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你和朝露的婚礼啊!我早前就说过,等朝露大学毕业你们就结婚。朝露呢就在家里陪我,把‘大妈妈’的‘大’字去掉,直接喊我‘妈妈’。至于无上……继续跟你爸爸忙医院的事,后院就交给我们娘儿俩喽!”
“可是妈我……”
崔无上正想辩解,却听身旁有个怯怯的声音冒出一个字——
“好。”
好?好?好什么好?什么东西就好了?
崔无上转身瞧向身后那颗冒出声音来的头颅,刚刚有检查过,朝露没摔坏脑子啊!怎么会在这时候答应妈妈跟他结婚?
“妈,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说。”
“当然是以后再说,妈妈再怎么急也得等朝露身体痊愈以后才能提啊!”崔妈妈暗示儿子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拒绝和朝露结婚,就等于在她的伤口上再洒把盐。
好吧,崔无上聪明地选择闭嘴,却以送母亲出门为由,单独与母亲摊牌。
“妈,你明知道我和朝露已经分手两年多了,我早就和函为非在一起了,而且我们俩的感情不错,我怎么可能突然和朝露结婚?”他的妈啊,到底在搞什么外国把戏?
崔家妈妈早就猜到儿子要提这档子事,提前准备好措辞来堵他的嘴。
“儿子啊,你若是真对朝露一点感情都没有,我自然不会强迫你们结婚。可你自己也看到了,一听说朝露出事,你跑得比谁都快,你担心她担心得可以放下你那个什么为非不理,这不是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嘛!”
说明问题?说明什么问题?
崔无上拒理力争:“妈,我对朝露是有感情,可那不是爱情,我把她当成我的妹妹,当成我的家人。”
“你以为结婚是什么?结婚就是把原本陌生的人变成自己的家人,我和你爸爸都觉得朝露才是适合你的妻子。至于你那个什么为非……妈就当你年少贪新鲜寻刺激,现在你也跟人家相处两年多了,什么刺激都已经全部蒸发掉了,可以回到你原先的平静生活里了吧!”
“妈,不是那样的。”
他的解释崔家妈妈尽数充耳不闻,她反倒警告儿子:“朝露爸爸说朝露自打跟你分手以后,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坠楼前更是一整天恍恍惚惚的。崔无上,你给我听好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朝露是上天恩赐给我的另一个女儿,我不可以再失去她。如果她再有个好歹,你就给我看着办。”
依照母亲大人的意思,想要朝露好,就要牺牲函为非这个歹?
崔无上抱着疼痛的脑袋,也许他这个脑外科专家该给自己照个CT了。
“我回来了,你还没睡啊?”
崔无上把自己抛到双人床上,很惊讶地发现函为非正在浅酌红酒,粉粉的面容微醺,让他涌起想咬一口的冲动。
“今天在医院我很抱歉,当时的状况比较乱,所以——对不起了。”他们约定好的,谁错了谁先主动道歉,让那些无聊的脸面问题滚一边去吧。
函为非把脸埋进酒杯里,静静地听着,静静地发呆。许久——
“怎么样?什么时候跟邺朝露结婚?”
噗——
刚喝了一小口红酒的崔无上直接喷酒,她是神人吗?怎么可能连这种事情都猜得到?
不对,她不可能猜到,一定是有人跟她说。
“谁告诉你的,我爸还是我妈?”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母亲出面解决的吧!像你父亲那样有名望的人,肯定不屑跟我一个小丫头纠缠不清。”她仍是那般淡淡的,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必须得承认,她分析得很透彻。
跟她相处两年,虽仍不是十分了解她古怪的个性,但总有些小发现,比如:她越是沉默就意味着她将自己的真实心意埋藏得越深,不发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函为非,请你相信,跟朝露结婚不是我的真实心意,那只是我妈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会试着说服我妈,打消这个荒唐的想法,我对朝露只有亲情,我不爱她,我爱的是你。”
“把这番话去对邺朝露说。”
望着他的眼,她眸子闪烁着深沉的光芒。两个人的感情问题对于彼此来说根本无法避讳,她索性把话挑明了说到死:“去告诉邺朝露,你不爱她,你爱的人是我,你不可能和她结婚——去告诉她,现在!”
崔无上无奈地抹了把脸,夹心饼干的滋味他总算是尝到了,“这些话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可朝露她现在那副样子,神情总有些恍惚,我怎么可以现在拒绝和她结婚呢?那会置她于死地的。”
“你不会以为她是因为你才坠楼的吧?”函为非好笑地眼瞅着他,“在你离开她快三年的时间,她才心情郁闷到坠楼,是她太过长情,还是你太过自信?”
她的取笑在朝露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刻,对于崔无上来说着实是种刺激。他咬着牙蹦出几个字:“有没有人说过你太冷血?”
