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的说什么他不在乎她的过去,那未免太虚伪。
对于一个职位“高”居丽苑经理的女人,他不至天真到以为她仍真纯无邪。
出淤泥而不染,是周敦颐笔下的清莲姿态,但不会是丽苑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她是为着弟弟的病而落人风尘的吧?龚廷山轻蔑地发现自己已然开始为她找藉口了。
铃……铃……
他离开了沙发,拿着酒杯至床边接起了电话。
“喂。”
“忙着和女人厮混,没空回电话吗?”龚希一向来严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老大,说话客气一点。”将酒置于床头柜上,龚廷山慵懒地伸长两条长腿,以缓和绷紧的情绪。
“刚才你的行动电话还是那个女人接的,她告诉我你住在这。”龚希一的口气显得不悦。
“我在度假期间,有个人陪不为过吧?”
“不度假你就没人陪吗?只是这回你连行动电话都交给人了,是打算带回家了吗?”
“没的事,我只是忘了拿回来。”真忘?或是为了再找理由与她见面?龚廷山拉下了脸,脸色阴霾不定。
“说正事。你还记得两年前和柳伊绫有过感情纠葛的那个洪迅吧?”
“柳伊绫?洪迅?”他震惊的坐起身,身子愤怒地抽紧,意外于听到那两个属于不愉快往事的名字。“我当然记得!”字字铿然。
不可能不记得的!
两年前已与二哥订婚的柳伊绫爱上了已有妻室的洪迅,背弃与二哥的婚约。不料,三个月后柳伊绫即被处处留情的洪汛所抛弃。自尊心强的她在无法接受现实的情况下,开始无法控制情绪,终至入院。而他向来温文尔雅的二哥,表面虽镇静得如无事人一般,但此后在家中的阳台上,便常见到其燃着烟的落寞身影。
二哥本是烟酒不沾的人啊!
“那个混蛋怎么了?”
“我昨天刚接了‘国全生化科技’的控诉案,控诉一名离职的技术人员将机密外泄。”龚希一说道。
“是洪迅那个王八蛋?那种人配这种消息,罪有应得!有什么要我帮忙让他可以加重刑罚的?”龚廷山嘲讽的口气表露无遗。
“洪迅一直不愿说出真相,而‘国全’手上的证据又不够完整。再加上洪迅投靠的‘经华’科技背后有不少党政大员的势力,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恐怕很难定罪。”龚希一冷厉他说。
“早该像美国高科技公司一样,设立法务部门、订定防盗法规,而且早就应该对离职员工做严密追踪考核。”龚廷山不满的批评。
“要我怎么帮你?”
“洪迅在和‘经华’公司接头时,都在同一个地方。我要你去那里探探看是否有人对他们的接洽过程有任何印象,尽力即可,还有,小心一点。”龚希一吩咐着:“‘丽苑’龙蛇杂处,是属于黑白两道都涉足的灰色地带。”
“你刚说什么地方?”龚廷山阴沉至极地眯起眼。
“丽苑。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吧?”龚希一嘲着:“台湾最著名的酒店、俱乐部——随便你怎么称呼,反正里头都是你最熟悉的异性动物。”
龚廷山目光移向方才置于桌面上的名片。
该说有缘吗?还没来得及考虑是否再去见她,老大就拨了通他不得不接的电话。对叶芸,他仍有兴趣。只是隐约中总觉有被欺骗的感觉。和风月场所的女子谈感情,向来不是他谈爱情的方式——他承认自己有偏见。
何况,丽苑女子的心机深沉、手腕高明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传闻。
他喜欢女人,但独不爱别有居心的女人。
主动帮叶芸安排傅医生的看诊,是纯粹帮忙的热忱——当然他不否认部分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但,在她后来显然想以“色”回报之时,他心中那一份怜惜就敛去了大半。欲望与挑逗才是当时的情绪反应。
“廷山?”龚希一开口询问在电话中异常沉默下来的弟弟。
“对不起。”他回过了神,目光仍盯着那张烫印着银色波纹的名片。
“我会去丽苑探探有没有人对洪迅有印象。”他直截了当的说。
“可以先找丽苑的红牌试试,洪迅‘国全’公司的同事说洪迅很迷恋她。知道吗?那女人名下的财产足够登上千万之列,洪迅把一间套房登记在她名下。”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龚廷山的心抽动了一下。
就怕大哥即将开口说出的名字是他不愿听到的两个字。
毕竟,今天一堆不相关的人、事都扯上了关联。
“章雨柔,丽苑中人称她章贵妃。”龚希一语带点鄙薄。
放松地吐了一口气,龚廷山才知道梗在胸臆中的那口气叫作紧张。他干笑了两声。
“她的本名还真梦幻、纯洁,勉强也可以解释成‘雨露均沾’……横竖成堆男人都承受过她的娇柔,该算好名字吧。”一说完,他立刻抿紧了唇,忆起叶芸从事的正是同样的行业。
“对了,丽苑是会员制。我待会打个电话,请南部朋友帮你拿到会员证。”
“我知道那地方的复杂。还有,不用打什么电话了,我认识他们经理,她会安排。”
他想起她离去时所说的“晚上见”。
“叶芸吗?”龚希一问。
龚廷山双眸冷了起来,声音中也带着几分不自然:“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从朋友口中知道她现在是丽苑的主事者,而且还是丽苑背后老板关正杰的女人。”
“关正杰?”那个掌控不少政治人物的“黑道司令”?
