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对璧人! 沈雁石在心里暗叹,父亲和仙姨是一对璧人,这两人也是,看那一直注视在凤举身上的温柔目光就知道了,只有自己是多余的。
黑衣青年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一笑:「 雁石。 」
沈雁石也回报以一笑:「你好。」
那厢沈凤举嬉皮笑脸地道:「爹爹,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沈成风佯怒道:「不孝子,想你做什么?」
「这样啊。」沈凤举叹了口气,「可我一直都想着爹爹呢。尤其想到明天就是爹的大寿之日,怎么也要赶回来祝寿。就和子青一路飞奔回家,马都累得吐白沫了。」
黑衣青年岳子青道:「是呀,凤举天天念叨着给您找寿礼呢。」
沈成风这才看到岳子青:「原来子青也在,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岳子青笑道:「我看姨夫与凤举互叙别情,真情流露,怎好打破你们的天伦之乐?」
这个岳子青是沈夫人岳明仙兄长之子,父母在他十二岁上早亡,此后就一直寄住在沈家庄,沈氏夫妇一向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说话也就随便些。
沈成风:「这趟出去凤举没闯什么祸吧?」
没等岳子青回答,沈凤举抢着道:「我几时闯过祸了?不但没有,我还特地给爹找来了一分大礼呢。」
将随身的包袱打开,众人看时,却是三把宝剑。
沈成风笑骂:「古灵精怪,我要这多剑做什么?」
「爹,您看清楚。」沈凤举指着一把剑柄上浮刻着金蛇形状的宝剑道,「这是金蛇剑。」
沈成风一怔,问道:「金蛇剑客的随身佩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打败了他,剑就归我了。」
「你打败了金蛇剑客?」沈成风一脸诧异。
沈凤举笑道:「还有呢。这是华山展文骏的惊泓剑,这是『天南一剑』段飞虹的日华剑,都是有名的宝剑。孩儿这次既为爹爹得来宝剑,又长了我们沈家的名声,算不算一份大礼?」
金蛇剑客、展文骏、段飞虹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沈成风听说儿子竟能将这些人打败,不由得得意,哈哈大笑:「果然是份大礼。」
沈凤举道:「对了,爹,古松道长还传了孩儿一套剑法。」
沈成风又是一怔:「青城古松老道?这老儿剑法不错,脾气却乖僻得很,怎么肯教你剑法?」
沈凤举笑道:「他和孩儿一见投缘,便传了剑法给我,爹,不如练给你看?」
也不等沈成风答话,拉着他便往练功场去,回头招手:「子青也快来!」
沈成风没形象的被儿子拉着,也不恼,只喊:「别拉,别拉,我去就是了。」岳子青在后面笑着,跟着。
这三人一走,书房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沈夫人和沈雁石。还有那块血玉,孤单单被留在了桌上。
沈夫人不忍他尴尬,勉强笑道:「这血玉果然是奇宝,你爹爹看来也是很喜欢的,我代他收下了。」
沈雁石心头苦笑,轻声道:「这血玉自然比不上那三把宝剑珍贵,这我是知道的。」
举头望向远去的三人,心下一片黯然:那个世界,自己怎么也插不进去的。
三
向沈夫人告了退,又去给几位早就来帮忙的世叔世伯请过了安,沈雁石这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一个声音喜道:「少爷,你回来了!」
却是他的贴身小厮沈安。
沈安笑嘻嘻的迎了上来,道:「少爷,你一去这些天,可想死我了。」
沈雁石板起脸:「是么?若不是你贪嘴,吃坏了肚子起不来床,大可以跟我一起去。」
沈安听提起了他的糗事,登时苦了脸:「少爷。」声音尤为哀怨。
沈雁石笑道:「好了。昨天我让老吴带来的新鲜果子你见着了没有?」
一提这个,沈安圆圆的脸上又笑开了花:「还是少爷好,知道想着我。」指指自己肚子,「都在这里了。」
沈雁石笑骂:「馋鬼!」
回到房里先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沈雁石满足地叹了口气,心想明天还有的忙。自己出去这些天,不知庄里准备得怎样了,待会儿得将总管叫来问问。
边想边回到外间,却见总管沈福早已候在那里,大概是有什么事发生,他急得干搓手,见到沈雁石这才明显舒了口气。
能叫沈福着急的想必是大事,沈雁石禁不住问:「明天的寿宴准备得如何?」
沈福道:「回大少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沈福上前压低声音道:「老爷金冠上的珠子不见了。」
沈雁石一震。他父亲向来不喜欢束冠,总觉得累赘,平时也只用一根簪子将头发绾住,只在重大场合为显隆重才束上一支紫金冠。这金冠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上面嵌的那颗珍珠。足有龙眼大小,是南海珠母,价值连城,又是凤举送的,所以父亲尤为爱惜。
「老爷知道么?」
「不敢惊动老爷夫人。」
沈雁石点点头:「查出了什么?」
「有个人很有嫌疑,但是没有证据。」
沈雁石瞟了他一眼:「审审不就知道了?」
沈福赶忙解释:「回大少爷,不是咱们庄子上的人,是赵三爷带来随从赵满。」
