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归一事,你不要转移话题!”她怒眼瞪他。
邵仁英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反正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对了啦,他这个任性的小妹。
“你们到底是怎么说的?”她愤怒地质问,停顿了一下忽又改口,“算了,堡主伯伯他们都快到了,现在再说这也无济于事。你先告诉我什么事必须等我爹和堡主伯伯他们来说?”
“再等一天就行了。”意思就是他还是不会说。
“那你先给我一点暗示,是不是关于他的事?”
“你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你。”
“五哥!”她恼怒的提高音量,正想用娇蛮胡闹与任性来逼迫五哥投降时,怎知房门忽然被推开,说明日会到的人已经提前抵达。
“蝶儿!”娘和伯母同时疾步走到床边,脸上尽是担忧的神情。
半年不见,他们四个人全都瘦了一圈,也老了许多,蝶儿见了,不由得眼眶泛红了起来,自责不已。
“对不起,爹、娘、伯母、堡主伯伯,蝶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她低下头,哑声说。
“你这个坏孩子,知道会让大家担心,却还这么胡来!”娘轻斥,抚着她的发的手却是温柔而心疼的。
“这段时间你在外头的日子有没有吃好、睡好?瞧你原本就不长肉,现在竟然又瘦了一圈。”古香凝温柔的凝望着她说,不断轻抚着她的手,每一下也都是心疼与不舍。
“对不起。”她再次对这些疼爱她的人低声道歉。
“没事吧?现在身子有没有好些了?”邵啸天开口问。
“已经没事了。”她迅速回答,忍不住又道了声歉,“对不起,堡主伯伯,让您担心了。您怎么也来了?”
邵啸天神情复杂的看着亲生女儿,心痛异常。这个让宁心以命抵命换来的女儿,这个一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一直叫他这个亲生父亲为堡主伯伯的女儿。“蝶儿……”他哑然唤道,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事隔十八年,又再一次发生在他所爱的人身上呢?
“堡主伯伯?”从未见过像座山般傲然顶立的堡主伯伯露出如此痛苦挣扎的神情,蝶儿有些惊到了。
不忍夫君再受痛苦煎熬,古香凝决定揽下这个绝情又残忍的工作。
“蝶儿。”她缓声的开口,目光温柔却坚定不移地凝望着她。“大夫说你有了身孕,但是这个孩子你不能留下……”
第8章(1)
从来没想过堡主伯伯才是她的亲爹爹,伯母是她的亲姨娘,而她的亲娘早已不在人世,死因却是因为患有跟她一样的心疾,却仍不顾众人反对,勉强要生下腹中孕育的孩子——她,所以才会香消玉殒。
面对这突来揭露的真相,蝶儿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更令她震惊的是,大家之所以会告诉她这隐藏了十八年的事,只为了要劝她放弃腹中的骨肉。
他们了解她,知道如果瞒着她做出让她落胎的事一旦被她发现,她将难以承受,极可能一命呜呼,所以唯一的方法只能跟她实话实说,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游说她放弃腹中胎儿,不要生这个孩子。
不要这个孩子?
她怎能不要?
这是她和冷哥第一个孩子,说不定也是唯一一个,在他现今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她怎能为自己的活命而害死他们的孩子?不,即使他平安归来,这个孩子、他们的孩子,身为一个母亲,她还是要把孩子平安的生下来,就如同当年娘生下她一样。
“蝶儿,姨娘拜托你好吗?不要让大家为你担心难过,尤其是你堡主爹爹。自从你亲娘过世后,他没有一天不活在自责与懊悔中。那几年,为了你的心疾更是忧心道两鬓霜白,你如果真出了事,你叫他如何承受?”
已经过了好几天,从她摇头说拒绝,说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大家每天都轮番上阵规劝她放弃,不管她态度如何坚决,他们还是每天来、每天说,弄得大伙都好生疲累。
“姨娘,”蝶儿轻声唤道,问她,“娘曾经后悔过当初没听堡主爹爹和大家的话,让我落胎吗?”
古香凝突然怔住,看着与妹妹生前最后那一年极为相似,既坚定决绝,看起来温柔却又执拗的双眼,她神情复杂,表情痛苦。
“蝶儿……”
“娘后悔过吗,姨娘?”她轻声的问。
古香凝无言以对。后悔吗?不,宁心从未后悔,即使在终于将孩子生下,明知自己将死之际,她依然用那仅存的一丝力气微笑的对她说:“姐……我不后悔!”蝶儿非常的像宁心,不仅长得像,连死心眼和坚韧执拗的个性都像,简直一模一样。
“姨娘,娘她后悔过吗?”蝶儿再度轻声问道,“没有对不对?我也一样不会后悔,所以您和大伙就别再多费唇舌劝阻蝶儿了,因为蝶儿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古香凝哑然许久,依然无法就此放弃规劝她改变心意。“蝶儿,至少为你的堡主爹爹想想,要不也该为了青龙那孩子想一下,如果他在这里,知道了你的身子状况,你认为他会允许你留下这个可能会要你一命来换的孩子吗?”
