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梦?又是作梦?你别闹了好不好?”钟宇帆想了一下,继而又说:“书薇,我现在想见你一面,我去办公室找你,见了面我们再详谈。”
“我现在不在办公室。”
“那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我……算了,等我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再跟你联络。”
“书薇——”
下面的话尚不及开口,林书薇已挂断电话,只留下满腹的疑问让他独自去咀嚼。
“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钟宇帆一跳八丈高,整个人似已陷入崩溃的境界中难以挣脱。
“不是说好先前的事都是误会一场?不是说好过去的让它成为过去,让彼此拥有现在,走向未来?”钟宇帆大吼一声,将刚刚打好的领带,西装上衣,衬衫一件件脱下。
“不行!我得去问问那个小子,说不定他有什么主意,要不然我迟早会发疯。”
钟宇帆以飞快的动作去卧房,换穿上一套轻便的休闲服,然后又走回客厅,拿起话筒,按下七个键。
“喂,小叶吗?事情大条了,我们见面再谈。”
三十分钟后,钟宇帆出现在六张犁公墓下的一幢破旧古老的日式建筑物外,连门铃也不按,便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此时正值日正当中,但屋内却一片漆黑,伸手近乎难见五指。
“这个疯子!”钟宇帆一路摸索着,穿过两条通道,接着便来到室内。
只见墙边一角,有一盏昏黄的孤灯。书桌前有一个不知名的人背对着他,身上紧紧地裹着一条棉被,只露出一颗脑袋,以及一只抓握笔杆的右手。
钟宇帆的脚步声似是打断那人的思绪,却见他回头一望,不禁惨叫一声“有鬼啊!”接着将整个身子躲入棉被里,隐隐颤抖不停。
他口中所指的小叶是一名叫叶旋的穷作家,两人同穿一条裤子长大,交情匪浅。
世人都说写作的人联想力特别丰富,钟宇帆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只得来这里碰碰运气。
“你是不是写作写得疯了?”钟宇帆一把掀起他身上的棉被,接着再走去窗边,将那一块厚重的窗廉拆下;屋内顿时已一片光明。
“你这个人有自虐狂是不是?大热天的裹着棉被,再把自己的窝搞得一片漆黑……你是不是疯了?”
“钟老大,你不叫会死啊!”叶旋哭丧着脸,一脸无奈。“我好不容易才营造出好的气氛,被你这么一搅和全毁了。你懂个屁!我这么做的目的是在做脑力激荡,这样才有更多的灵感创作啊!”
“我才懒得听你那些狗屁不通的歪理。”
“哎呀!我见你印堂发黑,一脸晦气,钟老大,你被女鬼缠身啦!”
“小叶,你可不可以正经点?”钟宇帆瞪了他一眼,“你别把全天下的事都跟灵异鬼怪扯在一起,别人相信,但是我肯定不吃你这一套。”
叶旋嘿嘿一笑,耸耸肩说:“是啊!你大学毕业,是个高阶高薪的公司主管,怎会相信我呢?”
钟宇帆又瞪他一眼,“我来找你——”
叶旋打断他的话,“你来找我干嘛?既然你不相信我,找我不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做白工吗?”
钟宇帆显得有点无奈,“我知道你平常的鬼点子特别多,加上咱们俩私下交情,不找你,找谁?”
叶旋一脸严肃说:“这本来就是一个人鬼共处的世界。在我看来,凡是各种疑难杂症,一些无法以科学理论来解释的现象,或多或少都与另一个空间的人有关。”
“好,我先不跟你争辩,至少先等我把事情告诉了你之后,咱们再来研究。”
“可以啊,你说吧!”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小客厅,双双坐定。
钟宇帆先燃起一支烟,猛吸三大口后,这才不疾不徐地将事情的所有经过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
不料叶旋听完之后,竟哈哈大笑说:“你也真是的,这有什么好研究的!”
“什么意思?”钟宇帆一愣,“我不懂。”
“天啊!你没谈过恋爱是不是?你真呆啊!”叶旋口沫横飞地说:“反正你爱她,她应该也对你有意思,否则她不会晚上摸去你家找你做……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你们不妨再继续交往下去,然后结婚生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你还想奢求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写小说把脑袋写坏了?”钟宇帆凝视着他,“一个女人白天冷、晚上热,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是你遇见这种怪事,你会怎样?”
“我会起ㄒㄧㄠ!”叶旋丝毫没考虑的脱口而出。
“那不就结了吗?我现在就快要起ㄒㄧㄠ了啊!”
“哦?让我想想……”叶旋沉思片刻,“你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我确定。”钟宇帆神色坚定地点点头,“我绝对不是在作梦。”
叶旋再问:“你也确定那个女人不是在捉弄你?”
