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被挡住了,岑峄理所当然地往另一边走,压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
“喂!你够了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治医生,我跟你讲话,你这是什么态度?”范睿民又赶过来挡住另一边。
岑峄清冽的眼眸缓缓地移向范睿民,范睿民咽了咽口水,不肯承认自己被那个凌厉的眼神吓到,他把手收回。“听说你刚救了一个因脑瘤而引发颅内出血的癌症病童,真是恭喜啊!”他皮笑肉不笑,“要好好把握啊,这样的机会对你来说已经不多了,瞧你愈来愈闲,倒不如考虑转行,可以去做做乩童之类的工作。那倒挺适合你的!对不对啊,岑大医生?”
岑峄当他是疯狗乱咬,不把他放心上。
“哪像我,我可是忙得很哪!你该感谢我肯牺牲我宝贵的时间跟你说话!”冷嘲热讽了一阵。范睿民预备潇洒地离去,来个漂亮的退场,怎料不知从何而来的饭菜热汤,兜了他满身。
“谁?是谁暗算我?”熊熊的火焰自他眼中喷射出来,他直觉地看向岑峄,岑峄却还是冷着他那张冰块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可恶!要是被我抓到,我一定会要你好看!”他落下狠话,收回对空挥舞的拳头,再恶狠狠地瞪岑峄一眼,狼狈退场。
岑峄其实也在怀疑那些汤汤水水为何会从天而降。他看向天空,一个忿忿不平的纤丽身影衬着蔚蓝映照在他眼底。
碧?
愕然浮现在他一向波澜不兴的脸上。
“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赭红熏染了她的双颊,碧飘落到岑峄身边,对那个窜逃的身影龇牙咧嘴。
“没事了!”他拉住她,诧异她难得的愤懑。
“什么没事了?”她为岑峄打抱不平,“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彷佛受辱的人是她,碧泫然欲泣。
考虑该怎么拉回她的理智,岑峄问道:“你刚丢他的是什么东西?”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我丢他的是……啊!”碧猛然震住,而后像摊烂泥似地瘫坐在地,“完蛋了!”她呜咽道。
她又做了蠢事了!那可是岑峄的午餐耶,这下可好,不但岑惮没得吃了,她一整个早上辛苦的成果也白费了!碧简直是欲哭无泪了,这下岑峄铁定会气到吐血,第一次第二次就算了,隔了一天她又闯祸,还说要改变自己呢!
碧有种被自己打败的感觉,她偷眼觑向岑峄,奇怪他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
抬眼,看到的却是岑峄脸部上扬的线条。
“嗄?岑医生,你在笑?”
岑峄的确是在笑,见被碧发现了,他也不再隐藏,大方的笑出来,而且还是捧腹的那种狂笑。
“哈哈哈……”飞扬朗笑传入天际,树梢栾花也微微颤动,似在应和着他的笑声。
碧不但把自己打败,连岑峄也不得不举手投降了。
碧本来还沉浸在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中,但看他愈笑愈夸张,实在是不得不阻止了。“别笑了!”她娇嗔道。脸上火辣辣地泛起一阵潮红。
幸好这地方还算满隐密的,不然捧腹大笑的岑峄,明天肯定会成为护士们口中的八卦头条。
“为什么那么生气?”岑峄碰碰她的粉颊,脸上犹带笑意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她真的不晓得原来自己那么容易失去理智,“听到他说你说得那么难听,我心里头只想着要保护你,来不及细想,手中东西就丢出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保护我?”
碧点头,“对啊!我知道自己很笨,可是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所以……”
保护他?这个幽体竟然说要保护他?他可是圣山灵使,是神选中的人,向来只有他保护别人的份,而这个幽体竟然说要保护他?
岑峄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撼动了。
“谢谢。”
看着岑峄的温柔眼神,碧樱唇微启,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午餐,害你饿肚子,真的很对不起!”
“那么那个是?”岑峄指着碧手中紧抓着的一包东西。
“这个?”碧把那包东西摊开放到手心上,纸袋裹是各式各样不同的饼干,
“这是小饼干,本来是要给你当点心吃的。”可是现在连正餐都没了,还谈什么点心呢!
岑峄坐下来,背靠到栾树上,伸手拿了块小饼干放人嘴中。
碧屏气看着他,眼光未曾稍移。
“很好吃。”岑峄的脸色已恢复正常,自他口中说出的却不是虚应,而是真实的赞赏。
“谢谢!”
碧笑了,粲如春花的绝美笑靥连恣意挥洒秋意的栾花也相形失色。
岑峄喜欢她的饼干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算不算是有进步呢?
