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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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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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继宗一个人半醒半睡地躺在床上,神思恍惚,悠悠飘荡……
  巳经不止一次了,他感到心脏的抽搐,感到由胸部辐射到后背的疼痛和双腿神经的麻木。而且这种感觉从起初的转瞬即逝,变为迟迟不去,又变为顽固地频繁出现。他猜想得了一种严重的病,虽然医生从未当面跟他明确说过。
  这次发病他是有预感的。在白蕙家听林达海一番话,他受的震动不亚于白蕙。他以前只知道白蕙和她母亲生活清苦,却没想到她母亲还有那样一段辛酸的历史,不禁对这位刚强而清高的妇女肃然起敬,而对她的病逝则愈益感到悲伤、不平。
  最使他挂心的当然还是白蕙。当时他虽义愤填膺地鼓励白蕙,要依靠法律争回自己应得的一份权利。但倘若真的面对着庞然大物丁文健,白蕙该怎么办呢?躺在病床上,他一想到这个,就忧心如捣。实在太难为这单纯而善良的姑娘了。何况,弄不好很可能会公堂对簿,在上海滩形形色色的小报上闹得沸沸扬扬。那么娇弱,而且无助的白蕙,能受得了吗?
  他意识到,无论了文健承认还是不承认白蕙这个女儿,白蕙已无可挽回地失去了西平,失去了作为恋人和未来生活伴侣的西平。今后,即使他们再见面,也将只能以兄妹相称。他知道,这对于白蕙来说,是致命的。他非常担心,本来就够孤苦的白蕙,一旦想不开,会自戕生命。
  “应该找她好好谈一谈,使她振作起来,”继宗每次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天晚上白蕙悲愤欲死的神情,想起白蕙抱着头发出的凄厉喊声:“不,不,让我自己想一想……”她究竟想得怎么样了呢?
  多么想给白蕙更多的安慰,更多的帮助呵,尤其是在她接二连三地遇到不幸的时候。这种时候才更需要朋友啊。
  几天来,高烧、头疼和整个躯体的酸痛,常常使他的意识处于一片混沌茫然之中。那被他用理智和意志强行压抑下去、禁锢起来的爱情却获得了释放。无情的病魔在这里竟扮演了爱的使者和保护神。想当初,继宗费了多大的劲,才硬是把对白蕙的求凰之渴扭转成手足般的感情。现在看来,他的心不过是自欺欺人地加上了一把纸锁而已,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挣脱。这也是他盼望早日痊愈,急于要同白蕙谈的一件事。
  不过,白蕙在他心目中太崇高、太完美、太神圣,就算他鼓足勇气把话说出口,结果究竟怎么样,当然全听她的意思,他是绝不会勉强她的。即使在神思悠忽之际,这一点在继宗头脑中也毫不含糊。
  于是,常常是这样:带着对白蕙的百般思念,带着病好以后马上去找白蕙的憧憬,继宗朦朦胧胧地睡去……
  是谁走到了我的床前?原来是继珍,她身后那个苗条的倩影又是谁?
  白蕙,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病了!你从哪里来?
  哦,她把她的手按在我的额头上了。她的手好凉啊,一定是因为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今天的气温是多少?白蕙,你为什么不多穿一些衣服,不戴上一副手套!
  我挺好,我没事,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你不要担心。医生说了,不是什么大病。
  不要这样忧郁地看着我,不要这样皱紧眉头。对我笑一笑,你不知道,你笑起来,那两个浅浅的酒涡,多么可爱,多么动人!笑吧,我希望你永远都高高兴兴地笑着。
  呵,真舒服,好象服了一剂灵丹妙药,我那纠结的、发痛的心现在舒展多了,也不疼了。
  谢谢你,白蕙。允许我再叫你一声:蕙,好吗?蕙,我心爱的蕙,蕙,蕙……
  白蕙在继珍陪同下离开继宗的房间。好久好久,她的耳边还响着继宗那含混不清的叫声:蕙,蕙……
  他是在叫我吗?他在昏睡中这么叫,究竟是梦见了什么?
  看来继珍的话是真的。她说继宗一连几天,只要闭上眼睛就会不时地叫我。看来她并没有骗我。唉,继宗,可怜的继宗,你又何苦呢?
  继珍请白蕙脱了大衣,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坐下,又叫张妈冲来两只热水袋,一人一个捧着焐手。然后端出自己的糖果盒、饼干箱—一摆在白蕙面前,热情地让她吃。
  继珍决心趁热打铁,今天跟白蕙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白小姐,你看我们家,打爸爸去世以后,多冷清。”继珍平时说话很少绕弯子,今天算是动了点脑筋,从这里入手。
  楼下客堂间里,“当”的一声。那个老式自鸣钟倒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工作。悠悠的钟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扩散,使蒋宅愈益显得空旷静寂。
  “是啊”,白蕙点了点头,看继珍很难过的样子,便找话安慰她:“你比我强,不象我孤单单一个人”。
  “可是,哥哥的身体实在让人担心。我老实告诉你,你不会害怕吧?”急性子的继珍来了个急转弯。
  “你说吧。”
  “医生背后对我说,哥哥得的叫类风湿心脏病……”
  “什么?”
