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先不喜柳孟炎举了孝廉,每常对人说柳孟炎这是有意拿了她做梯子,虽如此,因三王之乱后,顾家要多多仰仗柳老爷帮衬,且柳老夫人与柳老爷母子间越发疏离,柳老夫人也不敢似先前那般大张旗鼓地毁了柳孟炎前程。
不想,柳老爷见柳孟炎赴了外任,将新婚妻子留在家中伺候老人,心里也可怜他们夫妇两个,就令柳孟炎之妻吕红袖掌持家中大小钥匙,管了家事。
这般,不光柳老夫人,便连戚氏、柳仲寒、柳仲寒之妻小顾氏也心生不满。
柳老夫人说柳仲寒是嫡长子,且戚氏正经的婆婆还在,犯不上叫吕氏年纪轻轻的媳妇当家。
戚氏、柳仲寒、小顾氏虽不敢出头,但眼神幽怨,也是附和柳老夫人的意思。
柳老爷一意孤行,不理会柳老夫人,待听说柳老夫人闹着要领着戚氏等人回了顾家,也只拿了自己写好了请罪折子给柳老夫人看,上面说了自己如何不孝,屡次违背柳老夫人的话;如何不忠,三王之乱时险些听母亲的话追随了三王;如何不仁不义,将有孕的发妻休离回家……
柳老夫人见了柳老爷的折子,又见他是犯了牛脾气,不管不顾起来,心里怕折子当真上去了伤了柳老爷跟皇帝的和气,且自己因长子休妻、次子连死了两个妻子早有了个“恶婆婆”之名,不敢跟柳老爷大闹一场,于是当即没了气焰,责备柳老爷母子斗嘴,不该这般不顾情面,随即见柳老爷下跪给了她台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如此,柳家上头三代代代有怨气,夫妻父子母子兄弟妯娌间,俱是面和心不合。
如今想想上辈子的事,柳檀云便觉自己能够八面玲珑地在府中跟诸人来往,且顺利地嫁入忠毅侯家,已经算得上十分厉害了。
再将家中诸人诸事想了一通,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柳檀云忽地想到府中各方势力的关键所在。暗道随他府中人心再不齐,随将来这国公府里要由谁袭了爵位,如今自己父亲乃是朝中重臣,母亲又掌管府中诸事,有了如此得天独厚的身世,自己还去计较府里谁谁喜欢不喜欢她做什么。
如此想着,柳檀云就安心地休憩起来,等着一会子被抱出去见柳家女人们。
今日正是柳檀云“满月”。
柳檀云安心地歇着,由着李妈妈指点着其他三人给柳檀云换了衣裳包被,给她戴上手镯、金锁,又将那保命符等等也包在襁褓里,最后未免外头的风吹到她,又拿了一方纱巾给她蒙在面上。
待收拾妥当后,李妈妈就自己亲自抱着柳檀云,领着后头三个奶娘向吕氏屋子里去。
柳檀云一路上隔着一层纱向外看,只见如今正是八月秋高气爽时节,府中飘满金桂香气,眼光所及的屋舍,因两辈子看过去的角度不同,也在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
柳檀云如今就住吕氏屋子后头的抱夏里,于是一转眼就到了前头。
进了吕氏屋子,柳檀云瞧着满屋子精致风雅摆设与自己记忆中仿佛,暗道吕氏倒是个长情之人,只可惜对屋子里的摆设如此,对她这女儿就不这般了。
隔着一层屏风,吕氏叫身边的丫头出来说:“少夫人病着,唯恐病气过到云姐儿身上,叫妈妈们将她抱到前面,给老夫人、夫人看过了,再抱回来。”
李妈妈忙答应着,又抱着柳檀云出去。
没见到吕氏的面,柳檀云心里先是失落,随即那失落又烟消云散了。
第78章
李荷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看着枯黄的树叶慢慢燃起;扬手一扔进了灶台;很快;干燥的树枝就被火烧得旺起来;她拍拍手站起来,长长的吁了口气。
已经快满一年了。初来乍到;她一个用惯了煤气管道的人,每次面对生火起灶都倍感头疼,树枝枯叶用掉不少;灶台里木柴始终燃不起来,后来勉强学会了;又怕火苗不旺;饭煮不熟,于是多添了两把柴火,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起早摸黑的忙活,哪儿还有多的时间去山上捡柴火,为此,当时的李荷可没少挨王氏的打骂。
回想起一年前的情景,李荷尤自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厨房,正准备去西屋看看三妞和四弟。
李家就一间正房,家主李贵和媳妇王氏住在东间,大女儿李梅,二女儿李荷,三丫头李翠,和最小的儿子李安住在西屋。
李荷撩了帘子进屋,就看到八岁的妹妹李翠正陪着五岁的李安在炕上玩耍。
“那你去菜园里收颗大白菜回来吧。”李荷蹲在地上生火,就让李翠帮着跑腿。
看到李荷,李翠甜甜的唤了一声,“二姐。”李安也望着她咧嘴笑起来。
孩童的天真浪漫冲淡了李荷心头的那一缕带着回忆的伤感气息,她坐到坑边,笑道:“三妞真乖。”李翠嘻嘻笑,李荷又伸手抱了抱李安,温柔地道:“三姐都陪你玩什么呢?”
