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家沧绯真不赖,要司考呢。”阿释密达的表情里满是骄傲:“是的,小妞很有本事。司考很难,我都考了好几次。”我说,你就不辅导辅导她?阿释密达露出了一点困惑的表情:“她从来不问我,有几回我关心关心她了,她还给我发脾气。”
我说,你俩得瑟。但我也没告诉他沧绯心里没底气,一大把一大把的困惑都找了谁解决。我好意地同他说,多问着点儿。阿释密达就点点头。
沧绯出来了。一张小粉脸被柔柔的长发拉得可瘦削了。那条白色的裙子上的蕾丝将她妆点得像只白天鹅,脖颈上面就欠一枚水晶。阿释密达似乎第一次见她,愣着张了嘴说不出话来。他的眼里一下子就澎湃了,温柔满溢出来,瞬间包围了立在我们眼睛打出的镁光灯里的沧绯。
(十五)
我将沧绯和阿释密达送走了,坐下来细细查看清单。
雅帕菲卡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他,他俩刚走。他嗯了一声,却又还拿着电话。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就这么互相沉默着。
“卡卡,”他每次都很正式地喊我的名字,“我要送什么结婚礼物给你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脑子里闪过一堆五彩缤纷的色块。我最雀跃就是收礼物,往往因为那礼物盒子神秘莫测,总充满了诱惑的气味。
然后两个人就又安静了。
我后来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我说,沧绯她很可爱,你怎么就这么了解她的尺寸,那条伴娘裙刚合适。
雅帕菲卡似乎皱了皱眉头。
我们就再没话说了。挂了电话之后,回头看见了梦瑾。我想要过去抱抱她,可是看着她大腹便便地拎了个包站在门口,我有些惴惴。“小梦,你回来了。”我很平静地问她。梦瑾的脸一下子绽开了花,她丢下了旅行袋,朝我大步迈过来,步子颠儿颠儿地,我本能地抬起胳膊,想要接住她。
她一拉着我就滔滔不绝地开始说了,说的都是日本某某地下雪了,要过年了,温泉怎样腾腾地冒起泡泡了。我没有插嘴,到了最后索性看着她讪讪地笑起来。
“卡卡姐,”梦瑾用力地抱着我,我觉得她的肚子抵着我的身体,“我会独自把孩子生下来的。”她的脸因为怀孕有点肿胀,毛孔张开了,原本嫩滑的皮肤看上去点点洼洼的。我抬手摸摸她的面,她扑哧一下笑了,看不出半点悲伤,反而有一种抹开的凛然。“叫我爸撵我出来了。”她坐下之后半歪着头,满怀了柔情地抚摸自己的肚子,“他大哭了一场,我也哭了。我很没出息。”
我啥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感觉到手心微微发热。
(十六)
这是我出阁之前的夜晚。所有的姐妹都到了我们的出租屋。米罗和卡妙则到新房子去,他们的弟兄们也在那里陪他度过单身的最后一夜。
陆陆续续来了人。我在玄关处点了一大盘香薰蜡烛,点着嘴唇数人数。
伴娘沧绯在煮汤圆。裳雪在给我整理首饰盒,宫儿在清点化妆箱。拉斐尔在数婚纱裙摆上面的蕾丝玫瑰。Tina等会儿会给我上头,正弯了腰看着桌子上的梳子念念有词。梦瑾很疲倦,挨在沙发上打起盹来。小云也因为身体原因没过来。蔓蒂在她娘家,也没有回来。
我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心里已经满足得要死了。
“雪儿!”宫儿忽然大呼小叫起来,“配婚纱的那条钻石项链呢!”
裳雪慢吞吞地从首饰盒底部翻了出来。
“我的妈妈呀!”宫儿拍拍心口,“人家卡妙哥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蓝非钻,你给随便塞到盒子下面去,不像话呀!你老公成天让你暴殄天物的吗?宠坏你了。”
裳雪嬉笑着朝宫儿扔盒子里备用的塑料花。
Tina也终于找好了情绪,让我将头发解了,拿了梳子过来。
门铃响了。
沧绯跑去开门,接着就听到她惊喜万分地叫了一声。我们出来看,见是雅帕菲卡站在门口,手里抱了一个很大的狗熊娃娃。那小熊穿了一件小西装,手里还捧着一束毛绒绒的玫瑰花。他很不好意思地旋了旋脚尖,将小熊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卡卡,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他说。
裳雪嘟嘟嘴:“哪有人送一只给别人结婚的。”宫儿推搡她:“嘘嘘,又不是恭喜你结婚。”
“这个是送给你先生的。”雅帕菲卡从口袋里摸半天,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众人又猜测了一番。
他显然是不习惯成为焦点的感觉,自己就揭盅了:“领带夹,嗯……上面镶了水晶。”
我感谢了他一番。沧绯就端出一碗汤圆,叫她的雅帕哥哥吃了才走。他没有推辞,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着我。“很可惜,我妹一直想来,说要陪着你出嫁的。”
“卡卡,”Tina小声对我说,“过了吉时就不好了,快来上头。”
雅帕菲卡一听,就站起来,往我的房间跨了两步,又犹豫地停了下来。
(十七)
