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他斥喝着,话声未落,手中青剑就是一招横扫千军。
楚恨天不慌不忙的以软剑相迎,冷笑回道:“我是要你命的人!”
“我听你在放屁!老子——”顾远达红着眼本要继续开骂,但对方一招接一招,丝豪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高手相争,毫厘之差便足以致命,他若再开口和找死无异,是以只好住了嘴,全心全意应付那神出鬼没的灵巧软剑。
他们从亭中打到亭上,从亭上打到九曲桥上,又从桥上打到湖上,旁边的人只见满天剑影,连那两人的身形都看不太清!
默儿担心的在凉亭上观战,突见天空中洒下一道血光,激斗中的光影突然一分为二,她看得触目惊心,却瞧见其中一道身影直往她这儿而来,还没看清,肩上已被人刺了一剑!
“不准过来!”顾远达一手掐在她颈上,另一手却持着青剑,刺穿了她的肩头。
默儿痛得几乎昏过去,这时才瞧清眼前顾远达的耳朵已被削去,箝住她咽喉的手臂上也被砍了一剑。
“放开她。”楚恨天轻飘飘落在九曲桥的桥柱上,一脸冷然。
未料,身后竟也传来另一男声,“放开她!”
说话的人在桥上,一步步的往前走,当亭上的灯光照到他脸上时,众人无不愕然,因为这人竟是神剑山庄的少主,顾远达的儿子顾逸!
楚恨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持剑的手微一颤动,正要举剑处理掉这个障碍时,却听到顾逸一字字根声道:“顾远达,把我姐姐放开!”
“什么?!”默儿脸一白,诧异的轻叫出声,目光灼灼的瞪着顾逸。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那小弟早在五岁时便一同被杀了!她当时甚至拼不全他的尸首——拼不全?!她全身一震,那青剑更加戳痛她的肩,但她仍忍不住紧盯着顾逸。
可能吗?这人是她的小弟?
“顾远达,你放了她,我把秦皇图给你!”顾逸一脸苍白,双眼却如火般明亮,直瞪着亭中他原以为是自己救命恩人的顾远达。
秦皇图?!
顾远达诅咒一声,愤恨一吼,“原来你这小子真知道秦皇围在哪里!”
“我本来的确是不知道。”顾逸脸上闪过一丝怨愤,“我本来以为你真是救了我一命。本来以为你认我当儿子是真心的,甚至当你鞭打我时,我都以为是我做错了事,我本来真的把你当成亲爹!直到你被官府抓进牢里,直到刺史大人找我去问话,我才知道我爹娘根本就是你杀的!”
他白着脸,全身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若不是我在官府里遇到当年帮我接生的李大婶,若不是李大婶认得我身上的胎记,我到死都还会认你这个贼人作父!就为了一张秦皇图,你杀了我全家!你要图是吗?放了她,我就给你图!”
“图在哪里?”顾远达怒目问道。
顾逸解下身后的包袱,从里头拿出一幅锦绣,他一摊开,那幅锦绣就被夜风吹得扬起。
亭中的顾远达和默儿看了都愣住了,因为那竟是神剑山庄挂在大厅上的“万里山河”!
“他娘的,你耍我!”顾远达双目皆红的咆哮着。
顾逸嘴角逸出一抹讽笑,“这就是秦皇图,你寻找已久传说中的藏宝图!
李大婶说,当年娘被人托付秦皇图,知道它是个祸种,所以就和李大婶商量,将图藏在这幅锦绣里,这事只有李大婶和娘知道。但她们没想到虽然将图藏了起来,图在任家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你一定没想到,你一直在我的秦皇图,事实上就一直挂在你眼前!“
顾远达瞪大了眼,差点气得七窍生烟。他的确没想到,没想到秦皇图就在眼前,他却不识货!
该死,他当年先杀了女的,就是以为那姓任的一定知道,谁晓得真正知道图在哪儿的,竟是那个婆娘!
