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恺看了他一眼。丁谦面容激动,直视殷灵。
“不错,我是耍了一些手段,拿了一些东西,可那是因为你们——”殷灵急急解释。
“是因为你别有所图。”丁歉厉声打断她的话。
“你不用说。”高泽恺阻止了殷灵。
她抿紧唇,面色苍白。
他转过头来,看着丁谦,平静地说:“丁谦,我知道你一直想真正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这样依附于高氏确实是委屈了你,现在,我告诉你,你自由了。”
众人哗然,明明是那个女鬼有问题,最后被开除的为什么会是丁助理?
丁谦面容骤变,“高总。您竟然为了包庇这个女鬼而开除我?”他指着殷灵忿忿道。
“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他可以原谅他背叛高氏,却不可以原谅他算计殷灵。
“我……我做了什么?”丁谦竭力想保持镇定,然而高泽恺那锐利的目光让他手心冰冷。
“我相信灵儿。她绝对不会冤枉你。”高泽恺淡淡地说:“而且若是你心里没有鬼,文件被盗,你第一个就应该来通知我,可是你一直不敢说,最后,被你发现了灵儿,你便想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身上,却又怕她洞悉了你的阴谋,所以欲除之而后快,对不对?”
“不,不是这样的。”丁谦喊叫。
“只是,你没有想到,灵儿她,绝对不会害我。”说最后这一句话时,高泽恺直视殷灵,眼中的冰寒迅速消逝,嘴角的笑容也变得较为温和。
殷灵听了心中感动,脸色微红。
“可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猜测。”丁谦还想挽回。
“莫非,你一点面子也不想留?”
“好,很好……高泽恺,你也别得意得太久。”丁谦咒骂着离开。
殷灵望着他的背影,担心地问:“你这样对他,好吗?”
“有什么关系?他得罪了你,就不能留下来。”
就这样结束也好。恩和怨是事物的两面,却往往相依相存,他不希望将来丁家和高家从世恩变成世仇。
“泽恺。”
“嗯?”
殷灵垂下眼眸,“我只会给你惹麻烦,而且,你跟我在一起待久了,没有好处,我希望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所以,我必须……”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你还记得那棵开满白色小花的树吗?”
她点头。
他笑,“那棵树,叫做木棉,是我等你的誓言,它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她在他的怀中颤抖。
高泽恺心悸又心动,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她扫一眼四周,羞红了脸。柔软的触觉从额头到眼睫,再到脸颊,最后落在她冰凉的唇上。
他的唇煨热了她的。
她只觉头晕目眩,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她闭上眼睛,陷溺在他满腔的热力之下,找不到自己了。
四周吸气声此起彼伏,人们惊脱了下巴,大家从来不知道总经理也会这么热情。
蓦地——
殷灵喉咙收紧,眼前一黑,痛苦地弓起了身子。
痛苦!无数的痛苦焚烧着她,像是一团团永无止境的热火,烧得她喘不过气来……
悠悠的前程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从脑海里流淌而过,最后,记忆定格在人间的最后一抹影像里,那样的痛苦,那样无处可诉的冤屈,是不是还要再重来一次?
她挣扎着,啊,好痛苦啊,谁来救救她,救她?
“我……我的……”喉咙仿佛被卡住了,她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该死!”他察觉到不对劲,急速回头,大声喊:“阿雷,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乔先生刚刚离开了,样子好急。”
“什么?”
好痛!殷灵勾下身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别怕,我们去找阿雷,别怕,一定有办法的。”他比她还紧张。
她想笑一笑,可阵阵袭来的疼让她无力支撑,她的手指握紧了他的手臂,长长的指甲隔着衣衫深深掐入他的臂肌中。
“快,快去把阿雷给我抓来。”他脸色变了,额上冷汗涔涔,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害怕过,从来没有。
“我……恐怕是……等不了了……”殷灵说着,一个趔趄,身体脱出他的怀抱向外飘起,旋舞着,如一片落叶,轻舒地,缓慢地投向远方。
“不!”心痛在他心头狠狠地撞了一个大洞,鲜血淋漓,仿佛那个受伤的人是他自己。不,比他自己的伤更令他痛上百倍千倍。
“灵儿!”他失去理智地尖声叫道,“不要走!”
他奔跑起来,跟着她的身影。
今天,阳光是这样的好,这样好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在他眼里,竟是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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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好大的火!
杉树林着火了!
殷灵的身影如扑火的飞蛾,义无返顾地投向那一片火海!
神说:人的命运是会不断重复的。没想到,连鬼也是一样。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魂飞魄散。只是,一千年前,是婧救了她,一千年后,她又该如何?
