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怎么能浮在水面上!”少年们七嘴八舌地道,相互间讨论得极热烈。
“莫非是用铁皮包着木板?”轩辕望脑子一转,当先问了出来,可立即就有人道:“这船好快,一下子就跑到前头去了,铁皮包的有这么快么?”
众人的目光全瞄向方才那个水手,那水手有些心虚,他虽然也是个老水手了,但这种铁船他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为何。柳孤寒哼了声:“没什么能追上我们……是没什么我们能追得上吧。”
他的刻薄话让那水手好不自在,借故离开了少年们。少年们对新鲜的东西总是充满着兴趣与幻想,有个少年忽然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还记得我们在开定看到殿下的魔石车么,那就是铁的,铁车能跑,自然也能游泳啦!”
这一解释,倒让少年们相信了大半,见多了魔石带来的奇迹,少年们也习惯了。
“魔石船……”
赵王李景楼站在华盖之下,目送那挂着奇异旗帜的魔石船远去,口中喃喃自语。当那魔石船消失不见后,李景楼回过头来,脸上失去了平和,代之以一种坚定而毫不动摇的威严。
“闲之,你想到了么?”他转过头来问华闲之,出了暗流涌动的东都开定,赵王颇有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但稍稍放纵后他便收敛,与华闲之等谋士就今后的策略不断磋商。
“十艘这样的铁甲魔船,可以让我大余水师全军覆没。”华闲之脸上神情还很平静,他抬头平视赵王,对于一向守礼的他而言,这样是很少有的。
“仅此而矣么?闲之,在孤面前,你无须讳言。”
“据说,自我大余向西行,经过天赐草原、瀚海沙漠,经过火焰山、冰河与毒沼,翻越怒龙山,可以抵达宝象国。”华闲之慢慢道,听到宝象国的名字,赵王李景楼插了句:“可是前辈神僧大空前去朝拜的佛国?”
“正是,宝象国方圆六千里,所属藩国数十,曾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国,但近百年来,来自泰西诸夷不断侵扰,如今已国灭庙毁了。泰西诸夷倚靠的便是这铁甲魔船,在魔船上架起火炮或魔石之炮,便足以征服一个国家。”
赵王双眉皱了起来,华闲之微微一笑:“好在宝象诸国加起来较我大余还要大些,泰西诸国虽有魔石技艺,却也无法一口吞尽,因此我大余如今还安然无忧。”
“安然无忧……安然无忧?”赵王也微笑起来,笑声中多少有些讥讽之意,“且不说泰西诸国对我大余的威胁,单说如今朝政,还真的能说是安然无忧么?”
“殿下!”华闲之脸上终于动了颜色,赵王向来谨慎地以沉迷于奇技淫巧来掩饰自己的真识面目,象这样公然对朝政不满还是第一次。
“闲之,自打孤王幼时在皇宫中第一次接触这魔石后,孤王便知道这将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因此,孤王便尽可能想弄明白魔石。哼,可怜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将魔石当作一种奇技淫巧……”
华闲之沉默了。在余国风评之中,赵王的评价着实不高,但赵王一直对此不以为意,现在看来,赵王虽然胸怀大志,但终究还是个人啊。敌视新鲜的充满生机的事物,抨击一切可能导致变化的事物,不正是那些抱残守缺食古不化的士人君子们,还有那些同剑艺一起堕落的剑士们愚蠢之处么?
道不行,吾将浮槎于海外啊……
“闲之,为我说说扶英吧,这二十多年来,扶英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赵王打断了华闲之的沉思。
第三集 第二十二章 剑之道(下)
自唐城乘宝船东行十日,终于看见了陆地的影子。这只是一小岛而已,但对于船上的乘客而言,这意味着即将脚踏实地了。
宝船经过那小岛又行了一日,开始顺着陆地前行,进入一片狭长的海区,水手称之为“红潮海”,据说是因为每年夏季海潮会变成赤色而得名。
“扶英国世世代代是我大余国藩属,前朝时扶英国主每十年入朝一次,以所进贡东海鲡珠换取皇帝的封赏,我大余立国之后,念他们海路不易,免了十年入朝的常例。但扶英人对我大余人仍是敬爱有加,语言服饰乃至文字都与大余无异,甚至于姓氏也与大余一般,直到二十六年前扶英新国主亲政变法,扶英开始学泰西诸国,才渐渐同我大余疏远了。”
宝船上的船长对这些少年非常客气,当众人问及他们将抵达的扶英时,他娓娓而谈:“这二十六年来,扶英变化极大,可以称得上是日新月异,但也乱得很。”
轩辕望好奇地打量着港口岸边的建筑,大多和余国没有什么差别,斗拱飞檐应有尽有。岸上人物的衣着略有不同,比起余国如今的式样更带了几许古意。但与他们起程时的港口唐城来看,这个名叫“贵立”的港城要繁华与喧热得多。港中停着不少他们在航程中所见的铁船,铁旗上飘扬着各式各样的旗帜,这些招展的旗帜给港口平添了几分热闹。
“回舱吧,就要靠岸了!”水员的招呼让看热闹的少年们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舱内,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装,期待着在这异国他乡可能遇到的新鲜事物。
对来自大余国的使者,扶英的接待至少从表面上看还是很热情的。执政的宰相原秀泽虽然不曾亲自来迎,但主管外务的礼务相藤西行却自扶英都城河门城赶来了。毕竟,赵王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登上扶英的神洲大陆的王子,而对于向来存在于神洲上大一统帝国的阴影下的扶英,要想真正摆脱对大余国的敬畏,还必须有一个过程。
随同赵王来的人足有千余之众,这样的排场颇让扶英国的礼务相藤西行咋舌,宾主经过冗长的礼仪之后才开始正式会谈,他们是如何谈的,轩辕望等人是无从知晓。会谈的结果,是赵王一行暂时在贵立住下来。由于人太多,寻常的馆驿是无法安置下这么多人的,好在扶英为他们腾了两处大的院落,又将一处驿馆挤得满满的,这才将众人安置下来,好在有许多人是不久便要离去的。只在贵立住了两日,赵王殿下与华闲之等重要臣僚便去了河门拜谒扶英国主,而轩辕望等人住的那个大院子则被指定为“余国会馆”。
“你去哪儿?”
