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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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黎郡主-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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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这种回答,阿罗的反应是一声叹息,脸上的疤痕亦随之颤动。“我不是没耐心,要是你在扬州有什么闪失,咱们兄弟三人怎么对得起卜家?”
  “别这么怕事成吗?”侯浣浣不耐地随手一挥。“一切都在计划中,就等咱们拿到钱,一切就搞定了。对了,我要你给二当家的信,送了没有?”
  “阿德送走了,小烷,你心里清楚,二当家根本不会同意你——”阿罗忽然缄默不语,瞪着房门外的人影。
  “浣姑娘,高老爷午后在扬升酒楼设宴,希望姑娘去唱支曲儿,严先生巳经替你答应了,要我来知会一声。”王么么在门边讨好地笑着。
  “我知道了。阿罗,你去忙别的事吧!”侯浣浣示意他。
  “可是——”阿罗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了。
  “没关系的,你下去吧!”她笑笑,口气坚定。
  很不情愿的,阿罗走了。
  侯浣浣的笃定不是没有理由,她心里清楚,严正守她就像守个大宝,不会让人碰她一下下的,但不管有没有严正,她都自认还有能力保护自己。
  事实的确如此。下午在酒楼,高家那只老猪公,就结实吃了一顿苦头。侯浣浣一支曲儿还没唱全,那老头竞仗着几分酒意,涎着脸在厢房里便对她毛手毛脚起来;盛怒之下,她挥拳打晕了高老爷,又拿了一只花瓶撂倒妓院派去监视的李三,然后她下楼从后门溜了。
  听到声响的高家下人当然不会放过她,而勉强爬起来的李三更是怒极;一票人,热闹地从酒楼里追了出来。
  说实在,侯浣浣的江南印象仅是儿时的一点模糊记忆,被送进风月楼后,她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跑出酒楼,她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本能地,她往人少的胡同巷里跑,绕了几圈,撞进街尾一座破烂仓库里。
  但怎么也没想到,仓库里居然还有人在。
  “谁?”那背影魁梧的男人转过身,半张脸没进浓密的胡子里头,一听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他噤声,眼光却没移开过侯浣浣的脸庞。
  侯浣浣只顾着把那扇被她撞烂的门板回归原位,哪有闲工夫理他!
  “往那边找,务必把那贱人给追回来。”李三在外头怒吼。
  人声鼎沸一阵,一直到脚步声渐渐悄然,狄无尘才再度开口。
  “敢问姑娘是谁?”
  侯浣浣冷哼一声。
  “有人追你?”狄无尘出声,口气不快,他不记得有谁曾对他如此傲慢过,尤其是个姑娘家。
  “废……”侯浣浣咬住话,没理他。
  “姑娘到底是谁?”仓库的光线虽暗,但从破檐射进的几道夕阳却刚好穿过她的身上。才瞄过一眼,这姑娘自胸口以下的部分足以让他看清楚;她一身穿金戴银的,衣饰也有说不出的华丽耀眼,不但绣工精致,从披肩到腰带,褂口滚边到裙上罩纱,所有的款式皆为上上之选,那些花色亦在金色的夕阳光线里,织出了一片灿烂无比的光采。
  不过颜色虽艳,对狄无尘来说,却比不上一般良家姑娘的素净优雅,看起来俗毙了!他轻蔑地想:八成那胸口以上没看清楚的那张脸一定好不到哪儿去,这年头就是这样,丑人偏偏爱作怪。
  “人哪!”侯浣浣终于出声,口气比他还不快,问东问西的,他不缣烦,她都快受不了。“要不还是鬼呀?”冷冷地,她在后头加了一句。
  狄无尘楞了一下,人说江南女子不都柔情似水吗?是他在关外待太久了,还是这句话有了偏差——这女人不但俗气,连脾气也坏得很。
  “看起来你有麻烦,需要帮忙吗?”依他往常的性子,早走过去把人揪起来问话了,但他没这么做,八成的原因是他不想惹麻烦,朱清黎没找到前,他没闲情搭理任何事。
  这男人真是讨厌,侯浣浣想,长得凶一点就了不起?帮忙要有实力,不是口头上说说就算,哼!这年头,就连九官鸟都会呼噜两句呢!
  “我是不想多事,那些人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是麻烦。”听出对方口气里的“施舍”,她忘了这些话说出来有多自我膨胀。
  就算真有心要帮她忙,这会儿也全收回来了,狄无尘悒悒地想,他可不像另外两位兄弟,会对女人温柔以待:狄家的男人,从不知温柔为何物。
  况且,是这女人太嚣张了,他没什么好对不起自己的待人之道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冷地问。
  真没礼貌,随便就问人的名字,侯浣浣昂着头,回话的口气跟他一样恶劣。
  “你又叫什么名字?”