隐隐地,仿佛有白幡在招魂,她顿住身子,倾听。
“殷灵,洛阳人士,生于汉灵帝光和五年二月初七子时,死于汉献帝建安三年三月初三辰时。回来吧!回来!”
“殷灵,洛阳人士,生于汉灵帝光和五年二月初七子时,死于汉献帝建安三年三月初三辰时。回来吧!回来!”
是祺哥哥?是棋哥哥在叫她!
殷灵打起精神,三魂七魄渐渐归位。
她眷念地回头,身后,是高泽恺声嘶打竭的吶喊。
他记起来了,他什么都记起来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殷灵,洛阳人士,生于汉灵帝光和五年二月初七子时,死于汉献帝建安三年三月初三辰时。回来吧!回来!”
啊!停了,灵儿终于回头。
高泽恺大喜,跌跌撞撞地追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殷灵,洛阳人士,生于汉灵帝光和五年二月初七子时,死于汉献帝建安三年三月初三辰时。回来吧!回来!”不顾一切,歇斯底里。
仿佛有什么人撞了他一下,他却并不觉得,或者说身体感觉到了,可是意识没有触动。
“殷灵,洛阳人士,生于汉灵帝光和五年二月初七子时,死于汉献帝建安三年三月初三辰时。回来吧!回来!”
他满心满意只有这一人一事。
他眼里只有她。只有那个女鬼!
佟若微被他撞了一个趔趄,丁谦扶住她,她甩开他的手,眼里只有嫉恨。
她看中了十几年的东西,凭什么给人白白抢去?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想着,她立刻惊跳起来,脚步是失去控制的凌乱。
“没有用的,高泽恺,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她的面容在火光的照映之下显得凄厉。
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望着她。
她讥诮的眼扫过戒备的乔御雷,冷嘲道:“不愧是天师乔家的人,那女鬼的魂居然差点就被你们招了回来。不过,”她把手伸出来,伸进火里,两根手指拎着一张紫色的符,说:“你应该认得这个吧?”
乔御雷不点头,也不摇头,看着她,脸色阴郁。
“这可是你们乔家掌门人乔御风独有的灵符,只要我把它拋入火里,就是神仙也难救。这个,你应该懂吧?”佟若薇掠一掠鬓边的散发,悠悠地道。
高泽恺立刻要上前去抢灵符。
“站住!”佟若薇的手朝前伸了几分,热气将符纸蒸得微微发烫,“你再上前,我就扔进去。”
高泽恺硬生生地住,“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佟若薇妩媚地一笑,“我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高泽恺闻言,僵住了。
她盯着他,目光森冷,“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来求我的,你求啊,你求了我,说不定我就会心软了,毕竟,我从来没有违逆过你的意思,对不对?”
高泽恺瞪着他,半晌,一咬牙,道:“好,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们。”
“这就算求过了吗?”佟若薇媚眼如丝,“你要有诚意!诚意,你懂不懂?”
“我懂!”高泽恺握紧白幡,直挺挺地跪下去。
双膝还未着地,佟若薇已一手架住了他。
她不敢相信,骄傲如高泽恺竟会为一个女鬼向她下跪。她受不起。受不起。
她的目光由愤恨到伤心到呆滞,她不要他跪她,她要他爱她啊。
她心里充满了绝望,垂下头,手指一松,紫色灵符如幽灵一般没入火中。
高泽恺抢过去,火蛇猛地蹿高,舔着了他的衣袖。
一淌泪自殷灵眼中滴落,悄无声息地流过她晶莹透明的面颊,落入火中。火光中,她温柔一笑,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棋哥哥,你爱我吗?
笑容还未尽,身躯却已经陡然如烟雾般消失无踪。
高泽恺用力一抓,却抓握不住任何凭依。他蹲跪下来,连痛苦的力气都似被抽干了。
“灵儿,难道你还不懂吗?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话。眼泪跌落的声音,仿佛如烟花绽放,袅袅,袅袅不散……
尾声
十八年后
无论你觉得恬淡或灿烂,幸福或苦涩,流年总如逝水,一去不回。
可是,那些曾经发生了的过去,却并不因为韶光的流逝而褪色。反而更加鲜明。
高泽恺坐在铁灰色的宝马轿车里,望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思绪无定。
“董事长。听说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稻田,对吗?”司机小张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个年纪,看什么都新鲜。
“是啊,稻田还在那边,这里,原先是一片杉树林。”高泽恺指着右手边巨大的游乐场图标道。
“董事长真好记性。”小张笑起来。
高泽恺叹了一口气,将整个身子陷入椅背里,没再说什么。
四十多岁的人,却经历了几世的沧桑。可以忘记的事情太多太多,值得珍藏的却独独只有一件。惟独一件,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