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夜,心中的仓惶无法言喻。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黎照。”
“哦,远不远啊?”
凝云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师父现在又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要去办的事一定让他很不高兴吧,这样还不如不要去呢!
白隐走得很快,离开阎摩身边让他觉得不安,也不放心,只想快点回来,快点结束这一切。
走出雪原花了五天时间,当眼前能看见黑色的土地时,白隐知道,他们离梅园已经很远了。
白隐解下厚厚的披风给凝云披上,衣衫轻摆长袖挥舞之时,鹫鹰应召而来。
“凝云,抓好我,走了。”
拍拍傻呆呆的凝云,白隐抓过他的后领跃上鹰背,巨鹰振翅卷动一阵飓风,腾空而起。
凝云伏在鹰背上,剧烈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虽然有披风裹着,但是还是觉得好冷,白隐见状,轻叹一声将他拉到怀里。凝云浑身一僵,掺杂着白梅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世界仿佛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风声,只有心跳的声音。
白隐轻抚着凝云的墨云长发,每次他都会在恍惚之间将他看做是阎摩的重生,是少年的阎摩,而对他有一种过分的疼爱,他知道这种感情很危险,但是却停不下来这种想法。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偌大的皇城,再没有能让他留恋的事物。意外的是虚页殿又再建,只是空无一人。
云衡也走了啊。白隐有些遗憾,回来想见他一面,却还是错过,不过他也长大了,不再需要人整天担心了。凝云忐忑不安的跟在白隐身后,不断的猜测着白隐的身份,也警戒着随时可能出新的兵卫,但是一路畅行,仿佛所有人对他们都视而不见了。
白隐一路慢行而来,远远的便看见一位紫衣华服的女子陪着一个少年在花园散步,女子形态端庄优雅,举止自有一份高贵,而身边的少年身着金色龙袍,虽是年少,但一举一动,皆有帝王风范。
幼龙绕身,他是真龙天子。白隐静静的看着,他不是阎摩的孩子,却是有帝王命格的人,阎摩他怎会跟一个女人留下孩子,真是……
白隐捂着双眼,好难受,阎摩从来没有背弃过自己的诺言,他好恨,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阎摩身上的那道刀伤,残留着霓霏儿咒术的气息,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今日白隐势必要杀她以解心头之恨!
白隐身形一动,人已经如惊鸿掠过,脚下凌空,景物飞逝而过,凝云被他抓着,心惊担颤。
“等我。”只留下一句话,白隐人已经不见,凝云甚至都来不及叫他,就被他丢在了宫墙之外。
“师父,你去哪儿啊?”凝云对着白隐消失的方向大喊,师父他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冲动。
白隐走了,凝云不敢乱走,就在原地等着他,看着太阳从正午转向西斜,不安也逐渐增加,师父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即使是到了晚上,凝云还是不敢走,他怕师父回来会找不到他,找个墙根蹲下来,凝云拉紧身上的披风,看着黑漆漆的街道,等着白隐回来。师父要办的事一定很麻烦吧,希望不要出事……
一天,两天,凝云蹲在墙角,将头深深埋下去。黎照的天气很冷,身上的衣物完全不能御寒,但是他最害怕的不是冻死或是饿死在这儿,而是师父已经不会回来找他了,已经抛下他了吗?
时而有进宫的车辆路过,但是谁都不会在意这个路边灰头土脸的少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何人。
凝云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这是第四天了,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可是他要等下去,不然万一师父回来看不见他一定会着急的。但是好冷啊,他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凝云身子摇晃一下,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你这样,要我怎么放心离开啊?”
幽幽一声叹息,夹杂着雪的冰凉和白梅的苦涩,凝云费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如雪一色的长发,和师父略微皱着眉的白皙脸孔。
“师父……”
“别说话,我带了点薄粥,你先吃一点。”
凝云接过白隐递来的碗,一口一口的吃着,突然觉得自己好丢脸,一个男子汉竟然饿晕在路边,还要师父照顾他,真是丢脸死了。但是好在师父他回来了,这就足够了。凝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顿饭吃的尴尬死了。
凝云吃过饭睡了,有白隐在身边,他就睡得特别安稳。师父还是不会丢下他不管的,说不定,师父也有一点喜欢他呢?
白隐坐在床边,心中唯一有的只是苍凉。在去找霓霏儿的路上,他才知道自己压抑的恨有多重,但是霓霏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已经死了,剩下的那块墓碑仿佛到最后还在嘲讽白隐,就算死,她也能将他们玩弄在鼓掌之间。
白隐只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出来,为何要等到今日。
但是,这也算结束了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霓霏儿活着又如何,阎摩也不会再醒来了。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关心了,凝云。”
匕首划过旧伤未愈的手腕,腥气扩散在房间内,鲜血顺着白隐指尖滴落,一滴一滴落在凝云心口肌肤上,沁入麦色的肌肤,在胸前一片肌肤上蜿蜒成一个诡异的猩红符号。
这是他半身的术法修为,全部给他。脸色苍白的白隐坐在凝云旁边,拨开凝云散乱的黑发,有些留恋。
“这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阎摩,没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你是阎摩,却又不再是他。如果我继续在你身边,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当成他,这是件很卑鄙的事。”
“我不再奢求他能醒过来了,对于生死,我掌控不了,十八年,我也累了。”
“从此世间不再有白隐这个人,忘了这个上辈子的人吧,还有很多新鲜事等着你去看,去尝试。”
“保重,凝云。”
凝云从梦中惊醒,简陋的客栈房间内,白烛滴下一滴烛泪,风呼啸着从窗愣间涌进来,桌上静静的躺着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