默儿趁他转头去看分了心,忙忍着剧痛运气,用尽全力拍出一掌。顾远达猝不及防被拍飞出去,她肩头上的长剑也随之被抽出,鲜红的血从剑洞中喷了出来,洒到白色石栏上。
一直不动声色的楚恨天抓住机会,一剑砍向飞出来的顾远达,只见他瞪大了眼的脑袋齐根儿断,扑通一声落入湖里,然后无头的身子才跟着也落下水去。
默儿捂着冒血的伤口,见那贼人终于伏法,她心一松,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顾逸见状方要冲上前去,却见旁边一黑影闪过,冲到亭里接住了她倒下的身躯。
楚恨天抱着肩头一直冒出血的默儿,脸上血色尽失。他虽然点了她伤口旁的穴道,但因为那伤贯穿了她整个人,艳红的血还是不断冒出来。他用手捂着她肩上的血洞,慌张的对着昏死过去的默儿咆哮,“不准死!听到了没有?默儿,你给我醒过来!给我醒过来——”
顾逸被他歇斯底里的模样吓了一跳,忙跳过去,“你——”
他嘴里才蹦出一个字,就因为看清那黑衣人脸上的神情而愣住了。
只见他目露凶光,脸上却滑下了泪……
“她的情况很危险。”一名白衣女子从房中走了出来,脸上满是香汗。
“什么意思?”楚恨天冲上前去,一脸激动。若不是一旁的萧靖拦住他,他怕是要伸手揪着那女大夫的衣襟了。
“她失血过多,可能要早产。”白晓月无惧这人的霸气凶狠,只抹去脸上的汗说着。
昨儿个她才陪同冷家老夫人刚到扬州,老夫人因和萧靖上一代是旧识,自是要来探望故人的儿子,没想到才一进门,大伙儿一听老夫人说她是鬼医的女儿,立时将她请到了这里。
她已尽力将那姑娘的肩伤止了血,但因为那姑娘已失血过多,所以她只好出来告诉他们情况。
“早产?!”楚恨天闻言一震,脸色灰白。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据实以告,“对。我会尽力保住母子两人,但是到不得已时,我只能救其中一个。她方才有醒来过,我问过她,她要我救孩子。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说完,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着他选择。
救孩子?她说她要救孩子?
楚恨天一僵,死瞪着眼前这女子,像是要将她瞪出两个窟窿,但白晓月像是对他的怒视毫无所觉,还是一脸平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我要见她。”他说。
白晓月看了他半晌,才道:“可以,不过别待太久。还有,她若醒了,别刺激她。”
楚恨天大踏步走进门去。
屋里很热,因为他们不能冒险让她失温,她因为失血体温已经够低了。他来到床边,看见她躺着,小脸苍白无血色,像是脆弱得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她双眼开着,长发已放了下来,黑色的发围着她的容颜,让她的脸看起来好小好小……
他不由得在她床边坐下,然后握住了她露在被外的小手。
她的手好冰,像是没有温度一般,冰凉得让他害怕。
心口揪着,他忍不住握紧了掌中的小手,和她相遇的情景一幕幕在心头闪过。这十几年来,虽然他不肯承认,但她其实一直在他心中有着很重要的位置,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
突然间,她的欺骗都不重要了,看着她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他只想要她好好的活着……
他伸手轻触她的小脸,然后俯身亲吻她,哑声在她耳畔道:“我知道你醒着。你要救孩子,可以,我们救孩子。但你若死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听到了吗?默儿,我会跟着你一起!”
默儿浑身一颤,眼角滑下泪来。
他以拇指拭去她的泪,柔声道:“把眼睛张开,和我说话。”
她睫毛轻颤,然后扬起,眸中水光漾漾,聚满了泪水。
“说……什么?”她哽咽的问。
“说什么都可以……”他以高挺的鼻子摩挲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想……听你说话,听一辈子……”
“我的……声音很难听……”她开始抽泣。
“我不介意。”他定定的望着她,黑瞳里有着无限深情。“你只要答应我,你会撑过去。”
她笑中带候的呜咽道:“我……我会……撑过去。”
他紧紧抱着她,埋首她颈间,半晌才哽咽的问:“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没……没有……”默儿心一紧,破涕为笑的摇头,“没有。”
“活下去,我会每天说一次。”他承诺着。
“我会把这句话记着……”
春雪。
那一夜,下了一整晚的春雪。
白色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一片片的、软绵绵的,带着沁人心头的冰凉,从黑色的夜空飘落……
默儿在凌晨时生了个男娃儿,母子均安。
等在外头的楚恨天,只觉得自己像死过一次。
当众人在庆祝楚恨天喜获麟儿时,黑船的人才在风雪中赶到,一群人喧嚣了整晚,放鞭炮的放鞭炮、喝酒的喝酒、耍宝的耍宝、开庄的开庄,热热闹闹的欢腾了一整夜。
顾逸——不,是任逸飞,他小时候只记得自己叫阿逸,所以才跟着顾远达姓顾,名逸。后来见到了李大婶,他才晓得自己的全名……
任逸飞仰头望着落下的雪花,苍凉的笑了笑。他踏出四海庄的大门后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
他相信,那个男人会对她很好。
雪在下,他在雪中咳着,一步一步离开这个地方。
雪中的足迹不久便被新落下的雪花盖住、填平,再看不到曾有的足印及方向……
尾声
月儿,刚从海面上升起。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很漂亮。
黄色的月亮,像盏大灯笼一样,吊在半高不高的地方。
宁静的海面上,只有细细的潮声在回响。
又图又亮的月娘在宁静的海面上照出一条长长的银华大道,亮得吓人,让人不禁觉得有“东西”会从月亮中走下来,踩着海面上那条银色月光路来到身前。
“想什么?”楚恨天走到默儿身旁。
“我希望你帮我把他找回来。”她仰首看他,眼中有着担忧。
又是一个找弟弟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