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啊。”Peggy点头,目光跟着凝定在钟上。
这座水晶机械钟是赵总和妻子度蜜月时买回来的,记得当时他曾跟她说过,这座钟跟另一座放在家里的是成对的,都是出自十八世纪一个欧洲宫廷工匠之手。
据说这对机械钟,一个是夫,一个是妻,钟的背面各有一个钥匙孔,钥匙却是嵌在对方的底座下。
也就是说,若要打开这钟背后隐藏的小空间,必须使用对方的钥匙。
钟的顶部,有个星形洞口,那是许愿之星,钟的主人将心愿投入这洞口,封在时间的空间里,等待有一天,心爱的人拿钥匙来开,主人的愿望便会实现。
“是个很浪漫的传说呢!”Peggy微笑地感叹。“设计出这对钟的人一定很罗曼蒂克。”
“据说设计这对钟的工匠其实暗恋着当时一位公主,他将妻钟献给公主,自己则留着夫钟,可惜公主一直没发现这个秘密,到工匠去世之后,才有人从他当初设计的手稿翻出这个秘密。”赵英睿幽幽地解释。
Peggy深思地望着他。“夫人知道关于这对钟的传说吗?”
他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她?”
“因为说出来,愿望就不灵了。”赵英睿笑着说,笑容开朗,笑意却苦涩。
他掏出手帕,很细心地擦亮钟,Peggy默默看着他的动作,胸口揪住。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老板擦那座钟,只是她以前一直以为他只是宝贝自己的珍藏,直到今天,才领略到这举动或许有更深一层的涵义。
一种令人心动也心痛的涵义。
她清清喉咙,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室内静寂,时间冻结在一道缓缓流动的情意中。
忽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魔咒般的静寂。
两人同时讶然回头。
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后面跟着阻止不及的两个年轻秘书。
“对不起,赵总,这位小姐坚持进来找你。”秘书们仓皇地道歉,试图将发鬓散乱、脸色苍白的女人拉离办公室。
“小柚子!”赵英睿认出闯进办公室的女人,大吃一惊,挥手要秘书们退下。“你们先出去,她是我的朋友。”
秘书们面面相觑,两秒后,才默默离开。
赵英睿震惊地走向萧容柚。“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
“英睿、英睿!”萧容柚哑声地唤他,几乎带着哭音,她抓住他臂膀,泪眼楚楚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
“英睿,有个男人……有个男人跑来我家,他说、他说──”萧容柚喘着气,眼神惊骇。
“他说什么?你冷静点,先告诉我那男人是谁?”赵英睿安抚她。
“是、是杰!”她哽咽地、歇斯底里地哭喊:“他说他是杰,他居然敢说自己是赵英杰!”
“什么?!”赵英睿惊怔,当场冻在原地,就算雷电直接劈在他头上,恐怕也不能带来如此刻的震撼。“你是说……我哥?”
“他不可能是杰!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他……什么都知道,他居然什么都知道!”萧容柚嘶声喊,情绪崩溃。
赵英睿怔然无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柚子疯了吗?怎么可能有一个长得跟杰不像的男人自称是杰?杰已经死了,不是吗?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小柚子你听我说,不论你看到的人是谁,那人绝不可能是杰,不可能是──”
“可是他知道所有的事!”萧容柚打断他,眼眸惊恐地睁大。“那些事除了我跟杰,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可是他知道!”
赵英睿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勉强从喉咙逼出声音。“这……一定有什么原因吧,你先别急,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再帮你想办法。”
萧容柚没说话,趴在他怀里,像只受惊的兔子,不停地颤抖。
赵英睿可以想见她受到的惊吓,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称是她死去的丈夫,知道他们夫妻俩所有的私密,怪不得她会恐慌到要崩溃。
这简直像悬疑小说才有的情节。
但不可能,现实不是悬疑小说。
赵英睿深吸一口气,温柔地拍拍萧容柚惊颤的背脊,安抚她,正打算扶她到沙发上坐下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另一个女人走进来。
是蕴芝!
赵英睿惊愕地僵住,瞪着不请自来的妻子,她捧着个保鲜盒,也呆呆地看着他。
“蕴芝,你怎么来了?”怕妻子误会,赵英睿轻轻推开萧容柚,走向她。“有事吗?”
蕴芝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罩着薄雾的双瞳,隐隐闪着光。
“你怎么了?”他担忧地看着她怪异的表情。
“睿,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一个男人。”她终于开口,嗓音涩涩的,半卡在喉咙。
他皱眉。“然后呢?”
