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弹开。琴心背转身,稍稍平复心中的悸动。君砚先开了口:“你没事吧?”
琴心背对着他,不答话。君砚低低笑着又道:“抱歉得很,我无意吓你。”
琴心立时转身,让君砚愣了下。她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是有意还是无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人还笑呢,是笑她胆小吗?
啊,话儿有些冲呢。君砚轻笑着倒了杯凉茶:“我是无意,但赔礼也是应该。”茶伸至琴心面前,“就请小妹喝杯茶,原谅为兄的无心之过吧。”
一口饮尽凉茶,无心留意他的话。此刻她只觉口干舌燥,不再与他计较。自个儿来到石桌旁倒茶饮,饮得干脆。君砚倒是有心与她聊天,来到她对面坐下,道:“小妹,听说你身子不适,怎的会在此,不是应该在房中休息吗?”不止来到湖心亭中,还坐上桥栏,怎么看也不似君福说的,有好几天出不了房门。
琴心闻言立时跳了起来,退离君砚三步远,纤手直指他:“你,你叫我什么?”
“小妹,你怎么了?”君砚正待上前。
“你,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琴心退无可退,只得紧握护栏,一脸脆弱的表情。
“你是怎么了,我是你三哥啊。”失忆吗?不错的法子。君砚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三哥?”努力在脑中搜寻这个词儿,终于约略记起小翠说过“她”似乎是有这么个三哥,好像是叫君砚吧,是个医者。怪不得他身上有药草的味道,淡淡的,闻了很舒服,让人窝心。然而,他不是平常都不回来的么?怎么好巧不巧偏选在此刻教她遇上。
“三哥吗?我可不……可不记得了。”颤着声,心中却是在担心方才不知他是否有瞧见她用了轻功上桥,若是瞧见了,只怕会泄了身份。
君砚上前一步说道:“对,是三哥君砚哪。”他指指亭外,“湖边的那棵榕树,还是小时候我与你一起植的呢!”
“我不记得了。”瞧他样子,似乎不像有假,但心中总隐约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她方才说了几句话,与平日言语不同,不知他可瞧出破绽?暗暗往另一边移动步子,乘他兀自伤神之际,准备开溜。不料,她脚刚动,他就盯上了她,害她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露出温暖笑容,有如春初阳光一般:“君福告诉我时,我还不信。心想才几个月不见,小妹怎会不记得我了。现如今,我信了。但也无妨,不记得又如何,三哥会把咱们以前相处的情形一点点地告诉你,你一定会记起的。”见她呆愣着,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的,他露出笑容,“三哥决定以后都不走了,几个月不见小妹就发生这种事。若我两三年不回,岂不会更糟。小妹,你说好不好?”
琴心哪敢说半句不好。眼前的男子明明看起来温暖又无害,浑身散着暖人心窝的气息,可不知为何,她就觉得他与一只狐狸的样子相去不远。
眼角瞄到小翠端了酒菜往这边来,她双眼放光,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小翠,小翠。”她唤道。
君现眼一眯,笑容却不褪。
“三少爷?”小翠一进亭子便发现了君砚,“三少爷,你回来了。”见琴心小姐轻扯她衣袖却不敢看向三少爷,她随即明白,“三少爷,小姐她……”
“我明白,君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看了一眼琴心,“小姐定是累了,你扶她回房去吧。好好照顾着。”
“是。”小翠扶着状似柔弱的琴心下桥而去。
君砚望着二人半晌,方坐下,笑意尽现。方才,她跃上桥时,他便已瞧见。瞧她身手似乎是不错,倒不想会被他吓得掉下桥去,却是颇出他的预料之外。而在他叫出那声小妹之前,她的性子还是有些活泼,之后嘛,他笑了下,之后她则是努力在显出柔弱的样子呢。挺有趣的,教他忍不住想逗她了。
琴心园内
琴心一关上房门,便一古脑儿把前几刻钟发生的事,尽数讲给小翠听了,只除了落水这一幕。料想小翠定会面露讶异。她一讲完,期待小翠变脸色。哪知,小翠仍镇定自若地替她拿了衣衫过来:“小姐,换件衫子吧。”
“换衫子。”她低头看了下,“又不脏,才穿半天而已,干嘛要换?”
“脏了。”
“哪里?”
“这儿。”
“啊?”不会吧,裙摆上只不过沾上了几块小小的泥块而已,“用不着吧?”
“小姐?!”
“好好。”她高举双手,任小翠脱下她的衣衫:“我投降了……咦,我刚才说到哪儿啦?哦,小翠,你不奇怪吗?”
“奇怪?”
“是啊。你不觉得你家三公子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正常情况下,我被坏人挟持了又中了迷香,醒过来又失去了记忆,他一回来不是应该问我的病况才对吗,怎么反倒似在逗弄我一般?”他给她的感觉正是如此。
“是吗?”小翠停下收衣的动作,惊道:“莫非……”
“莫非什么?”
