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盯着蒋萱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风三娘沉沉吐出胸口的闷气,憾然喟叹了一声,但觉除了遗憾,蒋萱已引不起她任何跟怜爱有关的情绪了。
偏偏蒋萱不知死活,觑到风三娘脸色稍缓,竟然自以为姨母终归是疼爱自己的,便故态复萌,转着眼珠替自己的行为辩解:
“姨母,您可不能偏听偏信,萱儿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当时是真的有暗器射到我身上,我差点被吓死,所以才撞到若雪……”
“什么暗器?是你常戴的那根赤金钗吗?”
风三娘脸色变冷,觉得她真是无可救药了,伸手指着她的梳妆匣,那上面放着她头上除下的首饰,其中一根镶宝石的赤金钗分外的显眼:“你就是用那个扎的若雪是吧?如若不然,若雪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撞出去?”
“姨母……我没有……”如果蒋萱的脸不是大部分被白布蒙着,一定是面如菜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被风三娘知道。
“哼!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风三娘冷冷地站起来,起身往外走:“你该庆幸若雪衣服穿的多,你扎的不深,否则,你就等着卫离回来撕了你吧!”
※※※※※※
桃花坞
外面寒风呼啸,内室却是暖意融融,温暖如春,角落置放着几座塔式的紫金红铜暖炉,正散发着阵阵热气。
三足兽鼎香炉里点着名贵熏香,淡烟萦绕。
若雪解了外衣,半褪衣衫伏卧在锦榻上,紫露取了雪玉膏,正帮她后腰处的伤处上药。
“小姐,一定很疼吧?”丹楹半跪在脚榻上,担心的瞅着若雪的后腰。那上面有一道刺眼的红色血槽,在她欺霜寒雪的肌肤上尤其醒目,正是蒋萱用金钗扎的那道伤痕。
虽说冬日衣服穿的多,但架不住人的恨意深,蒋萱冲过来的力量也猛,偏偏她扎进去的时候还狠狠的往旁边一划,这一划,就将若雪腰后拉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不疼,早好了。”若雪偏头看了丹楹一眼,这伤已经上过几次药了,用的药又极好,要不了多少日子就没事了。
“削掉她的鼻子还真是太便宜她了。”若雪说的轻描淡写,丹楹却觉得事关重大,后悔对蒋萱的处罚轻了。
“夫人,您来了。”
外屋传来俞妈妈恭敬的声音,丹楹立即噤声不语。
若雪示意紫露可以,起身整理衣裳,风三娘在俞妈妈的陪伴下已进了内室,一眼瞧见紫露手上的雪玉膏,便问若雪:“怎么样了,还疼吗?”
“娘不必担心,没事,一点粗皮而已。”
若雪要下床,风三娘却制止了她,直接在床沿坐下,掀开她后腰的衣服仔细的瞧了瞧,见伤口收了口,便放心了许多。她为人爽利,直接给若雪道歉:“这次是娘的不是,你原谅我一回,以后断不会如此了。”
她这样说,若雪倒不好意思,丹楹不是借机把将萱的鼻子削了么,也算给自己报了仇,于是就道:“您说哪里话,母女之间说这个就见外了。”
风三娘也觉得道歉什么的只代表态度,最主要是实际行动才重要,所以也不纠结此事,揭过不提,只与她商量:“娘想等蒋萱的伤好了,送她回她自己家去。”
“送她回陇川?”
若雪倒没想到风三娘下这个决定,主要是风五妹已经托孤了,能还得回去吗?何况蒋萱还被毁了容。依风五妹那脾气,这事恐怕难以善了。
“你不用担心,这事娘和你大哥会处理。”风三娘已拿定了主意,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觉得蒋萱就像风五妹脱的一个壳——明明自己做了错事,却死不悔改。
这人,不怕你做错事,就怕你不改,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其实是给了蒋萱机会的,只是蒋萱自己不知道珍惜。
“嗯,只要娘不觉得困扰和为难就好。”若雪点点头,对蒋萱,她已无话可说。
风三娘推了推蹲在自己膝边的丹楹:“我让春香送了许多好吃的过来了,你和紫露去外边看看。”
这就是有话和若雪私下谈的意思,紫露赶紧将丹楹从脚踏上提了起来,拉着去外边了。
俞妈妈掩了内室了门。
风三娘见闲杂人等都走光了,这才拉着若雪的手抚了抚,凑近她,神神秘秘地说:“离儿这次去柳港,公事只是其一,他其实是为你的事情去的。”
风三娘那口气太过神秘,若雪不免有些炸毛:“我的?我有什么事?”
“柳港那边有一个大户人家,姓凌,他打算让那户人家认回你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风三娘低声爆料。
若雪很无语,这纯粹是捏造事实,他们都知道真跟她有关系,又姓凌在那户人家在京城。想了想,她一脸伤心地问:“娘,您不想要我啦?”
“……”这回换风三娘无语了。
好半天才捏了她的脸蛋一把,恨恨地道:“你说什么呢,谁不想要你了?”
