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越苦笑:“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最喜欢鸟尽弓藏。我既不相信女皇,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你会饶过我?就因为你我‘知根知底’?”她弹弹自己的袖子,无所谓地道:“我知道你什么呢?就知道你是夜王,知道你跟我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你知道我什么呢?不,你当然知道我很多,可是你知道的,女皇也知道。你想要的皇位,现在正由女皇坐着。我不投靠女皇,去投靠你,到时候你一倒台,我这不是鱼池之殃么?皇甫一夜,你没拿出真正的诚心来,又凭什么来让我给你卖命?”
皇甫一夜眼眸一闭,笑道:“诚心有什么用?人心最不可靠。这么说吧,你助我一件事,我就助你一件事。之后一拍两散,我们各走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半越闷笑,只是不语。
皇甫一夜又道:“我离开芙蓉城之后,可曾再派人暗杀过你?就算知道欧阳异活着,我也没有去找你的麻烦。”
“那是因为有欧阳家主在。杀了我们,欧阳家的人是不会跟你事罢甘休的。”
“就算如此,你是受益者。现在你有你的底牌,我有我的。我们相互对抗,让女皇这个渔翁得利,这事也太蠢了。”
半越一愣:“所以你今天才堂而皇之的来找我,就是告诉女皇,想要同时铲除我们两个是不容易的。皇甫一夜,我可没有你那样的身价,杀了我女皇不会损失什么。”
“既然她不会损失什么,那么你难道就真的愿意让她宰了你?半越,你可不是迂腐的文人,什么为国捐躯的事情你是不会做的。”
半越一拍手,跳了起来:“哎呀,我这小身板,填了哪块土里都养不活一棵树啊,捐躯这种事情我做不来的。”这般嬉笑的样子,别人还以为她真的得了什么趣味,转眼她就背对了门口,依然还是搞怪的姿势,只是那算眼睛里面有着与皇甫一夜同样的冷漠和尖锐,她的声音小小地:“我要我的一家人都好好活着,自由活着,离开这里。”
皇甫一夜展颜灿然,那眉目瞬间就生动了起来,有种自信的光芒在闪动:“我要兵权。”
半越原地跳了跳,耸了耸肩膀,走到桌边端起茶杯对着皇甫一夜:“贵客,喝茶!”
浑然忘记了她杯中的茶是甜的,而对方的茶是苦的。
屋檐高处,厚厚的云层之下隐约透出一抹夕阳来,细长的光芒从灰色的缝隙中钻出,落在冬日萧索的庭院里。
新年,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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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市民,半越从来没有享受过被众多官员呈宝贝一样捧着的感觉。
现在,她享受到了。
起因是女皇时不时的招她入宫,询问一些半越所知道的历朝历代的军事政治典故。这给了朝廷官员们一个讯号,说不定这个看似平常的女子,会是女皇陛下提携的新一代官员中的重要一员。结果可想而知,那破烂不堪的小庄子的门口每日里迎来送往,官员们的名帖堆积成山高,皇甫书景成了半越的代言人,每日里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女子们周旋。
半越人呢?她一天到晚应付女皇就足够累了,哪里还有空招呼别人啊!
不用进宫的日子她就躺在床上睡大觉,要么跟欧阳异打打闹闹,要么拖着皇甫书景躲在厨房里面偷偷的烤红薯。
在新年之前的最后一次朝会上,女皇陛下选定了来年出征的主帅,果然是当日在宫殿中的那位将军,同时公布的还有监军:皇甫一夜!
让亲王监军,其实是历史上常有的事情。只给你发言权,可不给你指挥权。兵符,帅印,令旗都在主帅手中,那监军就是高高供着的菩萨,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屁用都没有。
新年之前的最后几天,半越千盼万盼的白里絮和白暄被欧阳家的人给送到了庄子里。
女子满面笑容,腆着脸贴在白里絮的肚皮上,隔着厚重的衣衫听着孩子的胎动,逢人就说:我半越的孩子,如果是女儿就要吃尽众多美男,如果是儿子,从小就要学会勾引美女。
这番宣言,引得想要跟半家结娃娃亲指腹为婚的官家们退避三舍。
看看半越就知道了,如果是女儿,肯定得她真传,将一家的夫郎们管教得妥妥当当的,还一个个八面玲珑替她忙里忙外。在外有白暄打理,在内有白里絮管家,欧阳异是神算,皇甫书景是皇子,专跟半越应付大事。谁家的孩子嫁给半越的女儿,要讨得这四位男子的欢喜,难啊!有权有势的大官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嫁到暂时还没权没势的半越家;小官小户的又攀不上半越家这说厚又不厚,说薄又不薄的家底。
如果生了儿子,那就更加不行了。还从小就学会勾引美女?这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男子么?也不怕嫁人之后妻主会如何看待!小两口吵一架来,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男子轮着刀追几条大道吆喝着喊打喊杀。什么,你说她家的儿子不一定会容许学武?半越的儿子不一定学武,可是半越的丫鬟那条鞭子也不是好惹的啊!那样的男子放在府里,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是娶一门夫郎还是娶一个恶霸?