“他叫我……芝芝。”
芝芝?!赵英睿倒抽口凉气。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我。”蕴芝抬眸望他,恍惚地微笑。“是英杰。睿,他还活着。”
他心跳一停。
“英杰还活着。”蕴芝喜悦地、作梦般地说道,眼角,无声地落下一颗晶透的泪。
听到她这句话,一旁的萧容柚哀叫一声,双腿一软,瘫跪在地上。
他毫无所觉,只是怔怔瞪着妻子颊畔那颗眼泪,脊髓发冷,整个人好似跌入冰窖里,一阵阵地颤栗。
“不管那家伙是谁,都绝不可能是我哥。”
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萧容柚送回她的住处后,赵英睿开着车,载妻子回家。两人一路沉默,下了交流道,车子让一串车流给堵住,赵英睿焦躁地等待着,片刻,积压许久的情绪爆发。
“我哥已经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他嘶声咆吼,握拳用力敲喇叭,尖锐的声响嚣张地穿过车阵,引来四周车主一阵不满。
赵英睿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冲动的行为已引来众怒,还打算再敲一记,蕴芝吓了一跳,忙伸手拦住他。
“睿,你冷静一点。”
赵英睿瞪着那双温柔地包覆着他的拳头的玉手,胃部沉闷地揪住,他抬眸,近乎愤恨地白了妻子一眼。
“你要我怎么冷静?有个陌生男子冒充是我哥哥,而你居然还傻到相信!你怎么会以为那人真的是杰?他如果真是的话,长相应该跟我一模一样啊!难道你认不出自己的老公长什么样子吗?”
“我当然认得出来,他跟你长得是不一样……”
“那你怎么还会相信他是我哥?就因为他叫你『芝芝』?!”提起这个小名,赵英睿怒火更炽。他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的哥哥私底下曾经这么叫过蕴芝──如此亲昵的称呼!
嫉妒,在他胸口烧出一个大洞。
蕴芝却还浑然不晓,傻傻地解释:“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那么叫我,如果他不是英杰,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是──”赵英睿一窒,说不出话来。的确如蕴芝所说,如果那人不是杰,为何会使用他私下对她的昵称?小柚子也说过,那人知道许多属于他们俩的秘密。
难道他那个双胞胎哥哥真的死而复活?世上有这等怪事?
“我不相信!”赵英睿狠狠磨牙,心海强烈翻滚的波涛让他整个人颤抖起来。“如果他真的是杰,为什么不敢跟你上来和我对质?他一定是心虚,怕我戳破他的谎言!”
“他说他怕萧容柚太激动,想让她冷静一点──”
“他说谎!他不跟你上来是因为他根本不是杰!如果他是的话,这几年都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要让大家以为他死了?他难道不晓得,大家都因为他的去世很伤心吗?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答应爸爸进公司,也不会那样不要命地工作,要不是因为想代替他,我──”
他猛然顿住,警觉自己在无意之间说出了埋藏多年的心事,他从来不曾跟任何人说过的心事。
他僵住身子,双手死命地抓住方向盘。
蕴芝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下巴一阵阵抽凛的肌肉,看着他幽黑的眼底,压抑不住的痛楚,她倏地领悟他有多难受。
对他来说,双胞胎哥哥亲得就好象自己的另一半,虽然两人的个性截然不同,但那血缘的神秘联系,却是怎么也斩不断。
所以杰去世后,他才会那样忽然变了一个人,卖命地工作,因为他想连同哥哥那一份一起活着。
为什么对他这样的想法,她一点也不吃惊呢?蕴芝恍惚地想,感觉自己的心房柔软地揪扯着。
或许她早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如果杰真的骗了我们每一个人,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他激动地声称。
蕴芝幽幽地叹息。她了解丈夫的心情,那是一种遭受背叛的强烈怨恨。
车阵开始前进,赵英睿却还沉浸于起伏的情绪中,回不过神。
“睿,开车了。”她柔声提醒他。
他猛然定神,狼狈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瘸了腿的老人,在星夜里不稳地前进,终于,他受不了了,方向盘一转,在路边暂停。
这样也好,在他心神如此震荡的时候,开车的确很不适宜。
“要不要喝点什么?”蕴芝问。“旁边就有家便利商店,我去买。”
赵英睿蓦地转头瞪她,眼神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你还能这么镇定?你下午在办公室告诉我杰还活着时,不是还激动得流眼泪了吗?怎么现在好象没事一样?”
“我──”蕴芝茫然眨眼。
说也奇怪,她当时遇到那个自称是英杰的男人时确实很激动,所以才会那样闯进丈夫办公室,急着告诉他这消息,但现在,相较于萧容柚的崩溃和睿的愤慨,她似乎真的很平静。
“是因为你很笃定地相信那个人就是我哥吗?你一点也不怀疑?”
是这样吗?蕴芝犹豫地蹙眉,并不觉得是如此。
“你真的相信那人就是我哥?”他厉声质问。
她想了想。“有这个可能。”
她自认这是很中肯的回答,但赵英睿听了,好象很生气,完全无法接受。“为什么你会认为有可能?是因为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