第五章
“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碧柳眉微扬,锲而不含地再度追问。
“为什么要问?”岑峄不解她对范睿民的执着。
“因为我讨厌他!”碧说得斩钉截铁,脸上也有着不寻常的愤怒。
虽然那个人衣冠楚楚,长得也不难看,可看到他,她就是没来由得一阵厌恶,其实她自己也满惊诧的,她对一个人的喜恶不该是这么分明的呀!只能说,谁教他要对岑峄出言不逊!哼!没人可以随便乱骂岑峄!
看着她不满的莹眸,岑峄的眼光不觉放柔,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对这间医院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特别的感觉?”碧美眸含疑,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
“你是在这个地方出现的吧?”
“是啊!我睁开眼就在这裹了。”碧肯定地点头。
“是吗?”岑峄低头沉吟道。
不管死亡原因为何,幽体因生命终结而离开肉体是很正常的事,但若是碰上像意外事故这种暴力式的死法,因为事件发生地太过突然,灵魂会由非正常管道弹出身体。导致身心受创过剧,最常见的就是会产生像“记忆剥离”这种现象,存在脑中所有的档案在瞬间被掏空,不复记忆,但在潜意识的驱使下,这样的灵魂却会不由自主地回到临终或是生前有所依恋的地方,所以,这个医院对碧来说,该是有某种意义存在的吧?
问题是,碧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同,岑峄注视着她身上的碧绿光彩,因为,她身上没有灵魂该有的死亡气息。
幽体是由灵气积聚而成的,实体已灭的灵魂,身上的灵气该是黑色的,而碧的灵气竟然是绿的,莫非……她的肉体还存在人世间?
这个认知窜人岑峄脑中,他震惊地看向碧。
碧却不知他脑中翻腾的思绪,看着他别在胸前的名牌,她咯地娇笑出声。
“笑什么?”
“你们三个人的名字跟你们的个性好象呢!炘炽是人,泠滟是水,而你是山……”碧为这个巧合惊叹不已,难道他们的父母能未卜先知吗?
岑峄只是浓眉微扬,没表示什么,他不自觉地捧起碧的脸庞,“你对这间医院真的没什么感觉吗?”
“没有啊!为什么你要这么问?”碧本来只是当他随便问问而已,岑峄凝重的表情让她有些惊讶。
岑峄放开她,“要不要仔细想想,说不定……”
“说不定我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吗?”她探进岑峄的眸子,如此猜想道。
“或许……”其实岑峄也没什么把握,他所想的毕竟只是猜测而已,并无任何确实的迹象可寻,然而,是哪儿来的力量可以强行把她的灵体抽离肉身呢?
“可是……我该怎么做?”碧有点迟疑,一种未知的恐惧突地兜上她心头,脑海中一道声音隐隐约约地响起,似乎在制止她……
不行!她甩甩头,甩掉那道声音,她不想让岑峄失望。
“闭上眼,平静心情,试着把自己融人周遭的空气中,风,会告诉你的……”
碧依言照做,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
岑峄看到了,他在心中挣扎了会,最后拉住碧的皓腕,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会在你身边的。”
碧一颗不安的心平定下来,她对岑峄浅浅一笑,深深地吸一口气,尝试把自己调和成和周围一样的频率。
柔和的绿光以她为中心,开始向外扩展……
岑峄考虑着要不要介人,末了还是放弃念头,以他的立场看来,他的干涉只会造成碧的困扰,这件事必须靠她自己去发现,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她。
乌眸移向迎风招展的栾树,岑峄将右掌平贴于树干上。
“树木啊!把你的力量借给我,为碧筑起一道防御之墙吧!”
顺应岑峄的应召,栾树枝桠间慢慢浮现出一个萤黄光球,光球缓缓进入碧体内,澄黄与翠绿融合为一,不复可见。
寂静无声……
这裹是哪里?碧美眸流转。岑峄呢?
岑峄及医院的景色都不见了,在碧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白,如棉絮如雪花的白。我是在云裹吗?
碧睁大凤眼儿,感受这奇异的光景,在陌生的环境里,她并无恐惧或害怕的感觉,只是觉得神志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
一团光球自雪白中冉冉升起,将碧纳入它的光亮中。
是岑峄!她知道,因为光球内有一股属于他特有的温暖气息。
“跟着光走,光会指引你的。”
耳边响起岑峄的声音,碧定下心,任由光球牵引,投向前方闪着特殊光彩的空洞中……
迎面而来的强光亮得让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以手遮掩,直到亮光不再那么刺眼。
这里又具哪裹?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秀丽的风景和一条蜿蜒的山路,山路弯弯曲曲。彷佛无止境。我来过这裹吗?为什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里,我能找到答案吗?
碧纳闷地俯瞰眼前的一切。
山路远远的那头驶来一个小光点,碧定睛一看,是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而她的身影居然在那辆车上,除了她,车上还有一对中年夫妇。
岁月已然在他们的发丝上添了几许灰白,男的一张历经风霜的脸孔,威仪自现,女的则是慈眉善目,唇边带着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