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俏君努力想维持笑容,却发现难以办到,嘴角勉强扬起,笑不出来的结果反而让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骄傲的她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所以悄悄紧握双手要自己勇敢。
童德帷看见她掩藏在桌面下的双手,瞄了她一下,又继续侧身吃饼干。
不得不承认她的神情令人心疼,但是……哎!这女人自找的啦,都跟她说别自取其辱了,她偏要来试这一回,怪谁啊。
虽然心底是这样想着,他却还是忍不住又偷觑了她几眼。
而业务经理还意犹未尽的说着,“听说武董事长不仅住进疗养院,甚至连精神状况都不太好。我有个同业朋友前阵子好意去探望你父亲,结果武董事长误以为他是哪个立委,直拉着他聊什么土地开发案,真是笑死我朋友了,回来之后跟我们一边说一边狂笑呢!”
武俏君低垂着俏脸,难过地咽了咽口水,强忍心头复杂翻涌的情绪。
没注意到一旁的大闲人已经悄然握拳,业务经理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武小姐,我还听说你父亲的医疗费若是再不缴清,恐怕就要被赶出疗养院了。”
武俏君冷凛着俏脸没回答,默默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准备离开。
业务经理却突然伸出手越过桌面,扣握住她的柔荑。
她惊讶地扬首瞪他。
“我能够帮你,在财务方面。”
童德帷见状下颚绷紧。这个皮痒的男人,当他是死人吗?
“但是相对的,你也要提供一些……”
一记迎面而来的木兰飞拳打断业务经理接下来的话。
童德帷见状,愤怒被惊讶之情所取代。哇!现在是怎样,花木兰出征吗?瞧她握着拳头、全身发抖,脸色还僵冷无比的模样……
他喜欢!
看似温柔却勇敢强悍的女人,永远不会乖乖等待别人的保护。
嘴角突然露出一抹邪魅笑容,悠哉倜傥的童德帷松开拳头慵懒地窝回沙发。
林黛玉那一型的女人太软骨头,在他眼中简直跟包袱没两样,幸亏柔弱外表下的她其实是一个英勇女金刚。
和她分别这么多年再重逢,这个认知对他来说真是个惊喜。
这时,业务经理踉跄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愤怒不已。
“武俏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
童德帷眨眼装困惑,转换坐姿慵懒地打断他,“她刚才打了你一拳啊,不会吧!你连自己被打了都不知道,还要问她。”
“你……”业务经理的脸越涨越红。
“童德帷,我们走!”弯身胡乱抓起桌上的文件,武俏君铁青的脸庞刻意谁也不看。
不能哭,绝对不许在这种人面前掉下一滴眼泪!
“要走啦,也好,这里的饼干难吃死了,连红茶也难喝,说不定是用快过期的茶包泡出来的。”
童大闲人拍拍大腿悠闲站起身,一边跟着武俏君身后走,还一边抱怨着。
“武俏君,你给我记住,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后头,业务经理愤怒的咆哮声传来。
走在前面的武俏君闻言身体僵了下,但仍努力掩饰自己的颤抖。
“嗳。”童德帷突然出声喊她,“我有东西忘了拿,你先到外面等我。记住不准先走哦,一定要等我。”
“不拿不行吗?”她只想在最短时间内离开这里。
“不行,不拿我会很痛苦。你先去大门口等我。”
他推了她一把,接着往回走。
双手悠闲插放在长裤口袋里,他就像一尾地痞流氓用力踹开虚掩的门板,笔直走向会客室里的业务经理。
“你、你想干么?”
童德帷长脚直踢向业务经理的胸口,让原本惊惶往后退的他直接倒卧在沙发上,摀着胸膛痛苦呻吟。
“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在我面前摸她的手。”
宛如一尊恶修罗的站到业务经理面前,童德帷昂起下颚显露出一身倨傲。他的双手依旧没有抽离口袋,修长的长腿在刷白的老旧牛仔裤衬托下显得削瘦颀长。
只是此刻,他的俊逸竟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你说我该如何对付你这种落井下石的杂碎呢?”
轻轻淡淡的口吻像是在讨论困扰人的冷天气,但是他的右脚却邪恶地踩踏在业务经理的鼠蹊部上。
童德帷缓缓降低身形,抿起的笑容益发邪佞。“没错,我当初是希望你给那个蠢女人一些打击,指望你打消她重振弘文的念头。但是看看你,没用的家伙,除了下半身发达之外,你还有什么本事,或者我干脆做做好事让其它女人免于受到你的威胁,你觉得怎么样?”
他缓缓加重脚力,业务经理惊恐的拚命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不动如山。
诅咒咆哮立刻变成哀苦求饶,可是童德帷还不肯罢休,直到会客室外头传来武俏君的声音──
“你到底拿到东西没有?”
他转头皱了皱眉,放下脚。“我不是叫你先去大门口等我?”
