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朕身边多的是做牛做马的人,他们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才华有才华,要忠诚有忠诚。那要一无是处的你何用?”冯颖身体僵住,双拳紧紧地捏在身侧,下唇被牙齿咬处两道血痕不够,又开始狠咬第三道。“朕记得你以前在读韩非子?读到什么了?”她见他不答,又道,“朕想你若和孟子檀比这个,估计没一个回合,他就要败下阵来的。”冯颖眼睛一亮,“你,你是说……”“朕什么都没说,回去收拾收拾早些睡吧,好歹你是朕的郎伴,这副鼻涕眼泪流在一起的模样,比街头胡闹的顽童还不如,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范佳若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最后几句。孟子檀擅武,与他比韩非子赢了也没什么光彩。若能赢了皇夫才是真正的胜者。不过皇上会如此劝慰,想必对冯颖真的有所殷期。想到这里,她暗暗记下日后要留意冯颖。明泉抬头,正好看到她站在门口,“慕非衣的刑期也该到了吧。去刑部传旨,让他明日同上早朝。”范佳若早闻有个胆大妄为的雍州七品小官大闹校场,以为关到刑部牢房就算了事,没想到竟还有后续。皇上究竟是何打算呢?她一边应承一边在心中琢磨不已。“宣雍州长官司副长官慕非衣觐见!”跪拜声犹未歇,一个绿袍黑发的青年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款款步入天下青紫渴望一生的金銮殿。“小臣雍州长官司副长官慕非衣参见皇上!”“朕与高阳王已有数年未见,皇兄别来无恙吧?”
“王爷日日忧国忧民,略有消瘦。”
明泉笑道:“想不到皇兄偏居一隅,竟心怀天下!”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不少人更是暗为慕非衣捏了把冷汗。
“王爷顾念手足,为皇上之忧而忧罢了。”慕非衣答得不卑不亢。
“慕先生觉得朕的江山百姓堪忧?”
“居安思危,被历代名君奉居左右。”
朝中不少人曾见过斐旭,开始虽然疑惑于他的黑发,但如今再无怀疑。试问天下除了有帝师之尊的斐旭之外,又有哪个官员敢与皇上如此说话?
安莲突然开口道:“皇上,慕先生还在地上跪着。”
明泉故作恍然,“是朕疏忽了,慕先生平身。”
“小臣多谢皇上,多谢皇夫提醒之德。”慕非衣潇洒地掸衣起身。
“朕听闻雍州这月正再招募武将?有不少英才前去投奔啊。”
“哪里是什么英才,不过是些不想出远门的懒人罢了。”慕非衣轻描淡写道。
安莲道:“自雍州至京城,少说也须二十日,慕先生既然身在京城又是如何得知雍州这个月的招募情况?”“其实小臣在来之前已经偷看过那些应征者的名牒,实在不堪目睹。”
安莲嘴角微扬,“以慕先生这般人才在高阳王府只是官居七品……”说到这里,他的尾音稍稍拖长,令满朝文武不论认不认识斐旭之人都暗自猜疑为何他这般人品在雍州只是屈居七品,“想必王府藏龙卧虎,高人辈出。”
“皇夫殿下太过抬举小臣了。”慕非衣拱拱手,“小臣文不成武不就,只靠一张嘴皮还时不时吹破……说出来实在贻笑大方。”“若天下皆知的帝师都如此菲薄,恐怕这满朝文武都只好告甲归田了。”安莲语出惊人。
慕非衣惊讶地指着自己,“皇夫说什么……帝师?”他哈哈笑道,“这可真正折杀小人了。小臣才疏学浅,不敢误人子弟,莫说帝师,就算是寻常夫子,小臣也不敢做的。皇夫恐怕是认错人了。”
明泉坐在龙椅上,那种被几百道目光凝视的感觉又回来了。尤其是正面与右面,一温一清两道,犹为强烈。朝上每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依旧,甚至连眼神都不曾陌生的男子,徐徐道:“若朕没记错,自先皇驾崩以后,朕未曾立任何人为帝师!”
众臣一省。不错,斐旭帝师之名乃是延用先皇,自明泉登基以后,帝师并未再次正名。安莲收回目光,神情平静。
慕非衣哈哈笑道:“多谢皇上做证。不然帝师一顶帽子扣下来,小臣浑身是嘴也难以向王爷说清。”“慕先生眼中只有王爷么?”安莲漫声问。“小臣在雍州谋事,眼中自然有王爷。”
“那皇上置之何地呢?”
