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硬着推托。“没必要,有一天谣言会平息的,”她凝视他的眼睛,看见他不同意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我如果解释,会造成冲突,这是发表会,不是我的个人秀,会模糊了焦点。”
“你没努力过,谣言怎么会平息?听我说,别那么被动,你又没错,为什么不能抬头挺胸?”
她咬唇,不满道:“我有抬头挺胸啊!我努力工作有什么不对?”
夏茵知道他是为她好,可是他一直跟她讨论这些,只让她觉得自己的伤口不断被揭开,她讨厌这样,觉得自己居于弱势,觉得他认为她懦弱。
于是她忍不住态度带了点激动,想保护自己。
是可以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对她的看法,但他的,她却无法不在乎,于是推拒着他出于关心的建议。
她也知道自己矛盾,在乎他的想法,却又不肯出面解释,即便很想奋不顾身的跳出去,却还是耽于躲在自己的壳里,不敢改变。
他的质疑令她痛苦、令她两难,夏茵努力压下所有激动,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这不能混为一谈,你明明没有错……”薛守栩眼色认真,想法简单。
他觉得,被误会就要说明白,就这样简单。
她苦笑。“我为什么会被冠上这罪名你知道吗?你不明白这些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说很感谢,真的很感谢,可是很多事情让它船过水无痕就好,我没办法像你这样。”
薛守栩沉了眸,感觉一股热情被浇熄,他想帮她,可是瞧瞧她是怎么自暴自弃的?
“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拿了别人的名表名车豪宅?”他冷着嗓,微眯着眼眸问她。
是他太一厢情愿了吗?是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看名媛将对她的冷言冷语说得这样大声,他心疼起夏茵,想拉她一把的挺身而出,或许当下无法洗清谣言,然而,这时她的鸵鸟心态,太过消极与倔强,让他对她失望。
她咬着唇,与他视线交缠,她看见他眼睛里的怒意,还有那丝丝不舍与疲倦,她终究说不了谎。“没有,我什么也没拿。”
王天佑当初追她,故意放了话,以为一定可以追到,但没想到夏茵不买帐,这让王天佑失了面子,接着她就发现,王天佑到处在说她坏话。
她只是臆测,王天佑故意塑造他们曾经在一起的假象,然后藉由温情包容,来抬高自己身价,她成为那个牺牲者,也是王天佑攻击的对象。
夏茵觉得冤,而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她听过太多八卦,刚开始她认为这是常态,但没想到自己成为八卦主角会这样困扰。
“然后,你不打算辩白?你知道你有很多管道可以洗清冤屈,有时候透过法律……”他话没说完,就见她摇头,他凛着脸,因此心再度一冷。“好,所以你要摆烂?”
“不是摆烂,只是我做不到像你说的这样……”她有些无助地说,他的字字句句都在逼她,她觉得自己像被他审问,心里发酸。
“好。”他脸上线条严肃、下巴紧绷,看着她的眼睛透着失望。“既然你这样说,我不逼你,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薛守栩丢下这话,走了。
她觉得很难过很难过,站在原地,目送他骑车的背影,很快消逝在她眼里,夏茵感觉有种想流泪的情绪,藏在身体里,可是她真厉害啊,不得不佩服自己,不愧做了五年公关,情绪控制一流,她没哭,反而在回过身进入咖啡厅时,还能亮起笑容。
另一头,薛守栩在车阵中,恨恨地想着她刚刚说的一字一句,他讨厌这样不善待自己的夏茵,更讨厌任由自己被糟蹋的夏茵,可是,却无法真正讨厌夏茵……
薛守栩是无神论者,可是这一秒,他不得不相信缘分。
九年前的一小段邂逅,造就今日重逢的烈火,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他莫名其妙的在乎夏茵,如果是初次见面,就算她再美,他又怎么会在乎这个女人被这样中伤取笑?
他刚刚很酷的撂下话,看见她因此一脸难受,哎,现在后悔了,刚刚这样冲动。
或许他该对她笑笑、鼓励她,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比如说,不管你怎么样我都相信你、我会支持你的、加油加油不要理那些人……
可是,那不是他的作风啊……
第3章(1)
会议室里,中央大长桌,左边是知名策展人朱翰,旁边坐着两名他的女助理,右边是薛守栩跟助理强尼,开会时间超过一小时,朱翰方面已经把期待合作的意愿充分表达,就等薛守栩点头。
朱翰看中薛守栩才三十一岁,就已经广具知名度,他看过他的作品,很有个人风格,充满色彩意象,冲击强烈,富有丰沛情感,但,还太年轻,所以朱翰找了另一位享誉国内的摄影师,准备来个双人合展,期望激出火花。
开出的条件很好、太好了,不只是会让薛守栩的名声打得更响,所有的档期、展出地点、文案,都是最好最优的,朱翰都准备好了,将资料呈给他们看,显示足够的尊重。
强尼现在很激动,开展的这一天若来临,就表示他们将为这展出忙碌,也就表示——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奔波。
强尼想起那些跟着薛守栩到处奔波的日子,运气好时在人文古都、在时髦城市找得到高级餐厅吃饭,运气不好的话在穷乡僻壤吃得差一点也就算了,最衰的是在深山野外,连厕所也找不到,还得扛着摄影工具上上下下,强尼一想到就要掉泪。
他偷偷推了推身边的薛守栩,他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啊是怎样?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把握?
