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算是明白了。顾家为什么没有追究了。
“就因为,钟缇和顾震有着这样一层关系。
“我想,你和钟缇好上时,那顾震突然之间的接近,绝对是怀了目的。
“顾震肯定有从钟缇手上下手,在她身上获得过什么重要的资料,所以,你们兄弟才会在反恐围剿行动中失利。最终一查再查的结果,就是想让你和长乐就此生了矛盾。
“别忘了。当初,你和长乐的关系是最好不过的!顾家就是通过钟缇,让你们关系僵化了起来。
“长安,你可以再仔细想想,钟缇何以在和你决裂之后,没有去依附顾家?反而要去求助于长乐。
“之前,我猜不出,现在我是彻底弄清楚了——
“她和顾家的关系曾经发生过巨变。这令她再也不相信顾家人。
“之前,我猜她和顾震不是情人关系,就是雇佣关系。因为刺伤顾震,怕受到顾家人的追杀,才又扮柔弱,利用了长乐,从而逃出国去。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应该是她和顾家一刀两断了,所以在受到重怆时,依附到了佟家那边。
“你们这些人,全都被她骗了……”
这些话,说的就好像全是她亲眼目睹似的。充满了个人臆测色彩。
“如果真是这样,妈,那她也是迫不得已。您把阿缇看得太低,把自己的猜测看得太高太准了!”
霍长安一再强调。
反正,他是一门心思是就信任钟缇,那种性格的女人,不懂玩政治策略,有的是一腔最最纯萃的热情。当热情被浇灭,她的心,就只剩下泛着余烟的灰烬。
也许,她是真的有被利用。但那也是顾家的事。与她无关。
一直跪在地上的季如夕,静静听完这番话后,突然惨淡一笑!
这人生,还真像滑稽的厉害啊——
原来钟缇还有那样一个身份。
要是那个时候,霍家就知道钟缇的身份,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嫁入霍家吧……
她记得的,当年的顾家,顾震已经开始掌权。如果顾震真的很关心钟缇,两家只要善于利用这个女人,也许就能化解了恩怨。
霍长安哪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正眼看了一下,语气显得无比的坚定:
“妈,这个离婚我非离不可的。不管您成不成全……”
“不行,绝对不行。你要是离了,接下去的东艾,得乱成一名锅粥。你这是想做东艾的罪人,做霍家的罪人?”
阮一瑕依旧强势的反对:
“就算钟缇是无辜,有可能也是受了顾家的利用,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婚去娶这个女人……到了这个时候,你不一心一意以大事为重,还在为那些事纠缠不清。你让国民怎么信任你?怎么想你?他们会认为你难担大任……”
“难担大任就难担大任吧……妈,东艾少了我,少了你,它不会四分五裂的。国家机器还是能很好的运作下去的。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死了的人,就不能再多管国家大事了……至于霍家能不能再辉煌下去,我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是,霍家要是再不好好的反省,收敛贪婪的***,迟早都垮掉。就此树倒猢孙散。”
霍长安冷冷一笑,不想再多争辩,回头,只对佟庭烽和宁敏说:
“走,我带你们去找孩子。”
他领头走在最前面。
佟庭烽也不准备和阮一瑕耗下去,才走到门口,身后响起这位老太的厉喝声:
“你们给我站住!”
三个人都没有停下身来。
老太太不由得用拐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板:
“佟庭烽,你还想见你外祖母孙妤吗?”
佟庭烽猛的站住,回头眯起了眼,锐利的光一闪而过:
“果然是你把她关起来的”
那声音,冷的可怕。
阮一瑕那双凌厉的老眼里泛开一道光,并不否认:
“只要你认祖归宗,只你配合霍家完成这次大选,我就让你见到她……甚至于还可以放了她……”
佟庭烽觉得背上生寒。
据他所知,他的外祖母自打生下霍长乐之后就失了踪,霍建国也曾全世界的寻找,寻之不到。
原来竟是被她软禁了起来,而且一囚就是四五十年——
那也是一个优秀的女人,竟然就这样被阮一瑕给彻彻底底给毁了。
“霍老夫人,私自囚禁,您知道您得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他咬字森森的问。
“你错了,孙妤是犯了国法。”
一句话,正义凛然。
他差点忘了这位是多么厉害的一个角色了,怎么可能会让他抓住这样一个漏洞来反咬一口。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我会跟你决定。”
佟庭烽没有再说什么,沉沉扫了一眼,往外去,一会儿,浅色风衣的男女消失在了园门外。
阮一瑕冷冷睇着相送,脸孔上尽是淡漠之色。
良久,吐出一口气,她转头想要离开的季如夕,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如夕,你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她哑着声音,环视了一圈这个檀香萦绕、庄严神圣的地方:
“首相府不再属于我!”
