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他所料,千烨自有他法。明的不行,她不会来暗的啊!真当她那么笨吗?
她才不会让那个吐司老鹰那么好过哩!
第七章
隔了扇铁栅门,赵子元往里头看去,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按电铃。
她已经在外头看陈素惠在院子里种花栽草看了快一个钟头。
基本上,身为被告的律师是不应该与原告会面的,但是她实在是有太多疑问想当面问个清楚。
握紧拳,她按下了电铃。
出乎意料之外的,陈素惠和气地请她人内。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素惠端了两杯茶到客厅,在她面前坐定。
“是这样的……”赵子元清了清喉咙,道:“就我所知,你先生的确是因为心脏衰竭死亡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为什么——”
陈素惠抬起手,示意她住口,“我有我的理由。”
理由?赵子元不解地望着她。
“我先生和我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的,我们结婚的理由是——”她顿住口,直视着赵子元,“你保证不说出去?”
她点头,“我保证,但没凭没据的,我想你不会相信我的,对吧?”
“不,”陈素惠笑了,“我相信你。”
这种信任真是令人感激涕零。“谢谢。”
陈素惠微微颔首,接着前头的话说:“我们结婚的理由是因为我怀孕,但是孩子不是他的。”
“咦?”
“我怀了别人的孩子,因为怕家里的人知道,才嫁给那时在追求我的他……这件事他也知道的,但还是决定娶我、做孩子的父亲。虽然孩子到最后因为我的不小心而流掉,但是我却又庆幸没有生下来……这些都是题外话,希望你别见怪,我朋友很少,所以……”
“我明白,谢谢你把我当做朋友,虽然咱们认识的地方不怎么值得回味。”赵子元刻意谈笑,让气氛轻松,不希望她心情低落。
陈素惠合作地露出一笑,又接着道:“总之,我只是想说,他对我很好、也很爱我,但是我却不能也无法爱他,这一点让我十分愧疚,所以我才会坚持向他的公司提出控告。我想问为什么我先生为他们公司拼了这么多年、投注这么多的心力,却还得承受这么大的工作压力?
“你知道吗?他每回出公差前的情绪都不稳定,好像被鬼附身一样,神经质的程度严重到必须靠药物控制才行,可是公司还是指定要他去,这简直就是间接杀害他,如今他真的是鞠躬尽瘁了,可是我实在不平!”
“他们凭什么使役他到死却不用负半点责任?还敢扬言他们是最人性化的公司!人性化……如果他们真的人性化的话,为什么我先生会死在巴西?你知道客死异乡有多痛苦吗?我……”说到最后,她不能控制地流下泪来。
“别难过了。”一时之间赵子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很抱歉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
陈素惠摇头,“没有,是我太软弱了,他生前常这么说我。”
“你不会软弱的。”赵子元也曾失去亲人——父亲、母亲以及养育她的祖父母,她知道只要撑得过这段时间,人是会变得更坚强的。至少她是这么撑过来的。
“坚强点,你熬得过来的。”
“谢谢。”陈素惠拭去泪水,轻轻点头。
她这样子叫自己怎么问得下去?赵子元心中直叫苦,虽然她同情陈素惠,但是公私不能混为一谈,她还得问她那天和她一起到咖啡店的男人是谁。可是她问得出口吗?
若有所思的赵子元,向陈素惠道别后,转身离开。
她却不晓得身后的陈素惠正露出一抹冷笑目送她离去。
真是一次难挨的访谈。在踏出柯家大门后,赵子元这么想着。
这件案子愈来愈复杂了,这是她从柯家出来后第二个想到的事。
从陈素惠的口中,她可以知道王澋给她的资料是假的,当然前提是陈素惠没有骗她,赵子元衷心期望她没有骗自己。
唉!结果似乎很明显了——她赵子元误信了一群坏蛋,还傻乎乎地帮他们辩护,真像个白痴!
为什么他还能在她面前装出被冤枉的可怜相?如果王澋真的如陈素惠所说的那样,那么先前那种悲痛欲绝的样子只不过是蒙骗她的假象罢了。
而被假象所蒙骗的她有资格做一名律师吗?连基本的事实都看不清楚,她还能像期待中的那样做个好律师吗?