「怎么是他?」沈雁石皱了皱眉,这位「赵三爷」指的是「大摔碑手」赵冲,早年他和沈成风一起行走江湖,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沈成风的五十大寿,他老早就来了。这赵满是赵冲的随从,常随赵冲来沈家庄,沈雁石也曾见过他几面,印象中倒是十分机灵,想不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福道:「老爷的金冠一直是由兰儿保管,赵满常来咱们庄上,见面的时候多了,一来二去,两人就……就有了私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富抬眼看了下沈雁石,见他没什么表示,才接着道:「所以赵满见过金冠。事发当天,兰儿从夫人那儿下来,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从她房里出来,认出那是赵满。」
沈雁石没问兰儿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他知道女子对他心仪的对象总是很敏感的。沉吟道:
「兰儿有没有可能监守自盗?」
「我问过,她不敢。」
沈雁石点头,知道沈福绝对有本事让人说实话。
「原本这是小事一桩,不敢惊动大少爷。只是涉及到了赵满,认真查开了,赵三爷的脸上须不好看,但若隐而不发,明儿个老爷一戴金冠就得露馅……」沈福当了这些年总管,头一次遇见这样左右为难的事。
沈雁石叹了口气:「烫手的山芋!」又问,「赵满能把珠子藏在哪儿?」
「派去监视他的人说他这两天没跟什么人接触过,除了跟着三爷,就是窝在房里。我曾派人借打扫房间之机搜过他的屋子,也没发现什么。」
「那就是带在身上了?」
「十有八九,少爷,我们该怎么办?」心想搜身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沈雁石目光一闪,笑道:「好办。你回去跟大伙说,我从田庄那边新学了个戏法,待会儿到后院变给你们看。」
火燎眉毛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变戏法!沈福急道:「少爷!」
沈雁石挥手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办,我保管珠子平平安安的回来,去吧。」
沈福心中虽然不信,却不敢再说什么,领命去了。
看着沈福将信将疑的出去,沈雁石又吩咐沈安:「你去把赵满也请来,再多找几个人,免得他疑心。」
沈安道:「赵满若是不去怎么办?」
瞟了他一眼:「你最拿手的本事不就是强人所难吗?拉来、拽来、绑来,随你。」
沈安嘟着嘴:「我可没这么凶!对了,少爷,你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沈雁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故作神秘地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沈安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值得认命地去请人,边走边喃喃自语:「少爷原本是吃肉的,一到这时候就改信佛了。」
——大少爷要变戏法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立刻在沈家庄的下层之中造成了轰动。
沈家的两位少爷中,二少爷无疑是最出色的,是沈家庄的骄傲,可惜一年之中没几天是在家的。大少爷负责理家,他脾气温和,对待下人一向宽厚,有时也与他们开开玩笑,闹上一闹什么的,人缘极好。所以大家一听说大少爷要变戏法,没当职的就全都聚到后院去了。
少爷亲自变戏法,这本身就够吸引人了。后院里人人都是一脸期待,都在议论著、猜测着:不知少爷学了什么高明的戏法。
沈雁石就在一片期待中施施然入了场。有人大着胆子问:「大少爷,你要变什么戏法?」
沈雁石笑道:「我这个戏法叫『仙人献果』。」双手张开,每只手上都有一颗龙眼。剥了壳的龙眼莹白剔透,令人垂涎。他续道,「把这两颗龙眼扣在茶碗里,然后……」
他手在茶碗上方虚抓了一把,又作势往人群中一撒,接着掀开了茶碗——
人群中传来「咦」的声音,有人叫道:「不见了!」
又有人问:「少爷,龙眼去哪儿了?」
沈雁石一指沈安:「拿出来吧。」
沈安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
众人又是「哦」了一声。
有几个比较有怀疑精神的家丁嚷道:「沈安是少爷的随从,不会是事先串好的吧。」
这么一叫,许多人豁然开朗,纷纷道:「我看也是。少爷,还有一颗龙眼你把它放在哪儿了?」
「不是放,是变。」沈雁石一本正经地道,「我就料到有人这么说,所以另一颗龙眼我把它变到个庄外人的身上,好让你们见见我的本事。」
他话没说完,已经有人性急地嚷道:「少爷,是谁?」
「是——」沈雁石的慢慢走到人群之中,伸手一指:
「是他。」
四
沈雁石的慢慢走到人群之中,伸手一指:
「是他。」
底下有眼尖的叫道:「这不是赵三爷的跟班赵满吗?」
赵满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做贼的一定都心虚。
沈雁石笑道:「拿出来吧。」
「什……什么?」
「难道还要我搜你的身不成?」
沈雁石脸上的表情依然带着笑,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看得赵满心头一震,两条腿软软的,险些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