  “类风湿,种类的类。这是一种很厉害、很难治的病。”
  白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她现在对疾病有一种本能的敏感:妈妈得的是一种奇怪的肺病,不是结核,却比结核还要命;继宗又是一种怪病,难道也是致命的吗?人类什么时候才能不受病魔的折磨呢!
  “医生说,这种病现在还没有特效药,只有靠自己调养,不能劳累,着凉。最重要的是情绪。弄得好,活几十年没问题。弄不好……会引起猝死。”继珍已经眼泪汪汪了,她并没有夸张,医生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么厉害!”白蕙不禁轻轻地叫了一声。
  “可是,爸爸死后,哥哥比过去辛苦多了。又没人帮帮他。”继珍说着,更伤心起来。
  说实话,他们兄妹早年丧母,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自从哥哥得了这个病,继珍确实难过,也很为哥哥的身体操心,总想最好能有办法,使哥哥能健康地活下去。因此,当她听说西平与白蕙不得不分手的情况后,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而且,她觉得这个主意无论对哥哥,还是对白蕙,都是有好处的。此时,她边说着哥哥的病情,边瞟白蕙一眼,看她反应如何,以便决定下面怎样进入正题。
  “幸好他有你这么个妹妹,”白蕙说,“还有张妈。”
  这也是继珍料到的。她说:“张妈老了,而且毕竟是外人,至于我,我……”
  “你怎么啦?”白蕙的手本来在轻轻地揉着包在热水袋外面的那层布,听继珍突然支吾起来,不禁停下来问。
  “白小姐,你我是熟人,好朋友,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还没对任何人讲过,连哥哥都还不知道呢,”继珍下决心似地道:“我就要结婚了。”
  “结婚?跟谁?”白蕙问。
  “你也认识的。就是哥哥的朋友,那个开游乐场的秦一羽。他盯得我好紧呵!”继珍在羞涩之中流露出更多的兴奋。
  秦一羽,白蕙想起来了,就是那次在游乐场见过的身材不高,两眼滚圆、长着两撮小胡子的青年人。他跟继珍倒很般配,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比继珍略矮几分。
  “那我该祝贺你。真的,真心地祝贺你。”白蕙一只手拿着热水袋,一只手在继珍手背上拍拍。
  “谢谢你,白小姐,”继珍含羞地笑了,“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你一定要来。我想请你作我的傧相,可以吗?”
  白蕙点头同意了。
  “谢谢,”继珍说,“可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白蕙随口问道。
  “结婚以后,我就要搬到秦家去了。一羽是他家长子,他爸妈的命根子,绝对不会让他在外边住的。所以我想,我想请你,跟我哥哥结婚。由你来主持这个家。我走了,也就放心了。”继珍一口气把主题点了出来。
  “这……”白蕙哪里会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请求。
  继珍见白蕙面有难色,赶紧接着说:“我哥哥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是那么爱你,爱得深极了,痴极了。真的,我早看出来,还是从他第一次见到你起。但他这个人笨嘴拙舌,老实过分,话到嘴边也说不好。其实他比西平更早认识你,也更早爱上你。你刚才不是听到他在睡梦中叫你吗?他心心念念都在你身上啊!”
  让白蕙说什么好呢?她只能低着头,听继珍滔滔不绝的诉说:“那天晚上,他从你家回来,知道西平为什么离家出走,他气得成了什么样子,他为你生气,为你着急啊。可能就是因为受了刺激,又受了点凉,才发起病来的。我哥哥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心地地善良的人,而且,你又没别的亲人,也怪孤单的。我保证你们结合在一起,会过得幸福的。我也保证尊重你、听你的话,我会做一个贤惠的小姑。”
  白蕙头脑里乱极了。这算什么,代她哥哥来求婚!
  “咕咚”一声,继珍因为只顾说话,忘了热水袋,热水袋从她膝上滑下去,掉在地上。白蕙刚想弯腰帮她去拣,继珍已抢在前面。使白蕙大吃一惊的是,继珍竟顺势跪在了自己面前。继珍不去拣热水袋,却紧紧抓住白蕙的双手,泪流满面地说:“求求你,白小姐。救救我哥哥,只有你能救他,只有你能延长他的生命,只有你能给他幸福。除了你,他是任何姑娘都不会娶的,你不肯嫁他,他就只有一个人孤独地过一辈子了。求求你,发发慈悲,答应了吧。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继珍双膝移动,凑近白蕙,摇着她的身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白蕙棉旗袍的前襟上。
  是什么打动了白蕙那颗善良的心?是继宗对自己的一片痴情,是继珍所表现出来的手足之情,还是继宗那危及生命的疾病?总之,她不忍断然拒绝继珍。
  她轻轻叹口气,对继珍说:“你起来吧。”
  西平真的失踪了,就象已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据林达海说,西平先去南方某地再转道去江西。现在究竟到了哪里,他也不得而知。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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