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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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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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唷,阿蕙,也不给客人倒杯茶!”孟家好婆说。
  白蕙不好意思了,“噢,我这就倒。”她把空铜吊交给好婆,赶忙拿杯子,拿茶叶。
  孟家好婆看看披着西平大衣的白蕙,又看看西平,颇有含义地点点头,拎着铜吊下楼去了。临走,轻轻地把门给他们带上。
  西平是来告诉白蕙已在徐家汇平安公墓为清云找好墓地的事的。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墓碑和墓体设计图纸,打开给白蕙看,并告诉她这是他亲自设计,如果她满意,明天就叫人去定制。而且他已跟一位专搞陶瓷艺术的朋友说好,请他为清云复制一帧肖像,交给烧瓷厂,烧成瓷片,好镶嵌在墓碑上。他要白蕙找一张清云的相片。
  “要挑一张拍得最好的。”
  白蕙露出为难的神色:“妈妈总共没有几张照片。”
  “找找看,”西平说。
  白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不大的纸盒,开始翻起来。盒子里零零碎碎放了些照片和纸张,白蕙翻检着,竟找不到一张合适可用的清云的照片。
  “唷,这是你吗?”西平凑上去看,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从盒中拿起一张小照。
  白蕙瞟了一眼,点点头,“还是高中毕业拍的。”
  “太可爱了,蕙。如果那时候就让我看见你,我一定早爱上你了!”
  “那时候你在哪里呢?”白蕙幽幽地问。
  “让我想一想,”西平说,“喔,可能我已经大学毕业,说不定已经到了法国。你可真是我的小妹妹!”
  白蕙把纸盒一推,废然长叹一声:“唉,找不到了!”
  “别急,别急,让我来看看,”西平把纸盒拿过去,宝贝似地检视着里面每一件东西。很快,他把盒子全翻空了。
  现在西平手里拿着一只空盒。空盒的底上是垫得平平的一张厚纸。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生了许多黄|色的斑点。西平怕有什么东西被遗忘在这层纸下面,便把这纸揭了开来。他确实找到了一两张小照片,然而同样没有什么用处。于是,他仍旧把这层厚纸垫好。
  “等等,”突然,白蕙叫起来,“西平,你看。”
  西平不解地住了手,白蕙把西平手中的厚纸翻过来,一张钢笔素描的少女头像赫然呈现在他们面前。
  “妈妈,这是妈妈!”白蕙激动地叫着。
  “哦,真美!”西平和白蕙并肩看着这张素描,禁不住赞叹起来,“可是,你妈妈为什么将它倒扣在这里呢?”
  “是啊,连我都没看见过!”白蕙说。
  两个人捧着这张少女画像仔细地端详起来。
  看得出来,这画有年头了。当初的蓝墨水。显然已经过由蓝变黑,又由黑变褐的漫长过程。但画家的有力笔触却依然清晰。画上的少女扎着两根辫子,正腼腆地笑着。
  呵,可怜的妈妈,你曾有过多么美妙,多么动人的青春年华,你又曾有过多么辛酸,多么凄凉的人生!
  西平把目光从画面移开,凝视着白蕙,“蕙,你多象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啊!”
  “不,我不如妈妈漂亮!”白蕙由衷地说。
  “在我眼里,你比谁都美,蕙。”西平说着,感情又冲动起来。
  白蕙拉拉他的手,说:“你看。”
  他们都看到了那幅素描右下角署的那个日期“27。7。1909”,特别是那个花体的签字:“B”,不觉相视一下,又不约而同地把画像翻过来。那纸的背后,却除了几块黄斑,什么也没有。
  B,这不是“白”字英文拼音的字头吗?一个念头同时闪过他们的脑际:这画或许与白蕙的父亲有关?这画或许隐藏着一段故事,一段画中人不愿常常想起却又忘不掉的秘情?当然,也可能普普通通,并无奥义。可惜……
  “感谢上帝,蕙。”西平衷心地说,“墓碑上就用这张画像吧。那位艺术家一定能够复制得维妙维肖!”
  到处树着高高矮矮的石碑,到处是圆拱型、长方形的水泥墓体,到处是萧萧飒飒的苍松翠柏,公墓就是公墓,永远弥散着一片悲哀肃穆的空气。更何况现在时届严冬,松柏以外的一切树木都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满地败叶堆积,几乎把一条条花岗石小路都这满了。人们走在路上,便发出有节律的窸窣声。如果是一群人,那声音简直就可叫做枯枝败叶交响曲了。一阵西北风刮来,干枯的树叶飘起来,贴上人的裤腿,甚至围巾。几只乌鸦稀稀拉拉地停在那些墓碑上,等你走过去,它就“呀”地大叫一声拍翅起飞,但飞不远,马上又落在附近,朝你瞪着那两颗亮晶晶的小眼睛。
  吴清云的葬礼就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节、这样一种酷寒萧瑟的气氛下举行。
  墓|穴早已挖好,棺木也早已停放在一旁。只等安德利亚神父为死者作完最后的祈祷,公墓的工人就会把棺木放下墓|穴,然后填土,封|穴。
  那块用花岗石刻成的石碑,镶嵌着吴清云少女时代的素描像,树立在墓|穴前方。那位陶瓷艺术家果然不负西平之托,将清云的素描像活灵活现地复制在瓷片上。现在她正向围绕着她永久安息之地的亲朋们默默地微笑着。在她的脚下,堆满了鲜花扎成的花圈和花篮。最难得的是挂着“女儿白蕙敬献”缎带的那只花圈,竟不知从哪里觅来许多新鲜的蝴蝶兰。那些蝴蝶状硕大的紫色花瓣,在小剑般的嫩绿花叶簇拥衬托之下,笑傲于凛冽的寒风,精神极了。
  妈妈,亲爱的妈妈,你再看一眼你的女儿吧!再看一眼你最喜爱的蝴蝶兰吧!