其实,薛守栩没在听。
他发着呆,想着前几天跟夏茵的冲突,好几天了,他走不出去,心情很闷、很不愉快。
这些人在说什么他不在意,反正强尼会去扛,他想起夏茵浮起水雾的眼睛,她咬着唇挣扎的样子,还有那副无辜模样,让他心头很震、皮肤麻、喉咙乾、胸口情感很丰沛,没有一秒不想到她。
他想,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些?可是这问题,想好多天都没解答。
旁边,强尼偷戳他大腿,小声说:“守栩!薛守栩!”
薛守栩没动静。
强尼踩他,没用,于是用自己的红色亮皮鞋在薛守栩的白色球鞋上磨磨磨,钻他的脚趾处,恶狠狠地踩——
一边还要扬起笑脸跟朱翰陪笑,看朱翰皱眉,强尼心更慌,脚更用力踩,终于有了效果。
效果是,薛守栩砰地站起来,动作之大引起会议桌一晃,一名女助理的咖啡溅出,她呀一声,被吓到地看着薛守栩。
“坐下!坐下!”钱强尼扯薛守栩的衣服。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很怪喔……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先将薛守栩扯回座位上。
“干么?”薛守栩终于开口,这是今天除了寒暄的第一句话。
“我才要问你干么?现在在开会,朱先生方面提出条件,你觉得怎样?”强尼挤眉弄眼,意思是——条件超好快答应!
“我现在没空管这个,”薛守栩甩开强尼的手,看着方脸大耳、年近五十的朱翰;他听过这个人,朱翰策展手法超群,展展成功,但是在工作能力之外,朱翰拥有过几段婚姻,现在这任妻子,是第七个……“朱先生,冒昧请问,你对女人是不是很了?”
很了?!
朱翰被这年轻式的问话愣住,是啦,他是很了啦,对于女人这方面,他有信心可以让任何女人对他神魂颠倒,啊可是现在是怎样,不是在谈工作的事吗?
“朱先生?”薛守栩又问。
这下子朱翰回了神,终归是认识太多古怪艺术家的老江湖,他正色回了话:“请问薛先生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有,很严重的问题,困扰我好几天,没知道答案前我不能冷静不能睡觉不能做正事,更不能认真跟你们开会。”薛守栩皱着眉,眼色诚恳,他说的话很像在耍人,可是他目光太认真,让朱翰忍不住坐正,听眼前的小老弟发表问题。
不能冷静不能睡觉不能做正事不关他的事,可是不能认真开会就不好玩了,薛守栩是朱翰的最佳人选,他一定要他来参展。“请说。”
“女人在什么时候……会忍辱负重?”
啊?!会议室其他四人,齐齐看着薛守栩。
钱强尼要昏倒了,他拍额一脸无奈的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抓住薛守栩,呜,刚刚就该制止他的,可是自己太八卦,也想知道他的问题才忍着没拦,瞧瞧这问题,多蠢多呆?不要让朱翰觉得薛大摄影师是个大白痴。
强尼陪笑道:“朱先生,不好意思,薛先生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昨天庆祝法国行拍摄成功、成果完美,所以喝多了些,才有些宿醉,别在意,我们继续谈——”
朱翰没理强尼,他正色看着疑惑的薛守栩。“忍辱负重当然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更重要,薛先生,讲个经历给你听,我的第五任前妻跟我刚在一起时,我还跟第四任前妻在婚姻关系中,她那时就常用忍辱负重这四个字来对我耳提面命,后来她成功了,不用再忍辱负重,换我的第六任前妻忍辱负重……”
旁边,强尼跟两名女助理表情很漫画,脸上有三条杠,他们都想,这什么烂经历?薛守栩除非是白痴才听得下去——
薛守栩果然不是白痴,他努努下巴,一脸正经,朝强尼勾勾手,正色说:“快准备签约的事,今天的谈话我很愉快。”他朝朱翰礼貌一笑。“朱先生,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薛守栩说完,如一阵风走了,留下其他四人,都呆掉。
艺术家果然难搞,这薛守栩不正常,问奇怪的问题又突然跑掉,如果不欣赏朱翰的回答,却又要跟他合作?!
钱强尼很快回神,跟朱翰连声称谢,堆满笑容问:“签约的部分,薛先生全权交给我负责,请问朱先生……这个……打算什么时候签?”
朱翰朝左边女助理打了个手势,女助理立刻会意,从一旁公事包拿出一大叠文件,递给强尼。
强尼捧着那一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