“自然是心中。”慕非衣不等众人多想,又道:“雍州人人皆知王爷心系京城,小臣既在王爷手下做事,自然以王爷为榜样。”明泉神情微微一黯,“朕与皇兄当年一别,已是三载零六个月……”说到此处,容色更见凄楚,声音却坚定不移,“你替朕告诉皇兄,就算今后山河易变,朕也决不负兄妹之情!”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声下拜。
惟独慕非衣抱胸站在殿上,神色坦荡,笑容悠悠。
明泉目光不经意与他一触,身子猛地一震,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皇上。”安莲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转头。
安莲绝美的容颜近在眼前,却又似隔了层纱雾。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缓缓荡漾,只是一眼,却让她的心揪起来作痛。“退朝!”严实尖锐的嗓音终于将这个诡异的早朝完结……慕非衣不知何时已经跪了下去。明泉站直身体,正要启步离开去,却听安莲以极低的嗓音道:“一个早朝,令天下知晓皇上对高阳王的手足之情,高阳王招兵买马的不义之举……还令雍州相信帝师与皇上决裂之意……一石三鸟,果真好计。”
明泉笑容恍惚,“多谢皇夫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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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泉看着手上由墨莲社和五分热血堂送上来的情报,上面详细记录慕非衣这几日在京城的一举一动。墨莲社提供的是明面上他结交的官员,五分热血堂则是他暗地里勾结的名单。
连镌久、独孤凉、姜有故、沈南风、刘珏、郑旷等当朝重臣一个不落地列在两份名单的最先。看来高阳王是打的是普遍撒网,重点打捞的主意。
“启禀皇上,兵部尚书独孤凉大人偕同吏部侍郎姜有故大人求见。”范佳若站在门外。
“宣。”她将两份信笺塞回信封。
“臣独孤凉(姜有故)参见皇上。”
“平身。”明泉随手将信封放在一边,“两位爱卿同时觐见该不会是对武举结果有所异议吧?”
独孤凉道:“连相为武举刳精鉥心,殚精竭虑,微臣等人无不佩服,岂有异议。”
明泉笑道:“那朕可猜不出两位为何而来了。”
独孤凉适时收口,递了个眼色与姜有故。
姜有故立刻上前道:“臣等乃是为了雍州长官司副长官慕非衣而来。”
“他?”明泉不解地眨眨眼睛,“他该不会又闯进什么不该进的地方了吧?”
独孤凉道:“恕微臣斗胆直言。慕非衣近日来频繁出入臣等府邸,所赠之珠宝玉器难以计数,所行所言无不暗示雍州富饶,高阳王贤明爱才。”
姜有故接口道:“他送给臣的各式古玩,臣已明列细表,请皇上过目。”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
独孤凉也递出奏折。
范佳若伸手接过,转呈予明泉。
“翡翠美人一尊、紫玉如意一对、南海珍珠一串二十八颗、蓝田暖玉佩一枚……”明泉边看边笑道,“可都是些稀罕东西。难为两位爱卿竟然毫不动心。”
独孤凉与姜有故同时恭身道:“臣等忠心不二,请皇上明鉴。”
“两位爱卿的忠心朕最清楚不过。”明泉将奏折放在桌上,转头对范佳若道,“命严实随两位大人去把东西取来,让朕也欣赏欣赏。”
“是。”
范佳若出去不消半刻又转了回来,“慕非衣既然会送礼物予独孤大人姜大人,自然也会送给其他大人,皇上为何不一一彻查?”
明泉浅笑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一盏茶后。
刘珏、沈南风等人求见。
“宣阮汉宸进来。”
范佳若虽然疑惑,却还是照做。
“臣阮汉宸参见皇上。”
“宫外候着一群贿赂朕的官员,你去把礼物收下,记录成册。”
“遵旨。”
范佳若看着阮汉宸离去的背影,心中惴惴难安。严实已然出宫,按理说收礼记录的差事应该落在自己身上才对,明泉却找了个毫不相干的侍卫统领,难道是在提防她中饱私囊?
“佳若。”明泉悠然地看着她笑道,“你猜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正忠心,有多少是不得不忠心的?”
范佳若收敛心神,答的小心翼翼,“独孤大人与姜大人自然是忠心耿耿,至于后来之人……臣猜不出他们是因势而为,还是依心而为。”
“好个因势而为,好个依心而为。其实不爱财不等于忠心。范大人当初不也是为官清廉,受人景仰么?”
范佳若只觉眼前一黑。原来如此,慕非衣公然拉拢官员,雍州显然反意已决,那自己这个曾经背叛的旧官之女自然成了第一个被杀一儆百的对象!
“你的脸色很差,你没事吧。”明泉探掌想握住她的手。
范佳若猛地倒退两步,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她虽然看不到明泉的表情,却能想象必然是居高临下气定神闲。临行前父亲威严的音容浮现在眼前,若非当初一意孤行,定要跟欧阳成器北上京城,如今也不会陷入如此困境。“臣父早就无心俗务,只是终日在家种花弄草,还请皇上念在臣父年事已高,当年曾辅佐先皇,无功有劳的份上,枉开一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慢慢散去,在屋里各个角落沉淀下来,而上头那个人却依然静默不语,心跳渐渐加速,几乎要蹦出胸腔。
“朕不过随口一说,”明泉语带笑意道,“没想到向来以直言为乐的范姑姑也会吓成这个样子。起来吧,父女虽是血亲,却各有各的作为,范姑姑无须担忧朕会迁怒于你。”
胸中一口闷气缓缓散去,范佳若这才感到双腿发软,站了两次才站起来。
“不过今后若真有万一,还请范姑姑务必站在朕的身边。”明泉慢悠悠道。
范佳若忙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话间,只听门外通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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