才一安定下来,扶英国负责接待的官员便将少年们分配到贵立城中的学堂上学。与大余的私塾不同,扶英国的学堂大都是国立,凡是孩童都免费启蒙,直至考试通过。由于学堂中所学的东西实在是奇妙,完全不同于大余的那些百家经典圣人语录,甚至还有泰西语言一科,这让这些少年们颇吃了些苦头。
轩辕望等人自然也跟着去求学了,唯有柳孤寒对此不屑一顾。看到他在众人求学之际溜出去闲逛,轩辕望禁不住问了一声。
柳孤寒停下来,冷冷的眼光瞄了轩辕望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离开了。轩辕望心中的疑惑更甚了,才来扶英不到十天,难道说这冰一样的人竟然在外边交了朋友不成?而且……别是女的吧……
“阿望,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口水都出来了,是不是在想美女啊!”
崔远钟重重推了轩辕望一把,将他从少年的春梦中惊醒过来。轩辕望脸立刻就红了起来,不安地摸着自己的剑柄:“远钟哥你别胡说八道了,你才在想美女呢!”
“嘿嘿,那么急着撇清,看来我是说对啦。说起来,你在天香楼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翠儿来着的,你来的时侯有没有和她打招呼啊?”
轩辕望心咯登一下,告别时翠儿泪眼涟涟的脸又浮在面前。翠儿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但最终没有说出来。但此刻他更担心的是,藏身在剑中的绯雨听到了崔远钟的话。若是如此,自己又有得罪受了……
“算啦,不逗你了。”崔远钟拍着夹在肋下的书卷,“快去学堂吧,若是晚了可要被罚的。”
轩辕望笑了笑,深深呼吸了一下,石铁山这平时难得有话的少年也禁不住说了声:“如释重负啊,看来阿望哥真的有事呢!”
这些笑语,柳孤寒已经听不见了。一个人徘徊在贵立城的街道上,虽然扶英受神洲影响很深,但多少还是有些异域风情的。人声鼎沸,行人如织,车水马龙间,城市里特有的喧嚣象雾一样蔓延,这又是一座都市森林。
行在两边高楼间的阴影里,冷冷注视着阳光下穿梭往来的人们,象是看着森林中的飞禽走兽。柳孤寒漫无目的地在这异国城市中独行,周围人很多,但他感觉中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人。
“剑道……”
想起这些日子来每天几乎都要听轩辕望提起数十遍的这个词,柳孤寒心中充满了疑惑,究竟什么才是剑道,难道说,华闲之与崔远钟的那些大道理,真的就是剑道了么?
抚着自己腰间的狭锋剑,柳孤寒茫茫然的心略微有些安定。剑,不过是杀人利器,剑道,不过是杀人之道……
“医者父母心。”
正当他如此想时,华闲之那震憾他心灵的那句话又在他耳中响起。剑是杀人的,而华闲之却是救人的医者,这两者间岂不是天生冲突么?那为何,便是对华闲之一直有成见的自己也觉得华闲之的人与他的剑结合得实在是完美呢?
华闲之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那自己呢?我又是做什么的,我从哪儿来,又将往哪儿去?
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杀人,亦或是被杀?我真的同那些无知无觉的禽兽一般,要过着无知无觉的弱肉强食日子么?
章日升、莫文辉他们也是习剑者,为何他们对剑的理解与华闲之有如此大的不同,为何他们更接近于禽兽?
为何自己会同他们走在一起,难道说自己也更接近于禽兽么?
无数的问题纷至沓来,没有一个问题柳孤寒能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越是思考,越是困惑。如果人真的象禽兽一般无知无识,只需为本能冲动而活着,那么人应会更快乐些吧。
“呼——”柳孤寒吁了口气,暂且放开胸怀,同华闲之他们呆在一起久了,自己真的变得爱胡思乱想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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