她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反问他:“冷血和没人性是一个意思吗?如果是,我外婆常‘称赞’我没人性。”
崔无上半张着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函为非抱着双膝神情木讷,近乎自言自语道:“没人性——怎么会有人性呢?我是喝最廉价的奶粉长大的没人要的野孩子,我会有人性才是奇怪啊!”
一口喝干杯中的红色,她笑得好单纯的样子,“不要期望我大度地说,崔无上,你去陪她吧,你去陪青梅竹马的前度女友吧,我不要紧的——怎么会不要紧呢?你整天看顾着你的青梅竹马,我还要你这个男朋友干什么?不是要结婚嘛!去吧!拦不住的事我不做无用功。”
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她很是显摆地在他面前晃着,“看到了吧?现金支票——二十万,院长夫人给我的。说是只要你跟邺朝露结婚,这二十万就是对我的补偿。我陪了你两年,算起来每年十万。感觉有点少啦!以你崔氏医院接班人的身份应该远不止这么多才是啊!可怎么办呢?就给了那么多,我也不好意思再多要……”
“函为非——”他怒吼,这一次他真的开始生她的气。
“难道我娶朝露,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你对我的感情真的就这么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都禁不起考验?就值这区区二十万?”
“真正的爱情不必接受考验,它就摆在那里,我们伸一伸手就能拿到。需要不断用考验来例证的爱情只能说明它本身就太脆弱,太不牢固了——对不起,这样的爱,我宁可不要。”
她一手拿着支票,一手指着他,把话摊开来明讲:“要么和我待在这里继续相爱,要么回去陪你的朝露,我拿着支票走人。二选一,不是我选,是你做出选择。”
“函为非,你知道这种时候我没办法……”
“没办法放下青梅竹马不理,没办法放下你父母都很疼惜的邺朝露不管嘛!”
她明白的,点点头,她真的明白。她脸上深刻的动容告诉他,她真的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他的左右为难,他的无法选择。
没问题,那就由她来选择吧!
“所以就放下我吧!”甩甩手里的二十万,她牵起嘴角,笑得邪性,“身为一个坏丫头,接受男方父母给的钱,奸笑着退场不是最常见的结局嘛!”
函为非一步步退回到自己的卧房,退回到自己的单人床。最后一夜,她要在曾属于他们俩的家里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今夜开始,一个人睡吧!
关上房门,留给他最后的面容她仍旧是笑着的,“我说崔无上少爷,你不会真以为邺朝露是因为爱而要求跟你结婚的吧?”
第5章(1)
给函为非那张破嘴说中了。
当邺朝露抱着相册问他:“无上哥,我的相册里怎么有这么多这个男生的照片,他是谁啊?我不认识他,怎么同他拍了那么多张照片啊?”
崔无上赫然明白邺朝露的坠楼绝对与他无关。
相册里的男生高高大大,一看就是阳光散漫型男一号,跟他完全属于两个类型。崔无上倒是见过他几次,记得好像叫易日晞,是朝露参加的篮球社的队长。
这两年他虽偶尔见到朝露,但因为他主动提出分手的关系,他总是尽可能避免和她有深一步的交集。因为尴尬,所以他们之间的交谈比之从前少之又少。她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他竟全都不知道。
直到看到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朝露和那个叫易日晞的男生的合影,他才惊觉,朝露在这两年里走过了太多太多他不知道的旅程。
“你真的不记得他是谁吗?”崔无上盯着朝露的脸,同时点点照片上的那个人,他在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邺朝露茫然地摇着头,“我就是很奇怪才问你啊,为什么我和这个人拍了这么多张照片,我都记不得他是谁。”
“他叫易日晞。”
当这三个字从崔无上的嘴里说出的时候,没有任何预期,泪水从邺朝露的眼眶里钻了出来,啪嗒啪嗒浸湿了照片。
“我记得这个名字。”
邺朝露吸吸鼻子,努力微笑着陈述,“我记得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只换他回眸深情的一笑;我也记得,他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支蔓儿,我最好的朋友;我还记得,那天他拒绝了我的告白,他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楼上望着远处的人,忽然发现只要远一点、再远一点就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我跟自己说只要跨出去,只要跨出这一步就会忘记这个人……”
她跨了出去,于是坠楼。
“我想,我做到了,我真的不是记得这个人的脸,我忘记了他是谁。”
这才是她坠楼的真相,如函为非所料。
崔无上心疼地揉揉她的肩膀,顺势合起那本相册,迅速塞进书柜最不起眼的角落,“不记得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起,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你花心思去记。把它们通通放下,我们才能更轻松地上路。”
邺朝露乖巧地点点头,乖巧地告诉崔无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要嫁给无上哥,我要做无上哥的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