蝶儿微怔了一下,正要回答,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人推开,同时传来对方说话的声响。
“我绝对不会允许。”
她浑身一震,猛然转头看向房门,一见到来人,她的眼泪立刻扑簌簌的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她终于等到他了……
那日冷青龙回到龙庄后,简单的说明他们在山中遇袭,然后被邵家堡两位前来寻妹的四少、五少所救,邵蝶受了伤,两位兄长护妹心切将其留在身边照顾,而他则担忧二爷的病情恶化,于是先行回庄。
龙飞听了之后,一副理应如此,并一脸关心至极的神情,又为他负伤还为二弟赶回庄之事甚表感谢,并信誓旦旦的言明定会找出袭击他们的黑衣人,决不轻饶。
见他演得如此卖力,冷青龙自然全力配合,没露出丝毫早知他居心叵测的破绽。
但也许正因他表现得太过无疑了,当他专心为服药后的二爷诊脉时,竟遭他出手暗算,再度醒来,已受禁牢房密实之中,不知身在何处。
为了医治病入膏肓的二爷,龙飞杀他不得,只能制住他的武功,将他软禁,继续为二爷治伤。
他本意也想救活二爷,便顺了他的心意毫无挣扎逃跑之意,全心全力投注在救人上,只是不免担心突然失去他音讯的蝶儿,会不会因担心过度而发生什么意外?
以她的身子配上那样的个性真的很让他担心,无奈受限于人,身不由己。
担心无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救活二爷,看能不能借此先谋得一条生路再做打算。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是倾尽所学,长年卧病的二爷终于能够清醒的开口说话,令他吃惊的是,狡猾多疑又阴狠多诈的龙飞竟因此而激动到双目含泪,语不成声。
太过激动的龙飞一时忘了要防他,他趁虚而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拿二爷当人质,没料到却激得龙飞一时脱口叫出了二爷的名字——谨寒!
冷青龙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还要再加上一个姓氏——聂谨寒,也是被灭门的聂氏一门家长,更是……他的父亲!
他的惊愕怔然让龙飞趁隙又将二爷从他手上救走,一掌打得武功受制的他喷血。
龙飞杀意决绝,一步步的向他逼近,他却脑袋一片紊乱的搞不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聂家的仇人或恩人,紊乱与伤痛中,他不自觉的脱口说了个名字……
“聂……浩阳。”
龙飞猛然止住了步伐,在他后方的二爷却在一瞬间瞠大双眼。一个眯眼,以锐利的目光防备的盯着他,一个却以激动交杂着怀疑不信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谁?”龙飞沉声问。
“你们呢?”他抚着胸,轻咳出一口血,知道自己的伤虽然有些重,却死不了。他看着密室中一直被他当成仇人的两人,犹豫地问:“十七年前,凉城聂氏一门灭门血案,和两位有何关连?”
“大哥,”二爷惊疑不定,气若游丝的开口,“你……去看看他……的左边胸口,是不是有个……拳头般大小的……胎记……”
冷青龙闻言浑身一震,不需龙飞动手,他已自行拉开衣襟,露出左胸前的胎记,同时动手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真面目。
那张脸和未经家变,身心首创前玉树临风的聂谨寒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龙飞呆住了。
冷青龙双目含泪的看着相处半年,却相见不相识的父亲,他起身,一步步的走向他,然后曲膝跪在他面前,“爹!”
聂谨寒早已泪流满面,伸出颤抖的手抚着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儿子,激动地说不出话。
“苍天有眼,二弟,你聂家并未绝后啊。”龙飞感动得也是满脸泪痕。
对于龙飞这个人,冷青龙——不,现在应该称为聂浩阳才对,实在看不透他,本以为是冷血无情、邪魔歪道的仇人,结果现在却成了热心热血、义薄云天的恩人,这个龙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爹,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成为龙庄的二爷,怎会受了一身重伤?”聂浩阳忍着伤痛,遏制不住想即刻就知道事实的真相。
“不急于一时,贤侄。”龙飞感喟的开口,“你爹身子还很虚弱,先让他休息再说,你的伤也需要治疗,还好刚才伯父担心出手的反作用力会伤到你爹,这才没出全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随即动手解了他受制的武功,还帮他运气疗伤,从此判若两人,对他毫不设防……
蝶儿愈听愈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一个人前后怎可能变化如此之大?
“所以,你已经确定他并不是仇人,而是恩人?”她问他,对龙飞这个人仍有疑虑。
聂浩阳点头。
“可是你不觉得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吗?也许……”
他摇头道:“他是救了我爹一命的恩人,我爹说他不会连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