“我等很久了!你到底要不要走?不然我要先回去了。”
说完,外面传来她高跟鞋渐远的声音。
童德帷转身,迈着无奈的步伐跟了上去,此时此刻,浑身颤抖的业务经理已经进不了他的眼里。“喂,我肚子又饿了耶,等一下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好不好?”
武俏君好像说了些什么,走廊上,只听见他沮丧的咒骂声。
“靠,又叫我吃泡面。”还不肯让他加蛋,实在抠门得彻底。
第三章
凌晨两点多,早该是入睡的时候,电视机却播放着惊悚的恐怖片,幽暗的客厅被屏幕迅速闪动的画面映照得有些诡谲,妖异的色彩在小空间里不间断的变换着,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又陷入阴暗。
将音量切得适当,勉强可以遮盖住不小心逸出来的啜泣声,武俏君满心以为房里的童德帷已经入睡,所以她哭出来是没有关系的,现在是可以掉眼泪的。
下午所忍受的羞辱在这一刻全部爆发,蜷缩在沙发上的她紧抱着抱枕潸然落泪。她难过,不仅是因为自己对弘文的无能为力,更因为别人暗地里对她挚爱父亲的讽刺与嘲笑。
是她没用,没本事挽救弘文,更没能力给父亲一个安心静养的环境,难道,是她还不够努力吗?但是她尽力了呀,还能再做什么呢?她已经掏出全部心力了。
武俏君蓦地仰起螓首,盈盈泪眼锁住电视机上的元气姜饼屋。
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她扔开抱枕起身走向前,一把抓起姜饼屋高举右手就想将它摔到地面。
都是骗人的!
根本没有什么姜饼屋精灵,更不可能出现什么救星,是她太蠢了,蠢到去相信荒谬可笑的童话。
颤抖的小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半晌,藕臂像是力气突然全被抽光似的垂落下来,她倏地跪坐在地板上将姜饼屋紧紧抱在胸前。
她舍不得摔掉它,这是她今年唯一收到的圣诞礼物,唯一而仅有的……
圣诞节,可却连她唯一的亲人,都忘记了圣诞夜、忘记她──
“你是谁,新来的佣人吗?快,帮我把那一套黑西装拿出来,没有时间了,我等一下还要去跟金耘的董事长谈合作的事情。”
武俏君还记得当时背脊突然一凉的冰冷感受,像是剎那间坠入森冷无比的地狱,冻得她无法动弹。
“很明显的,你父亲的病情加重了。”当日,疗养院的医师如此说道。“以前他偶尔还能够清楚的思考,现在则几乎完全活在他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坦白说,我们不能确定他是否会痊愈,也许是现实生活对他的打击太大,导致他无法承受。”
“如果我把他受到的打击弥补好,那么他会好转吗?”
“有可能。”
所以,为了有可能的奇迹,她明知道弘文已经势不可为,仍努力想要挽救,用尽所有力气也想要挽回。
但是……
好难,太难了。多希望有谁能够帮帮她,帮她救爸爸……
这女人睡着了!
童德帷居高临下的站在电视机前,俯首看着蜷缩在地板上,抱着姜饼屋哭累沉睡的武俏君。
一声几不可闻的无奈轻叹响起,他缓缓蹲下身轻轻取走她手中的姜饼屋,深邃凌眸睇了她一眼,童德帷熟稔地伸手拉开姜饼屋的大门,拿出里头的小纸条──
请赐给我一个救星。
其实他一直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当他圣诞夜那天看到这张字条之后,就全然明了她究竟渴望何物。
那晚的事当然是他事先安排的,姜饼屋、许愿,甚至是荒谬的精灵之说,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因为在出现在她面前之前,他要确定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结果,她要一个能够挽救弘文企业的救星。
以他的能力、地位、财势,这个不是问题,但是……他觉得根本没有挽救的必要。弘文企业所背负的债务根本远超过它能创造的营利,既然如此,毁灭它反而是最符合经济效益的办法。
可是武俏君却执意要保有它。
看她拚命,他冷眼旁观,指望残酷的现实能够叫她认清事实,但是见她哭泣落泪……
童德帷深深吸一口气,烦躁的伸手爬了爬额前的短发。
望了望手中的字条,再望向犹带泪痕的沉睡容颜,他叹口气,掏出行动电话拨下一串号码,接通后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投降。”
彼端立即传来一阵激动的劝说声,却被他悍然打断,“不用再说,我已经决定……对,确定没有错,去告诉他们我的决定,还有,替我料理锡贤的业务经理,你如果没把他踢出业界,就换我把你永远踢出去。”
潜藏在暗地里的势力与资源开始动了起来,就因为武俏君的几滴泪……
颤抖着双手缓缓放下话筒,武俏君小手交握平放在桌上沉默不语。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童德帷占据了另一边的办公桌正在忙着大事业──打在线游戏。
他睨了她一眼,不理她,继续跟玩家挥刀厮杀。
隔了五分钟,他又睇她一眼。了不起,她竟然能够维持原姿势动也不动一下。“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