没遇到之前,总觉得仪式是俗气的。可这一刻自己却觉得很神圣。
Tina慢慢地把着梳子,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我可以感觉梳子顺着头发流了下去,将所有美好的心愿都匀匀地铺满了整个心房。姐妹们鼓起掌来。
我一回头,就看见雅帕菲卡挨在房门口,眼睛里有似笑非笑的颜色。
“雅帕哥哥,你快走吧!到新郎那边去闹吧。”沧绯蹦着将雅帕菲卡推了出去。
狗熊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了进来,放在床头。它的脸上架了一副又圆又大的黑框眼镜,硕大的脑袋歪着对我直打哈哈。我最喜欢那一捧玫瑰,每一朵都柔柔软软地将芬芳凝固了起来。
“卡卡你是不是把卡妙想象成大狗熊了,哈哈哈哈!”宫儿的声音永远那么有穿透力。
房间里便又热闹了起来。
裳雪刚接了个电话。一走进来就有人逼问她,说最近他们夫妻两个腻乎了,米罗是不是要来刺探情报,把你给策反了。裳雪红着脸摇摇头。再追问,原来是艾欧里亚。房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有人悄悄地望了拉斐尔一眼。
“他对你还有想法?”Tina将裳雪拉了过来。
她窘得直摇头。该是了断的时候,就要断得决然。她没有看拉斐尔,可她忽然生出一种苦口婆心的凛然来。“爱情本来就没分什么对错。他回去了,说永远祝福我们。”
拉斐尔也喃喃地接了口:“走吧,是应该走了。”
卡卡
(一)
这一夜实在是很难入睡。可是Tina硬逼了我躺下,然后将那个狗熊娃娃往被窝里一塞,让我权当个男人搂着。后头有人问:“谁呢谁呢,哪个男人呢?”Tina捂着嘴笑,随便,卡卡你喜欢谁就是谁。
她们把房门带上,还没来得及蹑手蹑脚地出去,外头就有人欢乐起来。我在她们涌动的音乐声和喧闹声中迷迷糊糊做起梦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在扯我被子,我就一骨碌爬起来。眼睛还蒙着一层瞌睡,没看清楚眼前一堆的姐姐妹妹们。我被推着出去梳洗妆扮。化妆师很准时地上门,带上两个小徒弟,没喝上一口水就忙开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五官从混沌一团渐渐地有了点轮廓。足足有两个小时,我才逐渐看见了自己的鼻子和眼。
中午十二点,宫儿在阳台大叫:“来了来了!”姐妹们一股脑儿冲到门口去。Tina则不忘记将我推进房间,又低声嘱咐沧绯好生藏好我的鞋子。门便砰一声被关上了。
沧绯那个小妮子不闲着,左翻翻,右拣拣,边折腾边说:“卡卡姐,卡卡姐,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他们一下子就会找到的呀!”最后她把鞋子放在了衣柜里头,用卡妙的一套旧西装盖得严严实实。
我们并肩坐下,凝神听着外面欢乐的笑声,心里怦怦直跳。
隐约是裳雪的声音:“卡妙哥,把米罗当成卡卡姐来啵一个!不过不许亲嘴。”接着是一阵起哄。过了一阵,又有谁扯开喉咙唱起歌来,门太厚实了,将外头的快乐压制成书签,扁扁地透过门缝塞进来。
我和沧绯等得有点腻烦了。我将挺直的腰略微放松,弓着背喘了喘气。
房门突然被撞开了,吓得沧绯伸开了胳膊拦在我前面。米罗笑着说:“小妹妹,别徒劳了,哈哈哈哈!”接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又在后头挥手,一众兄弟就在房间里找了起来。阿释密达在沧绯的跟前蹲下来,偷偷地亲吻了她的脚踝一下,沧绯红着脸踢了他一脚。只有沙加老师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微笑地望着忙里忙外的人们。穆正在梳妆台那块儿翻检着,擦擦头上的汗对着老师说:“您就像个包工头一样看着咱们吧,刚才俯卧撑也不帮着做。”宫儿在后头笑着推了沙加一下。
最后找到鞋子的那个人是加隆。他从衣柜里艰难地直起腰,举着我那只红色的高跟鞋,快乐地像个孩子。我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人群里会有他,我刚才竟然没有看见。
卡妙从他手里接过,慢慢地蹲下身子,帮我穿上,然后仰起头低声跟我说:“永远都不离开我,好不好?”我啥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头。拍照和摄影的师傅将长枪短炮都对准了我们。卡妙今天穿的是白色西装,里面的翻领衬衣和黑色腰封将他衬得极优雅。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出非常喜欢的电影的台词:“如果这个世上所有的戒指都拿给我挑,这个,你送给我的,就是我想要的。”
他将我抱起来,抱到外头去,又一直走下楼去。他的胳膊很壮实,稳稳当当地将我托着。
我们在婚车前留影,沧绯又为我撑开了一把红伞,有人撒米,撒彩纸。街上的人也被我们感染了,脸上晕开了喜庆的色彩。
婚车是穆找来的,我坐了进去,卡妙将花捧递给我,然后细心地替我收拾裙摆。沧绯本来也进来了,可一看就又蹦下来,跳到卡妙身边帮着收捡。阿释密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