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药渐渐地渗入萱雪寒口中,他唇上的黯沉渐渐地褪去,继而苍白,然后恢复到中毒前的红润。围在周围的将军正高兴元帅的病情有起色时,昏迷中的他忽地咬紧牙关啮伤正把手指探到他口中喂血药的蒙面女子。
“嗯。”她微皱了眉收回了手,接著她发觉解毒有起色的萱雪寒仿佛正眯著眼打量她,然后出其不意地伸手掐住她脖子。
众位将军赶忙替蒙面女子解困,萱雪寒被迫离开她之后又昏迷了过去。
“咳……”蒙面女子被那一掐咳得厉害,一面咳一面听著那些将军的道歉。她摇摇手,走到案前取了白纸和笔开药方。“这方子连著十日煎药给他服用,三碗水煎成半碗。他这毒拖得太久,我这血药能除毒本,然而他仍需调养。”这元帅的功夫该是少见的高手,否则中了“阎王笑”是活不过三日的,他该有令人称羡的内力御毒。
接过药方,方才质疑她医术的将军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姑娘,方才老朽话出无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蒙面女子的眸子仍是冷然的。“不必客气。”她没打算多留地转身欲走。
“姑娘,请留步。”一名将军叫住了她,“那悬赏的百两黄金……”
“我用不著。”她傲然地说。
“姑娘芳名?”元帅若醒来定会追问是何人救了他,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萱王府的总管问:“这百两黄金,他一定会要我们奉上。”
蒙面女子转头看他们一眼,美眸中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仿佛她会救人只是例行公事。“我救他不为财,若他醒来坚持要一个我救他的原因,就替我传达,因为他姓萱。”说著,她在大伙儿面面相觑的情况下愈走愈远。
是的,就因为他姓萱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救他,这是她爹爹和师父的遗言。
这蒙面女子是索情。
她不知道师父怎么会留下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遗言,也许是索家欠萱家什么吧、也许两家曾是世交,也许……有太多的也许、不确定,然而,有一天她会弄清楚一切的。
首先,她要弄明白的是其他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索家人都到哪儿去了?
被构陷通奸卖国不是统统要全家抄家的吗?何以索家只被贬为贱民?
有太多的疑点在她心中,有一天她要将它们一一解开,而她也饶不了那害她索家贬为贱民的钟国丈!
那老贼饶不得他!
春暖花开,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爱好出外踏青狩猎的人们选了最近春阳高照的日子一窝蜂地到城外活动。
往城外的巷口开了数家有名的药铺子,这天京城最有名的济世药铺前,一名披散著头发的中年妇人正苦苦地哀求著掌柜。
“求求您,大老爷,您就高抬贵手地走一趟索家庄,替我的孩子看病吧!他已经烧了三、四天了,烧得昏迷不醒,我……求求您!”
“索家庄?那可是贱民庄哩!我好端端的人家不救,去救贱民?嘿!那会玷污了我的手。”
“所谓医者父母心,贱民也是人呐!我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他才十五岁,我给您跪下,求求您救他吧!”说著妇人真跪下了。京城的药铺大夫她全找了,也求过了,仍没有人肯救她的孩子。
平民和贱民就差那么多吗?他们索家只因被人构陷才成了今天这局面。受陷害的人命如此不值、如此低贱,而构陷他们的人如今仍是得意官场、呼风唤雨。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跪我就有用吗?嘿!贱民不就向来就习惯哈腰弯背的过日子吗?”掌柜命仆人把妇人赶到门外。“碍眼得很,真是讨厌!”
被赶到门槛外的妇人仍坚持跪在门外不肯离去。
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掌柜一肚子火地来到她面前,“哭什么哭?一大早就来触我楣头,滚出去──”他一抬脚就往她单薄的身子踹去。
那妇人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才扑到街道上去。她吃力地爬起来,仍在原地跪著,决心非跪到请到大夫不可。
她已经为孩子奔波数日,也哭了数日,这回哭著、哭著晶莹的泪竟成了殷红色的泪。
远处传来叫喊回避的声音,想必又是哪位达官贵人乘著轿子或骑马要经过了。街上的路人迅速地让成两边,以免触犯到官爷那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马蹄声由远而近,为首的男子一脸傲气的跋扈样,在数十步外他已瞧见妇人,仍是快马加鞭没打算停下来,眼见马儿就要踩著妇人的身子过,血肉横飞的一幕可想而见。
忽地,紫影一闪,妇人被救到一旁,反倒是那匹马被紫影吓了一跳,前蹄腾空跃起,坐在上头的人若不是缰绳拉得紧,早丑态百出地摔下马了。
马上的年轻公子惊魂一定,立即下马找惊吓到他的原凶,而他身后也陆续地来了两个骑马的人。
“出来!刚才是谁吓著我的马?”一张称不上好看的脸在生气时的凶神恶煞样就更说不上好看了。
比起他那怒火中烧的样子,他后头的那白衣公子气定神闲的样子直教人觉得赏心悦目。
一张令人直觉地想到“漂亮”两字的阴柔脸蛋虽好看,却令人不敢久观,冷飕飕的一双星眸有著令人分不清是喜是怒的嘲弄意味,愈是令人捉摸不定,有谜一样的特质就愈令人不敢冒然亲近。
“敢作不敢当吗?”跃下马,他顺手捉来一个路人,扎扎实实地给了一拳,“谁不知我是当今国舅爷,竟敢挡我的路,惊吓了我的马?”说著又给了一拳,打得无辜的路人呕了口鲜血。“肇事者再不出来,我杀了你们这些愚民!”说著,他又顺手捉来另一个无辜路人。
“当今国舅爷就能如此欺压百姓、为所欲为?”紫衣蒙面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旁观的路人听她如此说,虽暗自喝采、心有戚戚焉,却知这姑娘话一出是摆明和国舅这小霸王耗上。为了免于波及,一时间人潮尽散,没人敢留下来看热闹。
“方才惊吓了我的马的是……你?”