不得不说,那番宣言之后,半越暂时不用担心自己孩子未来的亲事等问题。
欧阳异正捧着一叠剥好切成小片状的甜橙进来,望了白里絮的肚子一眼:“这里面有两个啦!”
半越啊了一声:“什么两个?”
白里絮已经掩饰不住的惊喜:“是男是女?”
“偶不指导。”我不知道!欧阳异满口的水果,嘀咕着,猛地头皮一疼,半越气势汹汹:“你不知道那还说是两个?”
欧阳异狼狈地咽下吃食,委屈地道:“半越你的命格里面,第一胎得的孩子是两个啊。”
半越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盘子,用小叉叉着小块的甜橙送到白里絮的口中:“学艺不精的家伙,我们别听他的。”这又拿着一个小碟,挪了一些水果放了进去,剩下的又递给一直在算帐的白暄。
皇甫书景抬帘进来,哼了一声,半越又狗腿的将手中叉着的一块水果送到他的口中,问道:“今日的事儿完了?”
皇甫书景一指身后,岩茶捧着一叠的名帖:“该见的人都见完了。从今儿到初三都不会有人上门来。朝廷也要修朝会,一直到十五。这些天,你可以好好睡懒觉了。”
半越大大的点头,一边拖着对方坐下,双手在他肩膀上揉捏一番:“辛苦辛苦,这些事情还多亏有你,让我做的话,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乱说什么!”几声大叫,皇甫书景和白暄脸色苍白,直愣愣的瞪着半越。
白里絮在一边招手,半越又挪了过去,讪笑道:“我这不是童言无忌么!一时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孩子要紧。”
“我没生气。”白里絮淡淡地道:“我只是要叮嘱你,不要忘了我来得当天跟你说的事儿。”
半越一顿,也收起了嬉笑,点头道:“这两天我让人偷偷去了隔壁庄子,里面没住几个人,就上次来过这儿的一位老管家在管事。你确定这副字是半家的人给你的?”说着,半越就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卷轴来,打开了后,上面洋洋洒洒写了‘独善其身’几个大字。
正是白里絮和白暄来都城之前,在芙蓉城的半家的时候,都城半家派人送的。
白暄一边插话道:“那日我去见的半家来的人,大哥去见的小异家的。我去的时候,那半家的人只是说了两句场面话,临走之前送了这副字,说是给妻主有个想念。想来是对方也知道欧阳家的人在隔壁,什么话都不好说,也来不及说。”
半越端详着那字迹,苍劲有力,如松如柏,又问:“无缘无故的,半家派人去找你们干吗?”
“想来是要提醒我们注意什么事情。独善其身,这不就是最好的提醒了吗?可欧阳家的人来得太巧,开口就是说奉了女皇的口谕,接我们来都城与你同住。我与白暄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连你的近况也试探不出,连日就被人带来了这里。”
半越自然的想到女皇见她的当日,说得那番话,心里一阵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扣押她,又何必将白里絮他们接来。一家人在女皇的眼皮底下,天大的本事都翻不出皇帝的五指山。
皇甫书景小心地问:“半家的人去找你们,会不会是想要扣住你们,来威胁半越?要知道,都城半家在很久之前,就将所有的赌注押在了皇甫一夜的身上。”
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里几个人却是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再这般没头没脑的猜测下去,得到的结论越发悲观。
半越笑道:“管她们想了什么。反正我们不管在哪里都是要过日子。现在在都城也好。芙蓉城里现在应当也不是很太平。世道要乱了,大家都在一处有个照应也好。”说罢又嘿嘿傻笑起来,一边摸着白里絮的肚皮,一边笑道:“说不定我还可以看着孩子出生。”
就在这种半忐忑半喜悦的气氛下,迎来了新年。
守岁的夜里,半越一边安顿着白里絮躺在榻上,现在男子的肚子已经相当大了,脚也浮肿地厉害,什么事情都是半越在插手帮忙着,偶尔白暄打个手。欧阳异神出鬼没一般,经常会突然冒出来对白里絮道‘今日不要下床’,或者‘今日不要见任何仆人’,再或者‘喝药,睡觉!’这番下来,居然平平安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卷帘被半越指派给了白里絮,一天到晚守在他的大门口,以防什么意外。
白暄也经常出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