  安德利亚神父浑厚的男中音平缓地回响着,祷词已经接近尾声。
  突然,石子小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起初大家没有在意,待到这脚步声愈益迫近,大家回头一看,一个年纪不小的男子,正捧着一束玻璃纸包的鲜花匆匆而来。
  “老刘。”西平第一个认出来,那是他爸爸的司机。
  “少爷。”老刘喘着气叫一声,立刻被墓地上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慑,悄悄把西平拉到一边,说:“老爷叫我送来的,给白小姐。老爷说,让少爷代他好好致哀。”
  西平接过老刘递过来的那束花。
  紫色的蝴蝶兰!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偶然巧合?
  “你是在哪儿买到这花的?”西平问司机老刘。
  “不是我买的。是老爷的秘书吕小姐打电话,叫我到老爷办公室拿的。”
  “噢,是这样……”,西平不禁沉吟起来,他默默地走向清云的墓碑,把这束鲜花放置在碑石脚下。
  这时,神父的祷词已经结束。工人们正在将棺木放入墓|穴。
  棺木很快放好。安德利亚神父第一个捧起一把黄土,撒在墓|穴里。然后各人依次上前捧土,撒土。
  白蕙没有哭泣。她在孟家好婆搀扶下,神情木然地走向墓|穴,默默地捧起一大把黄土,深深地望了一眼墓|穴中静静躺着的棺木,在心里跟妈妈作着最后的告别:“哦,妈妈,亲爱的妈妈,安息吧,永远永远地安息吧!”
  然后,她把那黄土,一小撮一小撮地从指缝中漏下墓|穴。土漏完了,她还保持着那姿势,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
  一切仪式都已完毕。人们关切地围着白蕙。
  “孩子,回去吧。”安德利亚神父慈祥地说。
  白蕙大梦初醒般地望望神父,望望众人,说:“神父,谢谢你。谢谢大家。你们都请回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众人互相看了一下。蒋继宗悄悄对西平说:“你陪陪白蕙吧,你不能走。”
  西平感谢地看了看继宗,继宗的眼神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和鼓励。于是,他走到孟家好婆身边,对她说:“好婆,你们都先请回吧。我陪白小姐再呆一会,就送她回家。”
  蒋继宗也对孟家好婆说:“好婆,我们听西平的,先走吧。”
  孟家好婆这才放开挽着白蕙的手,对西平、也对白蕙说。“你们早点回来。”
  西平让老刘先开车送神父、继宗、孟家好婆母子回去,然后再回公司。老刘便领着众人走了。
  墓地重又安静下来,只有公墓工人铲土填|穴的声音。西平扶着白蕙默默地看工人操作。不一会,工人们就填完土,走了。
  “蕙,”西平轻轻摇摇白蕙。白蕙愣愣地没动。
  西平伸手拉了拉白蕙露在大衣外面的那截围巾,那是一条雪白的毛线编织的长围巾。白蕙近于机械似地转过身来。
  “蕙,你不能这样。妈妈已经安息,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西平扳着她的肩膀,热烈地说,嘴里喷出的热气直扑白蕙的脸。
  白蕙抬起那双充满雾气、梦一般的眼睛,迷惘地看着西平:“新的生活?”
  “是的,蕙。今天也许不是时候,可是我考虑再三,为了你,也为了我,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对你说……”
  “说什么?”白蕙的声音很轻。
  西平把嘴凑到白蕙耳边,略微颤抖却不失坚定地说:“做我的妻子吧,蕙,我的好蕙!”
  “你是说……”白蕙似乎没有听懂。
  “结婚!我们应当结婚!”一旦开口,西平便变得勇气百倍,他说得斩钉截铁。
  “结婚?”
  “是的,我爱你,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每天每日,每时每刻!我不能再忍受跟你分开的日子!”
  西平发现,白蕙的大眼睛里,突然涌满了泪。她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蕙,听我说,我在向你求婚。在妈妈的墓前,在妈妈的注视之下。妈妈不是亲口祝福过我们吗?你不是妈妈的乖女儿吗?你要听话。嫁给我吧,嫁给我吧!”
  西平热烈地,忘乎所以地摇撼着白蕙,白蕙蓄得满满的泪,断线似地滴了下来。
  “你不愿意?”西平着急地问。
  “不。”白蕙轻轻摇了摇头。
  “你同意了。噢,你同意了!”西平兴奋得立刻拦腰把白意蕙起。白蕙怕掉下来,只得用手臂紧紧勾住西平的头颈。
  在西平的怀抱里,白蕙连连说,“不,不,放开我……”
  西平不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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