小翠恍若未闻,自语道:“也不太可能。”暗怪自己太多疑,她继续收衣。
“小翠!”
她闻言抬头:“啊!”又见琴心立于跟前,“小姐,你又要吓奴婢了。”这是第二次。
“这些衣衫自己又不会跑掉,呆会儿再理也不迟。”她拉她在桌边坐下,“你方才说莫非什么?”
小翠见琴心专心的样子,便道:“我刚刚是以为少爷已认出小姐并非小姐。可又一想,不可能啊,小姐的样子并无不妥之处,连老爷夫人都不知道,少爷应该不会起疑才对。”
不会吗?希望是。
说实在的,她有些怕见君三少爷,若不在此等情形下相见,她或许会欣赏他,然而他们偏偏是在此处此情此景下见面。她出事了事小,他们出事了才会麻烦。她怎能不担心呢。若是因为她的疏忽大意而使他们遭遇不测,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小翠,君三少爷会武功吗?”他救她时,出手极快,恐怕她的身手还远不及他。
“三少爷吗?”小翠想了下才道,“我也不知道。”
“怎会不知?”
“三少爷经常不在府中,常常隔个三五个月才回来一趟。回府之后,呆的时间也不长,而且泰半时间与花草为伍。”君家三位少爷都有各自的喜好。大少爷爱玉石,二少爷爱书成痴,三少爷偏喜爱与花花草草做朋友。“她不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但是,主子们的事,下人们也不好去管太多。
琴心点点头。君砚身上舒心的药草味此刻还仿佛索绕在她的鼻端,原来他与她一样,爱种些花草来研究细赏。
“那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总该知道了吧?”听他说,此番回来要长住。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若真要相处,得先知道他的性子,才好决定该拿何种面目对他。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会坏了大事。
“三少爷人还不错,总是笑脸迎人的,对下人们也挺好的。”
这倒是,与他相处时间虽不多,却从头至尾见他在笑。有时笑得温和,有时却又让她觉得危险,到底哪一刻才是真正的他,她也弄不清呢。
只听小翠继续道:“不过,听管家与其他人说,三少爷是只笑面狐呢。”她不懂什么是笑面狐,但约略可以知道是什么意思。
“笑面狐么?”琴心低喃。原来如此,莫怪她老是觉得不对劲,原来他真是挺危险的。“倘若真如他们所说,以后可得小心些。”
‘小姐是怕少爷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会破坏了一切计划吗?“
琴心点头。她担心的正在于此。若他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就连带地了解了他们的行踪。到时,他也许会让君老爷与夫人来定夺,又或者是他一个人来解决。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成了事实,对他们而言都不见得是好事。那时,她有何颜面去见他们,恐怕会被埋怨一辈子吧。老头子也许会几年都不与她讲话。若真如此,她惟有自刎以谢天下了。
啊,这结局还不是普通的惨咧。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小翠仔细思索了下,“依我看,三少爷也许不是那样的人。”
“是与不是,要以后才知道。如果他不是就谢天谢地;如果他是,只怕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不会吧?”小翠道,“三少爷平日待小姐极好,什么事都依她。况且,少爷不是所谓的‘江湖中人’吗,这些人不是都很讲义气的吗?”
义气?有些人会,但不晓得君三少是否会。因为君琴心可是他惟一的妹子,他应是有顾虑的。“可是,我并不是他疼爱的小妹呀!”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日子一久,他若真如他们所言的精明,必定会看出她的破绽,不是她没这分自信,而是怕万一他真认出她来,那该怎么办?
小翠见琴心眉心紧锁,开解道:“小姐,你莫要忘了,你失忆了呀。以前所有的事情你统统都不记得了,这里所有的人也都不认得了。没有人会因为你不是以前的性子而怀疑你的。”何况,老爷夫人都没怀疑,好久好久没见小姐的三少爷怎会怀疑。三少爷是聪明,但是就算他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这君琴心并非君琴心,小姐也不是小姐呢?三少爷若真有这等本事,只怕早已去当算命大仙了。
话虽不错,然而为何她老是有种直觉,认为今天她所遇到的君砚不是小翠口中的君砚?许是她太过敏感。若是,她转而一想,若是这位君三少爷没有君老爷与夫人的想法,那么或许……
只是,可能吗?
“小翠,君三少会不会是与君老爷同一类的人呢?”有门当户对的观念,并且根深蒂固,借口让女儿幸福地生活,却罔顾她的感受?
小翠摇摇头:“三少爷平常都不在府里,我也不了解他。关于他的事,全都是听其他下人说的,至于真假,我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如此,或者她可以找个机会试探他一番,如果他思想迂腐仿若老古董,她就更加要防范他。如果他真的关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