“怎么就不属于你了?这里永远是你家……”
阮一瑕生平没有女儿,生了两个儿子,一个个和她好像是仇人似的,也只有这个媳妇和她最贴心,这些年,季如夕每有离婚之意,皆是阮一瑕打消了她的念头。
季如夕寂寂了一笑,眸带自嘲:
“您想让我自欺欺人到何时?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看了看英俊的儿子,儿子也不是了——三十二的心血,是一个让欲哭无泪的笑话。
“妈,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我眼里,您至始至终是我敬重的母亲……”
霍启航走近,深深睇着母亲那显得憔悴的脸孔。
如果细看,可以发现这个尊贵优雅的女人,那如墨的鬓上,隐约有白头发了。
虽然她一直很懂得保养自己,岁月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可以查看到的足迹。
“别再这么叫我了!”
季如夕转开头,忍隐着说:
“我不是你母亲。不是。我的儿子……谁知道他流落到了哪里?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这世上。你是钟缇的儿子。”
她无比痛苦的笑了一个:
“知道吗?我这一生最恨的一个人就是钟缇。她生前,夺走了我丈夫的心,她死后,夺走了我丈夫的灵魂。她现在死而复生,我连丈夫的躯壳都保全不了。我得乖乖的交出霍家给我的这个可笑的名份……这样一个人,我竟养大了她的儿子……”
阮一瑕讥讽的一笑,脸上痛楚,令霍启航不忍观之。
这个女人不是他母亲,但胜是母亲。
三十二年时间所培养起来的感情,不渗半分虚情假意,哪怕她曾逼迫过自己,哪怕她对自己一直严厉。这些都是因为她在乎这个家,在乎那个从来没有爱过他的男人,她用自己的双手精心经营着霍家。在这一点上,她做的一点也没有错。
她唯一做错的是:她爱上了一个名叫霍长安的男人,并且为了这个男人,走进霍家,并且无怨无悔的将这段可悲的婚姻维系到了今时今日。
“妈……”
霍启航低低叫了一句。
季如夕摆了摆手:
“别再叫了,我拜托别再说了!”
她在“拜托”两字上用了重音。
步履踉跄往外去!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以长媳的身份来叩拜霍家的祖宗,以后,她将是一个陌路人。
季如夕走了出去。
阮一瑕喊她,她不应。
霍启航看到祖母气的脸都黑了:这位老太太一生手持权杖,事到如今,还有谁愿意来听她号发司令。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见。
老太太受不得刺激,拄着拐杖坐颤微微的坐到边上一张雕花扶失椅上,直喘气,气怒交加,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启航,奶奶这是做错了吗?”
祠堂内就剩下他们祖孙儿,阮一瑕忽站起,跪倒了蒲团上,双手合什,声音显得无比苍凉的问:
“霍家不能垮!不能垮啊……”
霍启航沉默了一下,看着祖父的照片在那个角落里摆着,西装革履,神采熠熠,被誉为霍家的传奇人物,曾有过一个让人艳羡的家庭。可事实上呢,这个家,虚伪而可笑。
“奶奶,你爱爷爷吗?”
他静静立了一会儿,问。
这个问题藏在他心里已有多时,今天,他不得不问。
阮一瑕一下沉默,跪的笔直。
“当年,您怀揣着怎样一个目的,嫁给了爷爷?”
阮一瑕的唇颤了颤。
“我想不透,您要是爱爷爷的,为什么你和别人生下了二叔?
“哪一个男人能容忍得了戴这样一个绿茵茵的帽子?
“之后爷爷又让别的女人怀上了三叔。
“你们在婚姻当中背叛了彼此,然后,你们一起很有默契的把这肮脏的过去粉饰太平。
“这些年来,我看到的爷爷和奶奶,是一对恩爱的模范夫妻。难道这些恩爱全都是伪装的吗?”
阮一瑕呆呆的,答不上来。
“奶奶,您的想法总是复杂的。因为您本身就是复杂的。
“您有没有想过您有时可能把别人也复杂化了,所以就生了多疑之心。
“最后,您因为多疑,而拆散那段姻缘,让爸怨了您这么多年。
“奶奶,我只想说一句话:不是每个人的心都是复杂的。”
霍启航转身也走了出去。
对于长辈们之间这一段爱情纠葛,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能了解其中的奥秘。
他觉得奶奶是不会说的。
而关于亲生母亲钟缇,有没有背着父亲,做过那些挑拨的事,霍启航冷静想了一下,觉得不会。
如果钟缇是那样一个复杂的女人,这些年她活着,应该会对霍家展开报复才对。
可她没有。
只是换了一个身份,静静的活着。
可见她是一个单纯的人。
阮一瑕站了起来,独坐到了祠堂门口的扶手椅上,拄着拐杖的手,在止不住的发颤。
抬头,是一片片刻着名字的牌位,在霍家只有拥有功勋的男丁和媳妇才有机会在死后把牌位放到这里。让后人瞻仰他们的丰功伟绩。
这一片牌位当中,女人少的可怜。
她艰难的笑了笑,当年,她选择霍建国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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