若雪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皱着眉头,忧伤地说:“那不然,干嘛给我找假爹娘啊?”
风三娘笑,得意地笑:“没办法啊,要是你的身份永远是我的女儿,那你哥怎么娶你?还有一个多月你就满十三了,这般大的姑娘早该定下亲事了,再晚便不好了。”
轰!
这次,若雪的脸不用风三娘出手,都觉得没脸见人了,敢情自以为隐瞒的妥妥的事情,原来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她瞪着风三娘,“您这么狐狸,连自己女儿都骗,这样真的好吗?”
“彼此彼此,咱娘俩五十步别笑百步。”风三娘不管狐狸的意思是褒是贬,一律笑纳,还促狭地打趣:“这事我也挺为难的,你想啊,谁希望养个女儿好好的,转眼要变儿媳妇?这心里的落差可不是一点半点呐。”
说着还似真非假的叹了一口气:“唉,我实指望帮你招赘,摆足丈母娘的派头,好生刁难我那女婿一番。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女婿梦破碎。”说的好不遗憾。
若雪被她气的咬牙,哼笑道:“别啊,您就继续招赘呗,指不定会招一个很听话的女婿。”
“我也想啊。”风三娘白了她一眼:“只要你摆平卫离,我马上贴榜为卫家招赘。”
不待若雪指天发宏愿,她又道:“其实卫离早计划着这件事了,那凌老爷和凌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是官宦人家,到时你也只是顶他们家女儿的名义,在你们成婚前,去那凌家住上几个月。这样一样,也便没有人会说你们两个那乱什么伦。”
若雪默,成亲什么的,对她来说,还真没有什么概念。
风三娘只当她害羞,一个劲地安慰她:“不管你是我女儿,还是我的儿媳妇,你放心好了,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你的。”
若雪叹了一口气,无力地伏在她肩上,抱住她道:“我听说,婆媳是天敌,我可不想和您成为敌人。咱们让卫离滚蛋吧,我还是想做您的女儿,不想做那劳什子的媳妇。”
“……”风三娘瞪眼。
她表示,只听过“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说法,这个时代,婆婆是神一般的存在,哪个媳妇敢视婆婆为敌人啊?那不是找休么?
※※※※※※
被滚蛋的卫离毫不知情。
许是因为若雪让他滚蛋的心愿太过强烈,他生龙活虎,神采飞扬的去的柳港,回来时,刚到家门,还未下马,只抬眸深深看了若雪一眼,面色苍白如纸的他便从马上滚下来了……
得亏卫一身手敏捷,闪电般的扑过去双臂一抄,才避免了他主子倒栽葱,磕破脑袋的下场。
因此,卫离是被侍卫抬进家门的——标谁的竖着出门,横着回来。
而且,也没有他说的早则二十天,晚则一个月,来来去去就用了半个月。
不用说,众人都被吓坏了,就连若雪觉得自己可以处变不惊的一个人,当场也吓白了脸,心突突直跳。而风三娘更是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之后,须发皆白的孙郎中是被卫风背来的,药箱和药僮的命运同样如此。
内伤固然严重,但不如外伤恐怖,他的右腹部被利器刺了个对穿,尽管上了药,简单的包扎过了,但因受伤后不但没有好好的休养,反而连日不眠不休的赶路,不可避免的导致内伤和外伤一起加重了。
伤口崩裂的厉害,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没有丢掉小命,已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随意挥霍,等到老了,便知道苦头喽。”孙郎中医者仁心,一边帮他清洗着伤口上的斑斑血迹,一边摇头念叨。
卫离昏迷不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人摆布,孙郎中白念了。
若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息奄奄、了无生气的卫离,笑的优雅的他,做什么都挥洒自如,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得了他,永远都那么的自信逼人,气势凌云。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的好儿子;弟妹的好哥哥;族人心目中的优秀领袖;是卫家庄不可或缺的存在!
对于若雪来说,她穿来这个世上,除了原主的母亲薛燕,卫离就相当于她雏鸟情结第一眼看到的活物。
何况这个活物不但救了她,还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与她分享——不管是丰厚的钱财,还是美丽的家,甚至连温柔慈爱的母亲,都毫不吝啬的献出来与她分享了。
所以,卫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难让人撼动的。
而且,她一直以为卫离是擎天柱!是奥特慢!是反穿内裤的超人!是那个就算死了也会复活、打不死的小强啊!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气势磅礴,霸气强势的卫离,让她觉得自己娇弱的不堪一击,弱爆了,逊毙了!但任人怎么唤也唤不醒,犹如睡美人一样的卫离,又让她瞬间母爱泛滥,有种我儿子被人欺负的感觉……
她美眸喷着火,一脸凶狠有问卫一:“说,谁伤的他?”那模样,俨然一个超级护短的家长,一副气势汹汹想找人为儿子报仇的模样。
“……”卫一表示自己胆子小,被吓着了,小姐素来是美丽的、温和中带点清冷疏离的、气质清雅若仙,却又无比惹人怜爱的。但无论是哪种模样,都无法与现在这副样子相提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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