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雅,你到底要我怎样?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宋尔雅总是以挑惹她、看她进退两难为乐,她愈无助就愈能取悦他,而他,似乎总是能精准地踩中她的致命伤。
她是不若夏宁馨甜美,没有她可爱,个性也不讨喜,但是他真有这么厌恶她?厌恶到……不如此对待她,便无法取得心理的平衡?
是啊,怎么会不懂,她对他做的那一切,是男人都会视为耻辱,终生怀恨……
打住思绪,她将脸埋进掌中,强迫自己抛开不堪回首的记忆。
铃声在此时响起,她花了三秒钟,才意识到是从她私人手机里传来的。
“什么事?”没有半句废言,会有她私人手机号码的,三根手指就能数完。
“姐,你还在忙吗?”轻轻细细的嗓音传了过来,就像声音的主人一样,暖如春风,是最美好的存在。
“家里有事?”仍是不带起伏的淡凉音律。“如果没有办法处理,让管家跟我谈。”
“不是啦……”女子停顿了下。“因为很晚了,你……我是说,冬冬今晚在这里过夜。”
“所以?”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听出重点。
“她说要睡你房间,可以吗?”夏宁馨小心翼翼地询问。
夏以愿相当重视个人隐私,她的东西不爱让人乱碰,私人空间也从不容任何人进入,连打扫房间都自己来,不让佣人进去,要是事前未曾告知一声便闯入,她会非常不高兴,因此没人敢犯她的忌讳。
另一端停顿了片刻。夏宁馨无法猜测她此刻的意绪,但是再开口时,声音柔和了许多,所以她想,那应该代表姐姐心情有好一些些了。
“让她睡,记得帮她盖好被子。”
“那……你要回来了吗?冬冬一直在等你,她说……要听你讲睡前故事。”虽然觉得有点得寸进尺,她还是说了。
姐很疼冬冬,为这孩子破了太多难以想像的特例,虽然和宋大哥不对盘,却不会将对他的歧见迁怒到他女儿身上,甚至愿意让冬冬亲近一直与人保持距离的自己,也从来不会拒绝冬冬的要求。她是没有很懂为什么啦,但至少可以肯定,姐是真心在对冬冬好。
果然——
夏以愿只思考了一秒,便回道:“我立刻回去。”
“……然后啊,王子就拿着玻璃鞋找到灰姑娘,替她惩罚爱欺负灰姑娘的坏后母和姐姐,并接灰姑娘到皇宫里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察觉到怀中的人儿呼吸渐趋平稳,夏以愿放轻音量,将枕在臂弯上的头颅移至枕间,掀被下床。
虚掩房门外,宋尔雅斜倚墙面,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跟我到书房来。”她压低嗓,不看他一眼,率先走在前头。
似乎早料到她会找他谈,宋尔雅毫不意外,随后跟上。
一进书房,她抽出公文夹递还他。“重新调整预算,星期五以前交上来。”
宋尔雅没有伸手去接,甚至连瞄一眼也没有。“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夏以愿表情僵了僵,不明显,又迅速回复正常。“我可以当作没听到,下回请慎言。”
“可惜我不打算当没说过。”某人非常不领情,将对方给的下台阶拆个精光。
“宋尔雅,你最好不要意气用事,否则——”
意气用事?他嗤笑出声。“在你看来那是意气用事?夏以愿,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从来就没当真过?”
夏以愿抬眸,又迅速移开,不自在地侧过脸。“我在跟你谈公事,你不要挟带私人情绪。”
好一个私人情绪!
非常好,那他们就来公事公办!
“夏总经理,我有我的专业,上头的每一笔预算我都谨慎评估过,绝非漫天喊价,‘您’一下子砍了我将近一半的预算,要我怎么做事?难道你就没有在为难我?”
她一窒。“我知道这有一点困难,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就算缩编预算,你还是有办法的。”
别人她不敢说,以宋尔雅的人脉与手腕,只在为与不为而已。
宋尔雅挑眉,真没想到她如此瞧得起他。“试举例说明。”
“其他姑且不论,单是广告预算这部分,并不一定要请谷萱——”
“她的气质最适合代言我们的服饰风格。”
谷萱是近几年才窜出头的女星,极有潜力,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属于成熟女子的妩媚风情,以她为代言人是能衬出这一期属于都市女子的自信与美丽,但——
“你不觉得她的代言价码高了些吗?”
“她有这个价值。”他还没告诉她,这已经是协调过后的友情价了呢!总不能坏了人家的市场行情。
“价值?”
