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见在不远处的一个货柜里传来一阵枪声,连续不断,起码有六发。
孙天宝等人正想前往,一声爆炸惊天动地地响起,众人迅速扑倒在地,爆炸声未止,突见一辆改良过之厢型车从货柜里窜出,往公路方向开去。接着后面又有一辆汽车紧接在后开出,孙天宝等人见势马上跳上警车,安上警铃,追逐而去。
前方两部车毫无停车之迹象,甚至相互开枪,一时间公路上因枪声而乱成一团,兵慌马乱,尖叫声、喇叭声四起,车祸瞬间多了好几起,恰好迎面而来一辆砂石车,突见为闪躲厢型车而逆向冲过来之货车,砂石车看见时,已刹车不及,往左一偏,真好,如孙天宝所祈祷地撞上厢型车及小汽车。
瞬息间一切突然静止,孙天宝与杨正堂马上冲出车外,在旁蓄势待发,静得有点奇怪,孙天宝正想往前移动,厢型车突然打开,一辆机车飞驰而来,快速得根本无法可挡,孙天宝心想不可以让他跑掉而功亏一篑。左手一伸,即将杨正堂佩枪拿起射击连续三枪。
第一枪,目标机车后轮。
第二枪,目标骑士的右肩。
第三枪,对空鸣枪。
三枪命中率百分之百,那辆机车及骑士中枪后,因快速而失控,倒地后仍在原地空转,小光等人不等机车停止,即冲过去,将机车上的两人,先行铐住,搜索可资扣押之证据。
而孙天宝在其余人离去时,拿起领带先将枪上指纹擦拭掉,并将枪交还扬正堂,且交代:“枪是你开的,不是我,第一枪对空鸣枪,第二枪机车后轮,第三枪骑士右肩,三枪顺序报告不要写错。”
杨正堂会意地一笑,心中暗爽本月份的贷款没问题了,得意地大声向孙天宝说:“孙检,以后这种好事别忘了找我!”
一个下午的奔走,从毫无头绪到破案,只有深在其中之人方能体会其中之苦楚。孙天宝与杨正堂心照不宣。
须臾,阿光将机车上的两名嫌犯押过来,起出的赃物计有现金二千万元,黑星手枪九把,子弹一百五十发。
杨正堂在厢型车上起出更惊人的赃物,海洛因砖四十块,市价超过三亿。
大获全胜,正欲凯旋而归,让残局由其余之警察及救护人员处理时,与厢型车表演枪战的该辆小汽车里被撞昏的人突然醒过来,趁众人不注意之际,用尽力气逃命。
跑的速度惊人,杨正堂、小光、阿祖及孙天宝全部随后追出,所有人共同的想法——不能让他跑了,一直追,一直追。
但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九,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体力追得过贼。
第一个停下来的是小光,他归罪于昨晚打麻将没睡好,才先败北。
第二个停下来的是阿祖,他给自己安慰奖,反正不是最先停下来的,不丢脸。
第三个停下来的是杨正堂,但实在不能怪他,杨正堂起码已跑了五公里。
剩下孙天宝一人追逐着嫌犯,一对一生死大对决,跑得过阿宝,得以自由,跑输了,本刑最低度为无期徒刑,终生吃公家饭,或者死刑,回苏州卖鸭蛋。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选择努力地跑,所有的潜能,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孙天宝这辈子只跑输过一次,就是十三岁那年跑输财叔,岂可造次?
该嫌犯在经历一小时快速逃命后,本以为已甩开所有的检警人员,谁料往后头一望仍见孙天宝挂着两颗浅浅酒窝紧接而来,心中顿觉无气,突然两脚无力,昏倒在地。
孙天宝追到该嫌犯后,亦觉得喘得无法正常呼吸,心中暗想:幸好你先倒,再一百公尺他也不行了。
休息喘气几分钟后,杨正堂等人驾警车而来,孙天宝将嫌犯交给杨正堂押走后,他突然想到方文意。
这下完了、毁了,方文意会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她会不会对他突然的失踪感到生气?。
孙天宝担心地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想起身赶回海龙号餐厅相寻之时,他先听见一阵引擎被摧残的声音,好奇地抬头一望,想看看是哪个人跟自己的车过意不去,但他看到的是,方文意骑着那辆小小的摩托车快速地朝他而来,那种引擎逼近声,似乎在告知孙天宝摩托车上的人心急如焚,孙天宝累得只能站起目视文意的前来。
车未停妥,方文意马上冲下来,带着满脸的泪痕,看见孙天宝即使力地捶打他的胸膛,哽咽地对孙天宝说:“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一听到爆炸声,马上跑去外面看,就看见你们一堆人在街上玩枪战游戏,每听到一声枪声,我就很怕那一枪是射在你身上,我的车又跑不快,看不到实情,等我追到那些警察时,他们又告诉我,你跑去抓贼,你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就跟那些有枪、有炸药的人拼命,你真的吓死我了。”
孙天宝听完文意如上的告白,心中浮起一阵阵温馨之感,除了财叔之外,好像不曾有人这么在乎过他的生死,他感动地用力拥住方文意,出自内心的最深层歉意说:“文意,对不起!害你受惊,你不要生气。”
错了,方文意一点都不生气,自从她爱上孙天宝那一刻起,她就认命了,他知道孙天宝为打击犯罪拼命三郎的样子,她爱这样的人,就不能生这种气。
她只是要他明白,在他的生命中,已有一个叫方文意的女孩,关心孙天宝更甚于自己,她说:“阿宝,我不生气,我被吓坏了而已,我只希望以后你在冲锋陷阵时,能好好保重自己,且一定要平安归来,我跟财叔都不想看见你有任何的损伤,你答应我好吗?”