叶芸是他的女人!
龚廷山皱起了前额,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显得心情极度不佳。
“没错,传闻丽苑是他三年前遇见叶芸后才接手的。叶芸的魅力不让人渲染成十分都难。”龚希一想起弟弟方才的疑问句,皱了皱眉。“怎么?你才到高雄没多久,已经和她有瓜葛了?”
“刚才接你电话的就是她。”龚廷山阴阳怪气他说。
大哥的女人?她够本事!
龚希一沉默了会。“度假爱情?”
一向游戏人间的弟弟想来不会如同其他男人般轻易沦陷,也该清楚惹上叶芸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绝对。”
即使曾对她有什么特别的眷恋,此时也都消失殆尽了。
如果连台湾黑道政坛的幕后大哥都不抵她的艳情,就足见她的媚惑手腕有多么的高段。
对于女人,他有双重标准——适合玩乐的女人,绝计不会列入他真心以对的范畴之中。
对于一般女于,尚且如此了,更何况是叶芸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他心中此时燃起的怒火,只是对自己识人不清的愤怒反弹吧?
一定是的。
“你自己该知道分寸。”龚希一听出他语调中的愤懑。
“我知道的,一切不过玩玩罢了。”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玩玩罢了。”
第三章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凤萧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栏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明。
——李惺玉楼春
一首“玉楼春”说尽了李后主的风流豪迈,也暗示了一入丽苑之后,即将入目的美人之众与那倚旋缠绵的蜜意之状。
龚廷山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丝质牡丹刺绣屏风上所写的词句。
“龚先生?”穿着粉鹅黄色旗袍、笑容可掬的伶俐女子,随着他的止步亦停仁等待。
“丽苑的装潢何时改成这么中国味?”他挑起眉逡巡周围梨木门窗、深红帏慢、袅袅的薰檀烟香。他印象中的丽苑一如印度后宫似的层层妖丽薄纱。
“芸姐来之后才改的。”年轻女子微笑以对。
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叶芸的名字几乎出现在丽苑中每寸空间。
入门至今不过数分钟,他却不断地自入门的客人口中反复地听到她的名字,她,有何腕力让客人满心期待?她有何能耐让丽苑老板将经理之大权交至她手中?
叶芸,难以捉摸。
今晚,他一踏入丽苑中国宫殿似的大门,还未开口说些什么,门口招待的女子早已亲切地迎前告诉他:“芸姐请您到‘荷池’稍坐一会。”
她,早料到他一定会来。
龚廷山抿了下嘴角,不是太喜欢这种被看清、摸透的感觉。
“龚先生,这边请。”声细笑甜的女子优雅地向前一曲身,请他往前。
无怪乎丽苑于风月场间的声名只更炽烈而未降温,他望着眼前秀丽的身影忖道。
若这一个招待女子都有出众的美丽,那入内的多情呢喃自是更令人向往。
随着女子绕过屏风;开阔的空间,考究的装饰,再度令龚廷山称奇。如果叶芸在室内布置所做的改变是为了满足男人潜意识中主宰的天性与沉醉温柔乡的渴望,那么她已经成功大半了。
他注视着室内沿着主轴线所分隔成的香轩、芦塘、梅院、春坞……名称或许不尽与台、堂、院等实际规格相符,但掩映在每处区域入口半透明绸纱之后的精巧妆点……细致典雅的花木叠石、瑰丽绚彩的落地屏架、高几高案的雕纹花饰……却不免让人有时空倒转之感。
入口绸纱之后,犹可见穿着旗袍的女子或坐或倚的腻着男人,犹可闻女子或嗅或笑的媚音笑态。龚廷山拧起了眉,按捺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夹带兴奋的冒险感。
此时的丽苑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虚幻,梦境般的世界,一个男人想像中的绮想世界。他尚且会对此种风情产生冲动,也就不难理解丽苑何以如磁石般地吸引住所有男人的心了。
“龚先生,请进。”领路女子倾身掀开布幔。“‘荷池’是芸姐特定的厢房。”
香远益清
龚廷山勾起了一边嘴角,望着深红朱漆门形长躺椅后的一幅字画……画的是淡墨之荷,写的是周敦颐的咏荷之句,只是……挂在这风月之地,不免显得讽刺。
“请上坐。”女子半跪于长躺椅上的踏板处,望着眼潇洒自若的他。芸姐果然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