“她很美。”
她挑眉。
“够媚。”
“……”
“拥有女人最美的身体曲线,足以迷眩男人的双眼,让人舍不得移开。”
她咬牙。“你们男人就只在意这个吗?”即使对方是个脑袋空空的花瓶?
“是啊。”他大方承认。“而且成效出奇地好,上一期夏装的销售数字足以证明这一点,利润比起去年同期就成长了两成不是吗?既然双方合作愉快,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不续用她。”
是啊,一边合作,一边眉来眼去地互相调情,她都快搞不清楚他是企划部的人还是公关部!
“宋尔雅,你滚出去。”
第1章(2)
宋尔雅淡瞥她。“是你要我就事论事的,这么生气做什么?”
“我主攻的是女性市场,不需要讨好男人,你移不移得开视线一点关系都没……”说到最后,心虚地弱了声音。连她都知道,这些话牵强到几近意气用事。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关系大得很。
是,任何人都会高谈阔论,谈女性意识主权、谈经济独立,但是在取悦自己之余,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心爱的男人眼中,也能看见一丝激赏、一抹迷恋,希望自己在男人眼中,是独一无二的美丽?
无论再过几千年,女人永远无法彻底逃开“女为悦己者容”的魔咒。
“那当然,你夏总经理是女人中的特例,你只为自己活,从不在意任何人的观感,也不必费心去讨好男人,自然与你无关。”
她表情僵了僵。“你不必讽刺我。就算这样,也不是非谷萱不可,与她有相似特质的并不是没有。”
反正她就是对谷萱很有意见就是了?
“还请总经理‘明示’。”
“邵娉婷。”她外型明艳,论资历、论气质、论敬业度,都不逊于谷萱。
“邵娉婷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要真换了她,代言价码只会更高,不会更低。”她这算盘究竟是怎么打的?
“我知道你和邵娉婷有点私交,只要你肯,不会没有谈的空间。”
原来这算盘是打到他身上来了。
人家都结婚生子去了,目前几乎是半隐退状态,先别谈人家肯不肯接这个Case,连价码都给得上不了台面,他得要多大的面子才请得动人家?
“我说总经理,你这真的是在为难我了。”
她顿了顿。“我知道这样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舅舅对上半年度的报表有些微词,尤其是成本控管方面盯得很紧,我真的没有办法……”
黄镇东吹毛求疵,等着抓她小辫子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一点也不意外。
当年,黄家是彰化这一带的大地主,夏立树靠着第一任妻子的资助,从小小的成衣工厂发展到今日的规模,对黄家而言,夏立树虽说不上是靠妻子裙带庇荫,至少也得饮水思源。
如果今天大权是交到夏宁馨手中也就罢了,偏偏是由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来掌权,黄家那头怎么样都不是滋味。
放他与夏以愿两虎相争,无论最终谁输谁赢,能够两败俱伤更好,黄家人正好坐收其成,这点他懂,夏以愿也懂。
“那是总经理您的困扰吗?”如果是,那他还真想不出,她说给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下属听做什么?
“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我又为什么要?”对,他就是小心眼又没风度。
既然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她的困扰又与他何干?他既不是圣人,更不曾自诩清高,何必要为她出生入死打江山?
他从来就没当自己是夏家人,会依众人所愿一脚蹚进这浑水中,不为别的,而是她在这里!
“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为了拉拢他,这句话夏立树对他说过、黄镇东对他说过,就连夏以愿也这么说过。
他要的,很简单,却也很困难。
会坚持到现在,是因心中仍有一道余温未散,一旦他真决定撒手,谁又留得住他?
夏以愿沉默了。
对,他是没有理由帮她,她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要求他帮她,事实上,她处境愈艰难,他应该也是乐得开怀的人之一……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那得看你现在是用什么身分跟我谈。”他才好决定要送上哪个版本。
她叹气,难得放软了身段。“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妹——”
兄妹?“你承认过吗?”
别开玩笑了!从头到尾,她哪有一点当人妹妹的样子。
“……你非得这样为难我吗?”
宋尔雅抚额,低下头闷闷地笑出声来。
她沉下脸。“你笑什么?”
“你这样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舍不得我呢!”
“……”
“好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答应会再考虑,行了吗?要是总经理没其他吩咐,小的要谨遵圣命‘滚’出去了。”
手方才碰着门把,她的声音由后方迟疑而轻缓地传来——
“没坐上这总经理的位置,让你耿耿于怀吗?”开口闭口的总经理,讽刺意味甚明。她也知道,这本来该是属于他的位置,勉强屈于她之下,于他而言确实是屈辱了……
宋尔雅回身,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良久、良久,他自齿缝间挤出话来——
“夏以愿,你这女人真他妈的没心没肺!”
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