我照样开一桌来,错一样我就抄了这状元楼。」
酒席又摆上。
八热炒四荤四素,先来八个小碟子下酒,还有六品大菜,虾子岛参,燕窝鱼翅,全鸡全鸭,一样都没有少。
可是小弟这次连一口都没有契。他在喝酒。
二十斤一坛的竹叶青,他一口气就几乎喝下了半坛子。他几乎已醉了。
谢晓峰呢干谢晓峰为什没有来?是不是在陪那婊子?有了那样一个女人陪著,他为什还要来?
小弟又笑了,大笑。
楼外忽然响起一阵「隆隆」的车声,一行镖车正从街上走过。
有镖车,就有镖旗。
镖旗是走镖的护符,也是镖局的荣誉,这行镖车上插的是红旗。
比鲜血还红的红旗。
第一辆镖车上的红旗迎风招展,正面绣著一个斗大的「铁」字。
反面绣著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和二十八枝穿云箭。
这就是红旗镖局总镖头的令旗,有这面旗在,就表示这赵镖是威镇匹湖的「铁骑快剑」亲自出马押送的。
有这面旗在,大江南北的绿林豪杰,纵无不望风远遁,也没有人敢伸手来动这趟镖的。有这面旗在,才有遍布大江南北一十八地的红旗镖局。所以这已不仅是一个人的荣誉,也是十八家镖局中大小两千余的身家生命所系。无论谁侮辱了这面镖旗,红旗镖局中上上下下两千余人都不惜踉他拚命的。
小弟又笑了,大笑,就好像忽然想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
大笑声中,他已跃下高楼,冲入镖车的行列,一拳将前面护旗的镖师打下马去,身子凌空一翻,摘下了车上的镖旗,双手一拗,竟将这面威震大江南北的银剑红旗一下子拗成两段。
车轮声,马蹄声,趟子手的吆喝声,一下子忽然全都停顿。
一片乌云掩住了白日,乌云里电光一闪,一个霹雳从半空中打下,震得人耳鼓嗡嗡作窖。
可是大家竟似已连这震耳的霹雳声都听不见,一个个全都两眼发直,皑著车顶上的这个年轻人,和他手里的两截断旗。
没有人能想得到真的会有这种事发生,没有人能想得到世上真有这种不要命的疯子,敢来做这种事。
被一拳打下马鞍的护旗镖师,已挣扎著从地上爬起,这人张姓名宝,走镖已有二十年,做事最是老练稳重,二十年来刀头舐血,出生入死,大风大浪也不如经历过多少,同行们公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实心木头人」。
那并不是说他糊涂呆板,而是说他无论遇上什事,都能保持镇定,渖著应变。可是现在连这实心木头人也已面如死灰,全身上下抖个不停。
这件事实在是意外,太惊人,发生时大家全都措手不及,事发时每个人都乱了方针,否则小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末必能一连得手,就算能侥幸得手,现在也已被乱刀分尸,剁成了肉泥。
看见这些人的脸色神情,小弟也笑不出来,只觉一阵寒意自足底升起,全身都已冰冷僵硬。
又是一声霹雳连下。震耳的霹雳声中,彷佛听见有人说了个「杀」字,接著就是「呛」的一响,数十把刀剑同时出鞘,这一声响实在比刚才的霹雳远可怕。
刀光一起,前后杠右,四面八方郡有人飞奔而来,脚步虽急促,次序却是丝毫不乱,霎时间已将这辆镖车围住。
就凭这种临危不乱的章法,已可想见红旗镖局的盛名,得来并不是侥幸。
张宝也渐渐恢复镇定,护镖的四十三名镖师趟子手,都在等著他,只要他一声令出,就要乱刀齐下,血溅当地。
小弟反而笑了。他并不怕死。他本就找死来的,刚才虽然还有些紧张恐惧,现在心里反而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解脱。
━━世上所有的荣辱烦恼,恩怨情仇,现在都已将成过去。
━━我是个疯子也好,是个没有爹的小杂种也好,也都已没关系了。
他索性在车顶上坐了下来,大笑道:「你们的刀已出鞘,为什还不过来杀了我。」
这也是大家都想问张宝的,在镖局中,他的资格最老,经历最丰,总镖头不在时,镖师们都以他马首是瞻。
张宝却还在犹疑,缓缓道:「要杀你并不难,我们举手间就可令你化作肉泥,只不过」他身旁一个手执丧门剑的镖师抢著问道:「只不过怎样。」
张宝渖吟著道:「我看这个人竟像是存心要来送死的。」
丧门剑道:「那又怎样!」
张买道:「存心送死的人,必有隐情,不可不问清楚,何况,他背后说不定还另有主使的人。」
丧门剑冷笑道:「那我们就先废了他的双手双腿再说。」
他的长剑一展,第一个冲了上去,剑光闪动,直刺小弟的环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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