突然间,她以往的自信如决堤般崩溃了,追求事实果然不是她这种平凡的人所能胜任的,以往的执着说不定也造就了让事实永远埋没有的结果。而那二十场的连胜如今看来就像是小孩子玩游戏一般幼稚无知,她觉得好难过。
在她经手的二十场官司中是不是有因为她的无知而造成的冤枉?她好怕,她怕到头来发现自己原来以为对和事,其实是百分之百的错误,那她所读的法律不就在她手上遭到亵渎了吗?亏她还说要守着正义,即使再多人讪笑她也甘之以饴;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天真得可以,也难怪魏魅宿会说她损了事务所的名声,原来是这么回事。
街头的红绿灯已由红变绿,她起步要越过马路,一抬头
“嘿,你怎么在这儿?”那是再熟悉也不过的声音。
她的泪终于决堤。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一见到他就哭,他不记得自己最近做过让她伤心流泪的事啊!“不要哭、不要再哭了。”天!她到底在哭什么?
刚才在马路中央看到她挂着两行清泪冲到他怀里,吓得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只知道他们不走可能会成了车阵是的亡魂。虽然他知道T市的交通没惨到这种地步,可他刚才真是吓了一跳。
在还有一丝理智的时候,他拉她到最近的公园,让她坐在他腿上,像个孩子似的埋头大哭,他的衣服则充当她的手帕,负责吸收她的泪水。
“乖乖,不哭不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哭成这样,活像个泪人儿似的。”凌圣轩轻声安抚她,浑然不觉四周投射而来的眼光,一心唑放在怀里的泪娃娃身上。
“我……我没有资格当律师……”她像个孩子般无助,“我看不清楚的真伪,我……我是个笨蛋……还傻乎乎地……”她再度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痛哭。
“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紧绷的颈背,试着让她放松,“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就是”赵子元将自己到陈素惠家中的事以带着哽咽的腔调,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叙述。
“你觉得自己做得不好是吗?”他终于找到原因了。
怀中的她点点头。
“在踏入这行业之前,你就应该清楚这是个徘徊在是与非之间的职业吧?”他感觉胸前的她点了下头,“那你就得知道每个人不同的价值观会导致不同的是与非,这不是在讲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对错观念不尽相同,这就是为什么同样一件事情会有许许多多不同见解的原因,你应该知道的。
“你是个好律师,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律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如果每一件事你都能立刻看个透彻的话,那你就不叫做人,而是圣人了。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安慰你,这纯粹是事实。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现在开始补救还来得及的,不是还有一次开庭吗?你可以趁那时候挽回你所想要的正义,不是吗?现在就哇哇大哭未免太早了点。”
怀里的她蠕动了一下,好像在抗议他说她哇哇大哭。
他大笑,再次搂紧她,“难道你不是在哭吗?还是我看错了。”随后他低下头,将唇贴在她额头,轻声道:“没有人比你更能胜任律师了。相信我,凭我做小偷多年的经验,你天生适合吃这行饭。”
他的话让赵子元霎时安下心来,不安的情绪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咻”的一声就一扫而空,只剩下满满的暖和,暖得叫人昏昏欲睡……
“子元?”奇怪,没反应。
“子元?”他摇摇她,她还是没反应。
凌圣轩捏住她下巴抬高,不禁笑着摇头叹息,心中满溢着爱怜。
“这样也能睡。”真是的!
她是怎么回到家的?赵子元环视左右,她之前不是在柯家吗?然后她出来、遇到凌圣轩,然后……然后她忘记了。她到底是怎么回家的?
“你醒了。”凌圣轩端了一碗热汤进来,“你睡得可真久。”足足四个小时。
“你……我怎么回来的?”他在她家出现已经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足为奇,她想知道的是她怎么回来的,“你开车载我回来?”
“我不会开车。”他才懒得去考驾照哩!
“那……”她突然觉得一股不安,“该不会……”
“我抱着你坐公车回来。”他说道,小气的个性即使在谈情说爱时也丝毫不改。
哦,天!“你非得节俭成这个样子不可吗?”她不敢想象他抱自己坐上公车的情景,只能庆幸她当时是昏睡的。
“响应政府多搭大众运输工具有什么不对?”凌圣轩说得理直气壮,“别说那么多了,先喝碗汤吧!外头有人等着见你。”
等着见她?“谁呀?”
“我妹妹。”千烨那个小鬼头硬是赖着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见未来的嫂子,真是受不了。
“你有妹妹?”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
“嗯。”
“几岁?”她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了。
“十八。”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凌圣轩搔搔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可以的话,他对自己的过去实在没有意思多说,她知道他有个妹妹就算是不错了。
“呃……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没错,千烨这小妮子到处闯祸,的的确确称得上是家丑。
“怎么这样说自己的妹妹。”她皱眉,有些恼怒地瞪他。
他耸耸肩,对她的怒气不以为意。“反正她也习惯了。”他坐在床沿,将碗交给她。
她接过,低头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