李安惯和李荷一起玩,这个姐姐说话柔声细气的,他也喜欢,见李荷问他,于是乖乖地答道:“三姐和我玩。”
如今这家里有四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她很是喜欢,前世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倍感孤独,常常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也不知道父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李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李荷正要出去看看,还未及她站起身,来人就已经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拉起李荷的手,“二妞你快去看看,你娘和杨家大婶吵起来了。”气喘吁吁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来人名叫沈蓉,也是村里的孩子,平常和李荷关系处得很好。
李荷一听就急了,忙拉着沈蓉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啊。”
沈蓉使劲儿拽着李荷就要走,“这三两句也说清楚,你赶紧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个王氏,又跟人吵架了,平常在家里嚷嚷几句也不会有人跟她顶嘴,在外头怎么还这么乍呼呼的,李荷心道,她忙交待李翠看好小安,就跟着沈蓉大步跑了出去。
大老远的,李荷就听着王氏高亮的嗓门,“这地是我们李家的,挨着你家的田就当你的,要照这么说,那隔壁挨着你那儿破顶漏雨破房子的那几家都是你的了。真是不要脸!”
一个尖锐的细嗓子也不甘示弱地嚷了起来,“你要脸,你要脸怎么就干出那一女许二家的事情来,也不嫌臊。”
这王氏的娘也是个糊涂的,当年给女儿议亲的时候,原本已相好了一户姓周的人家,就差过定礼了,可清和村的媒婆却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说是李家人看中了王氏,想来探个口风。李贵家里只有兄弟俩,他是老幺,家里日子虽也过得紧巴巴的,但李贵是个泥瓦匠,也算是有手艺的人,如果女儿能嫁过去,一个在家里操持两亩薄田,一个在外帮人干活挣钱,倒也比那只靠庄稼过活的人家强。
此番一比较,王氏的娘就应了李家的求亲,等周家的人听到消息的时候,李家和王家已经过了明面上的礼数,木已成舟,周家的人就是想找王家人理论也晚了。
头两年还是风平浪静的,可纸包不住火,慢慢的,就有人开始悄悄议论这件事情了。王氏性格泼辣,很能吃得苦,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李家二老虽不高兴,可架不住儿子喜欢,李贵跪在双亲面前苦苦哀求,最后李家二老把王氏叫到跟前狠狠训了一顿,但也算是把她留下了。
沈蓉个子比李荷高,长得也比李荷结实,歇了一气跑得更快了,李荷脚下踉踉跄跄的任沈蓉一路拖着向前跑。
李荷跑到了跟着才看清楚,王氏正站在自家的田梗上,掐腰指着对面的杨家大婶,手指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周围还站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杨家大婶捡了王氏的痛处说,气得王氏说不出话,尤自得意,骂得更欢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别以为生了副好皮相就了不得,我看这周围百里也没有哪户人家能像你们这么不要脸。”
王氏的模样在这清和村的媳妇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身段好,模样俏。想当年王氏刚嫁到清和村时,女人们嘴上酸溜溜的说瞧那模样就不是干活的料,太瘦了不好生养,明面上这么说的,可心里头还是羡慕得紧呢,男人们大大咧咧,只打趣李贵问他是不是都舍不得下炕了。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不论是模样还是身段,王氏早已不复当年,可与对面杨家大婶高大结实的身材一比较,又硬生生的的多出几分好看来。
这杨家大婶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妇,长着一张马脸,两只小眼晴眯成了一线天,厚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嘴里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李荷看王氏脸色不好,赶忙上前握了她的手,小声道:“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她这才惊觉王氏的手冷冰冰的冒着汗。
王氏素来要强,用力甩开李荷的手,气呼呼的指着对面的杨大婶吼道,“你瞧瞧人家都骑到老娘头上来了,真当我们李家好欺负啊。”
杨大婶正骂得兴起,唾沫四溅,情绪高涨,李荷不敢上前去和她说话,王氏也正在气头上听不得劝,她又不知事情因何而已,只待在旁边听王氏和杨大婶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
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一道水渠。
前些天连下大雨,田庄的庄稼都淹了大半,王氏就在旁边挖了条小沟把田里的积水都排出去,这杨大婶家地就挨着李家的,头两天还相安无事,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找王氏吵了起来,说李家庄稼地里的水都排到自家的水田里去了。
王氏气极,已经有些口不择言,话不经大脑就说出来了,“这是我们老李家的地,我愿意在哪儿挖沟就在哪儿挖,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把这一片全买了呀。”
杨大婶指着王氏的鼻子,向看热闹的乡亲道:“听听听听,她这是承认了。白生了一副好皮相,心肠恶毒的臭婆娘。当初没有我们清和村的人,你们李家人早就饿死了,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不把我们清和村的人放在眼里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将你们赶出去饿死算了。”
李家并不是世居在清和村的人,当年李贵的祖父逃荒,来到了此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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