孙天宝心中此时真是被这种温情塞得满满,无法自已,像温度计升到最高点,将要爆炸,阿宝再次激情而热切地拥着方文意,她来不及反应,在众目睽睽下,阿宝这种用尽一生力气拥抱的方式,像是一种等待已久的感觉,数不尽的岁月,所有的生活与伦理都管不住。
这次孙天宝决定在爱情中,他不会再畏罪潜逃。
“文意,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我又爱又恨的地方。”徐天宝露出难得的忧伤神情。
他从十三岁开始心中即因母亲的离去,产生对异性的不信任感,念书时,他总是炙手可热,只要一办联谊会,散会后,必定会有仰慕者出现,但孙天宝皆一一拒绝,他不想有再被抛弃的事发生,让他断绝所有可能发生的恋情,或者可以再伤害他的事。
财叔知道,但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偶尔唠叨,探采阿宝的口风。
方文意看着孙天宝脸上浮起哀伤的神情,是她不曾见过,是否与他十三岁以前的故事有关?方文意不知,亦不想妄加揣测,她百分之百相信孙天宝,终会将一切告知,纵使方文意所知之范围尚停留在孙天宝在十三岁被财叔捡回来的程度。
孙天宝从不主动提的事,方文意也会识相地绝口不问,所以她只知孙天宝十三岁以后的生活,十三岁以前毫无所知。但十三岁以前的事并不能影响方文意对孙天宝的情与爱。
“阿宝,你要带我去哪里?”其实方文意一点都不想问,她愿意让他带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文意,你知道的,财叔在十三岁时把我捡回来,原因是有一天我妈妈说要出去一会儿,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仍然跑出去玩,但我回家时,等了一天、二天……等了好久,她都再也没回来过,我不相信,仍每天在家等她,但都等不到,直到有一天,家里什么都没得吃时,我就想去偷,很幸运的我是偷到财叔的,没被抓走,还被收养,文意,我母亲为什么不要我?”
孙天宝愈说愈激动,他想哭,但练就多年的忍耐力,告诉他不能哭,怎么能为那种女人哭?
前尘往事被自己拿来重提,心如刀割。他含恨地闭上眼睛,为当时无辜的小阿宝哀悼。
方文意心疼地看着孙天宝,不论他有多厉害的办案能力,他仍需要关怀,他痛,她比他更痛,但谁说得上来为什么?
“阿宝,我不知道伯母为什么离开你,但我想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她大可在你出生时就抛弃你,或者,她一怀孕就可以随便找个医生堕胎,但伯母养你到十三岁,在当时对一个无谋生能力的女人而言是很困难的。”
孙天宝深深地吐了口大气,他是很想赞同文意的说法,但他觉得困难,他要亲口问问他母亲,为何把他带来这个世间,为何又中途扔下他?
“文意,不管我母亲有任何苦衷,我想我可能都无法有机会得知,最近听说以前住的地方要全拆了,我想去看它最后一眼,毕竟过去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永远无法舍弃,或随时可以抹杀不提。”
看阿宝的眼神,文意明白他已打算彻底接收过往一切,不再逃避。
方文意看着眼前这个至情的男子,她大颗大颗的热泪,不受控制地全落了下来,她不是感伤一个少年被抛弃的故事,她是不忍阿宝此等泱泱君子受此折磨。
她要用一生情二生爱,来弥补孙天宝生命中这一段空白与瑕疵。
文意以手拭泪,一边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你的老家?”
“星期五下午,可不可以?”
“可以,我会请特休去的,阿宝……”
方文意本想接下去说,爱上孙天宝的人,要再爱上别人是很困难的事。但她的天性是不可能让这句话诞生,她只能住口不说,好话有些也要留给自己听。
请想,天地间就只一个孙天宝!不爱也难。
“有什么困难吗?”
“我是想告诉你,天黑了,回家吧,财叔正在等我们。”方文意既已起了头,为圆谎只好随便找个比较不牵强的理由收尾,免得被阿宝三问四问,左拐右拐就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
“是这样吗?不过我不会深究?”
方文意听阿宝这么一说,反而有被窥知内心世界的感觉,她蓦然耳热脸红。
世上是有一种人,虽不动声色,却可以把一切悉数看在眼里,方文意心下有些明白,他是知她的心意的。
虽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