“起初我也是那么想,但之后我确定了不是。”钟宇帆满脸严肃地说:“为了捉弄我,她付出女人最珍贵的初夜,这样的捉弄代价也太大了吧!”
“对喔!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叶旋喃喃自语着,随即陷入思考。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交女朋友,我在茫茫人海里找寻她的下落。为了能与她再度重逢,我足足等了两年,怎知一碰上她就出现这种怪事。”
钟宇帆迳自哀哀念着,许久才回过神来,凝视着他,“如何?你到底想出一个结论没有?”
叶旋缓缓地说:“结论我是想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快说啊!”钟宇帆显得很急躁。
叶旋面无表情,“根据我的脑筋一阵转弯之后,想出以下结论:那个女人若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要不就是另一个空间的人在作怪。”
“你是指鬼?”钟宇帆一愣。
叶旋点点头说:“也可以这么形容。”
“你别闹了好不好?”钟宇帆似是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把一些事跟鬼扯上关系?”
叶旋轻叹一声,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钟宇帆苦笑不已,“在这二十世纪即将结束的今天,凡事总得讲求根据,这种事——”
叶旋打断他的话,“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以科学的理论来解释的,何况它根本也无法解释。”
钟宇帆沉默一下,忽然咬着牙说:“我相不相信,这点暂时保留。我且问你,我该如何证实她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还是撞了邪?”
叶旋丝毫没有考虑,“很简单啊!只要找一个颇具道行的师父,请他开坛作法一番,很快的你就可以找到答案。”
“你确定?”钟宇帆半信半疑。
叶旋淡淡一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我一向的人生观。反正姑且听听,你也不会少一块肉,何乐不为呢?”
钟宇帆愣望着他,“你有认识这方面的人吗?”
叶旋不答,而是拿起电话,按下七个键。
“喂,阿添仔,是我,叶旋啊……等一下有没有空?什么?不行!我朋友这里出了点事,你得尽快帮他处理一下,否则他一天到晚找我唠叨个没完没了,我连小说都不用写了……好啦好啦!等会儿见!”
叶旋挂断电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有没有带红包袋?”
钟宇帆一愣,“没有,我带红包袋干嘛?”
叶旋站了起身,“没带就算了,等一下我们再去超商买。”随即走向大门。
钟宇帆本想再问些什么,但他心想他一定懒得理自己,当下加快脚步,与他一起走了出去。
第6章(1)
第一眼瞧见阿添仔时,钟宇帆险些无声笑了出来,好在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否则真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
阿添仔长得又瘦又小,獐头鼠目的,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种怪异——说不出来的怪异。
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同理可证,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想通了之后,钟宇帆也就不再那么在意那个怪异的阿添仔了。
“怎么样?”叶旋将阿添仔拉到一旁,悄声说:“我朋友到底是怎么了?”
阿添仔不答,而是忙着开坛作法,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又令钟宇帆忍不住想大笑三声。
一阵忙碌过后,供桌上已香火缭绕。阿添仔此时更是一脸严肃,然后朝钟宇帆招招手。
“我?”钟宇帆愣了愣。
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干乩童出身的人,有事没事就会拿大刀、狼牙棒、锯子……往自己身上砍。万一他一时搞不清方向,砍到他,那么他能找谁去喊冤?
一旁的叶旋见他愣在原地,“又不是抓你去抢毙,你怕什么啊!”说着赶紧将他拉了过来,双双站在阿添仔的身后。
阿添仔淡淡一笑,随即将头转向供桌,点燃三炷香,开始一阵膜拜。
此时的气氛实在很诡异,既严肃又令人感到想笑。可是,当阿添仔将三炷香插入香炉时,之后发生的事就令人笑不出来了。
阿添仔忽然在眨眼间彷佛变了一个人,一边浑身颤抖,一边与空气交谈,但很明显的,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钟宇帆却一句也听不懂。
“他……”钟宇帆正想发问,可是竟被眼前的影像给震慑住,硬生生地把话又吞回肚里去。
只见阿添仔已不再与空气交谈,浑身上下却颤抖得更加剧烈,那情况犹如……
“他羊癫疯发作啦?”钟宇帆有感而发,没当场大笑三声,还真是奇迹。
“嘘,小声点。”叶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他就快收功了,你的疑问也即将揭晓。”
话声甫落,阿添仔的动作亦更加夸张,尤其是那充满老茧的右手,一直不停地在钟宇帆面前颤抖、摆动。
“这是什么意思?”钟宇帆满头雾水。
“快!快!”叶旋在一旁小声催促着:“快把准备好的红包袋递给他,他要收功了……”
“哇靠!搞了半天,他是在做这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