  “无尘。”他略姓未说。
  无成?还真配他的人,他看起来就像一事无成的流浪汉。侯浣浣轻蔑想道,瞧那模样,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姑娘到底是谁?”狄无尘忍耐地问。
  她耸耸肩。“浣浣。”
  “听起来没什么希望,好像玩完了。”狄无尘可不像她会留颜面,尽量把刻薄话摆心头,他向来诚实。
  说时迟、那时快,话才讲完,一样东西应声飞来,狄无尘连眼睛都来不及眨,脑袋上已结实挨了一记。
  一样五彩缤纷的东西自头顶被弹落在地,狄无尘的耳际被打得嗡嗡作响。
  作梦也想不到这女孩是个练家子,手劲、臂力非一般人比得过。
  强忍着还想脱下另一只鞋子朝他扔去的冲动,侯浣浣想了想,终把怒气平了平。一只就够了,她可不想两脚脏兮兮地在地上走。
  但那口气怎么也忍下下,玩完了?玩完了!天杀的!这个人明明就是没文化,还胆敢糗阿爹给她取的好名字。
  “总比阁下要来得好太多了。”黄昏的屋角,狄无尘只闻她长吁了一声,软言说道:“人家说啊!玩完了还有个新开始,这情况好说歹说,总好过有些人总一事”无成“吧!唉!所谓无成哪!临老了才来个老大徒伤悲哟!”
  还没反应自己是怎么中了暗算,那女孩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又打得他无力招架。
  整整花了一分钟,狄无尘才从这个同名异义的公然侮辱中清醒过来;他的名字——虽说名字只是个代号,但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侮辱他向来自以为傲的名字!他喘口气,一对精光大眼瞪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她大概不晓得,只要一根指头,他就可以捏死她!他妈的!他又没惹她,这丫头的嘴巴好刁,一时间竟把他逼得口拙。
  捡起了地上那打人的罪魁祸首后,狄无尘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只精致绣鞋,这个“玩完”竟敢、竟敢拿女孩家贴身衣物之一的鞋子……她拿鞋子扔他?
  他大吼出声:“你——”他摇摇头,咕哝了几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千古名言。麻烦!麻烦!多年的办案经验提醒他,眼前不能因小误大,女人家就是气度小,就算要跟她算帐,也得先把那麻烦的朱清黎找出来再说。
  “在下言语无心,要是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明白示意,别夹棒带枪地乱刺一通。”
  她耸耸肩,抬头想打量四周的环境,未料却撞上一根从屋顶上横斜下的梁木,霎时,痛得败哀叫不已。
  可恨哪!王么么没事给她梳这种高耸入云霄的鬼头髻干嘛!就为了插这些金钗玉簪、钿头银饰的?吊了一堆叮叮当当,不但吵人,还碍事!
  听到那女孩的尖叫,狄无尘快速地把手搁上剑把,正要飞身而上,却见那个叫“玩完”的女孩兀自怪叫了一阵,又捧着头诅咒那根梁木,看清楚状况,狄无尘松了口气。
  她虽一副风尘女子的打扮,但言行却天真烂漫得不可思议。听到那些粗话,他反常地没有皱眉,而且为此深感好笑。
  差一点,他真的就要为她悲惨的遭遇笑出来,但想到这种行为过于幼稚,他只得忍住。
  而侯浣浣气恼地把顶上一堆东西赌气似的拆落,继而把发髻散开,紧缩的头皮随着她的动作而松弛,她不禁舒服地叹了口气。
  狄无尘望着她,有些不由自主;看来,他遇上一个完全游走于礼教之外的女人!
  然后,他发觉自己再度失控地露出笑容。
  咬住笑声,狄无尘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对劲了。三十年来,他一直很逍遥,可不能到了后头,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毁了;而且,还是一个俗气、骄傲又凶悍的女人。
  狄无尘对这形容诃满意地点头。
  侯浣浣哪有他这么多心思好猜,她仍在专注地对付顶上那一丛又浓又密的头发,她奋力地又抓又梳,好不容易才编成一股粗黑的长辫子。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用仍穿着鞋子的那一只脚,一跳一跳地朝狄无尘蹦来。
  侯浣浣在他身前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狄无尘这才注意到她并不高,勉强只到他下颚,虽然还是没看清楚她的脸,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她一点儿都不怕他;这个发现令狄无尘觉得好奇又有趣,方才被侮辱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他只想知道这个“玩完”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这一事无成却挺有风度的人,侯浣浣想,反正骂也骂了,唉!罢了!也别计较这么多了。
  侯浣浣抬头,示好地对他灿然一笑。她笑得月眉儿弯弯,桃眸儿也弯弯,水汪汪的瞳仁荡着波光,而狄无尘差点没让佳人这嘴角儿弯弯给迷得忘了呼吸。
  他瞠目结舌,破天荒地退了一步。
  他怎么会觉得她长得很俗呢?这张脸令他呆楞了好一阵子!都是那该死的光线害的,夕阳底下,这女孩简直美得令人眩惑;别说一个“丑”字,就连“俗”字也沾不上边。
  实在太悬疑了!他一直以为女人的美貌不过是副骗人的工具,也一直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大江南北,前前后后他也遇过不少美若天仙的女子了,但这女子把她们全比下去了。
  而且,他真的不解,明明是笑得艳如牡丹,但她的气质却纯如百合!
  “抱歉!我刚才手滑了一下——”侯浣浣伸出手,笑得无辜又可爱。“劳您把鞋子还我。”
  狄无尘回过神,对自己的迷惑生出厌恶之感。
  把鞋递回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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