紫衣蒙面女子看了他一眼,才把眼光调开,冷冷的说:“我无意挡你的路,只想救个路人罢了。”
钟运国见她脸上全无歉意,架子端得老高十分气不过,忽地手上软鞭往前一抽,紫衣蒙面女子并没有回避地挨了一鞭。
见状,方才为她所救的妇人向前求饶。
“国舅爷,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如不是我、如不是我……”她尚未把话说完,钟运国就一脚把她踹开,对于愈顺从的狗他没兴趣,他今天挑定那紫衣蒙面女子。他嘴角咧出了残忍的笑,狠狠地又是一鞭抽向紫衣蒙面女子。
白影一闪,鞭子到了中途又给人硬生生地抽去。
“钟兄,只是一名女子不需要这般卯上吧?”白衣公子嘴角噙著笑,眸中复杂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不是和崔王爷他们约了狩猎时辰?迟去了些可不好。”
“萱兄,这臭娘们的无理方才你也见著了。”他是气不过。
“到底只是个女子,何必一般见识?”萱雪寒一双探索意味的眸子打量著紫衣蒙面女子。
钟运国清楚地感觉得到萱雪寒似乎管定了这件事,虽然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凡事置身度外的逍遥样,可他那双眸子却直盯在那紫衣蒙面女子身上。
他们是旧识?否则他为啥直瞧著她看?
女子对京城第一美少萱雪寒而言都成了廉价品一般,多少国色天香自动投怀送抱,他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人家,这紫衣女子哪来的“艳福”让他瞧个没完?
罢了!不管怎样,萱雪寒是值得结交的,就凭他此时名动公卿的程度,这面子是该赏给他的,而爹也希望自己亲近他,不是?
“既然是萱兄求情,我也不好意思不买帐。”往马蹬一踩跨上了马,他回头看了一眼紫衣蒙面女子,然后对骑在马上至今仍保持沉默的钟府总管道:“咱们先走。”他往马腹一夹,马儿立刻奔了出去。
紫衣蒙面女子淡淡地看了一眼萱雪寒,越过他身边扶起一脸血泪的妇人,连个“谢”字也没说地就要离开。
萱雪寒一手挡住她的去路。
“对救命恩人连个‘谢’字都开不了口吗?”每每一接近紫衣蒙面女子身边,他就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薄荷清香,那味道宜人,且似曾相识。
“如果你救我是为了让我向你道声谢,那么你方才不该救我。”
“要一个‘谢’字那么难?”他瞅著她笑,眉宇间尽是亦正亦邪的气质,活像团谜令人猜不透。
直觉地,紫衣蒙面女子告诉自己。这男子少惹为妙,虽然他姓萱,而她的亲人曾留下遗言,凡姓萱的非救不可,尤其是京城萱王府的人。
这紫衣蒙面女子正是沿途义诊至此的索情。
其实方才第一眼她就认出这白衣公子是她曾有一面之缘的萱元帅,只是那又如何,当时她不过是尽义务地救了他一命而已。
说到救他一命,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要她对他方才那多管闲事道谢?瞧他还一脸不害臊地向她索人情。
索情不理会他的话,扶著妇人迳自往前走。
“这妇人的眼再不医治可就来不及了。”她救人除了姓萱的之外,没打算知道救了谁,当然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她是谁。
“正是,所以我要的‘谢’字早些给我不就得了?”他笑得很坏、很得意。“就一个‘谢’字,我萱雪寒不向女人索东西的,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你就索不成了。”她仰高脸一脸不妥协。
“哦?”一双略斜入鬓的霸气浓眉带著玩味地往上一挑。
看来他得赌一样东西对她的重要性。
不怕!他向来对赌就有天分,从小到大几乎没输过。从胸中他拿出一块通身碧绿呈莲花状的玉佩往索情眼前晃了晃试探她的反应。
是娘给她的莲型玉佩,怎么……怎么会在他手上?
索情初见玉佩时的惊讶神情没有逃过萱雪寒的敏锐。他知道这紫衣蒙面女子就是曾救过他的那女子,因为这玉佩即是他在昏迷之际自她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