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徐徐点头勾唇一笑,「好啊……换言之,你是不会跟我回去成亲了?」
匡顗坐在桌前长叹一声,翻开桌上的杯子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一喝而下。
「你明知我心中有他,又何必一再逼迫?」
「我知!我五年前看着你们分开!看着他恨你恨得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他走了之后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是我!为什么他这样对你,你心里始终没有我?!」
桑拉气得脸色涨红,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但始终动摇不了匡顗的心。
匡顗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衣柜前拿了几件替换的衣物,而后对桑拉说:「留尧期间你便住在这里,我回去住在城外小屋。」
一语说毕,他点足一跃,头也不回飞身而去,不给桑拉半刻挽留的机会。
桑拉忿忿哭喊许久,转念一想,遂躩步回到自己房间,走到小柜前取出上次的毒药,紧紧握在手里,咬牙道:「宋玄禛……你非死不可!」
炎夏飞逝,秋风渐起。园中花草已日渐枯燥,蓬清园亦悄然换上一身金装。有时凉风一吹,枯叶支离破碎的声音便直直传入耳中。
衣衫层层加身,立于屏风后之人犹如衣架般张开双臂,看着从窗外飘进的枯叶在地上打滚,最后撞上墙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任由侍者在他身边打转,系上腰带,戴上冠冕,瘦削柔弱的身子好似随时不胜龙袍的重量失足而倒。
华贵的龙袍衬得宋玄禛分外俊逸,脸上气息虽不甚红润,但却更显凛然难犯之貌,令人不禁肃然。
侍者退去,他带着平福与前来迎他上朝的宫人前往大殿。
他昂首阔步地走在道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而行。秋风又起,惹得他气息倏喘,张唇急喘几下终顿步猛咳起来。
若非平福及时上前扶他,恐怕他早已落入眼前一片天昏地暗之中。
「陛下不如传太医看看吧?此病已然拖了月馀,再拖下去恐怕要落下病根了。」平福一边抚着宋玄禛的背为他顺气,一边进言劝说。
宋玄禛轻咳一声,缓了口气,坚决道:「不传,朕没事。」
他在袂下攥紧拳头压下心悸,硬要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而行。平福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青白的脸色,眼睛不敢离开主子半分,只怕自已一不留神让主子倒了下去。
宋玄禛方走到大殿,坐上龙座,群臣立时躬身拱手高呼万岁。他扬袖一挥让人平身,便开始一日早朝。
「禀陛下,逖国单于以飞鹰传书至凉都,探子得书快马进宫,今晨将之送至,请陛下一览。」俞胥两手奉上书函,平福步下陛阶接过,弯身呈予宋玄禛一看。
宋玄禛颦眉打开书函,此回内容以逖字而写,他细心一阅,将之递给平福收好,道:「单于无非要朕放人,但朕放不得,看来此战已无可避免。逊敏。」
「臣在。」逊敏闻声现身朝堂,吓得不少文官瞠目结舌,疑惑地望天望地,奇怪他从哪里出来。
「派三百死士前往都门突袭,朕此回看他能否再传战书挑衅。」宋玄禛傲慢一笑。
逊敏迟疑半会正欲开口,却被旁人一声打断:「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转目看去,瞥见匡顗拱手出列,站在逊敏身侧,正容道:「若派死士突袭只换来两败俱伤之果,若陛下欲收逖国,何不光明正大派兵攻打?臣恳请陛下准臣领兵南下,攻打逖国。」
「不可!」宋曷转身怒瞪匡顗,冷嘲道:「将军久未回国,恐怕难整军心。况且你自大漠失踪多年不归,亦欠众人一个交代,如此又怎叫陛下相信你,让你为我国攻打逖国?」
以宋曷为首的文官纷纷颔首,交头接耳,甚是认同宋曷之说。
匡顗自是听出宋曷言中之意,他无非怀疑自己是逖国细作,怕他表面虽言为国出兵,最后却带兵倒戈。他虽绝无此意,但亦难辞其实,而且当年……他的确曾做出叛国之举。
俞胥心知匡顗所想,遂一同出列,为他解说:「皇爷此言差矣,匡顗虽久未整军,但军中兄弟却对他心服口服,敬重之意堪比老臣。既然如此,又岂有难整军心之理?」
「哼,纵然军心无异,只怕有人心存不轨。」宋曷之言一出,众臣立时倒抽口气,谁也听得懂此言暗指匡顗叛国,其实众人的确狐疑匡顗五年间身处何方,他越是不说,便越难服众。
沈敕揖拳而出,淡说:「臣认为派死士突袭未免过于残虐,且恐背上骂名。若当真难逃一战,臣认为派兵攻打较能服众,至于主帅之位……仍有待斟酌。」
宋玄禛望着沈敕颔首不语,细忖片晌,转首看向逊敏问:「逊敏有何看法?」
逊敏抬目瞄了宋玄禛一眼,欠身道:「臣认同太傅之言,而且暗卫死士难练难求,尤其稀罕,若非不得已,臣望死士能留守皇宫以保陛下平安。若定要借助暗卫之力,臣亦可带领部分暗卫随军出征,以策万全。」
逊敏锐利地瞟了匡顗一眼,不信之意尽透无遗。匡顗早在潜身入宫时领教过逊敏的本事,若与他一同出征,恐怕他要防逊敏更甚敌人。
匡顗身后的将领自是看到逊敏的神色,方才宋曷一言已令他们气得牙痒,如今再加一个逊敏,足以令他们忍不下去,要替匡顗出头。
「陛下,臣等斗胆自荐随匡将军出征!并以项上人头保证将军对陛下绝无二心!」一众武将刷刷跪地拱手,镇慑人心。
匡顗见状感动万分,但宋曷却忿恨难当,言中有话道:「野马难驯,桀骜不恭!请陛下三思!」
「老臣亦以性命担保匡顗乃为帅之材,对尧国忠心不二!」俞胥紧接宋曷之话坚执说道。
大殿一时沸扬吵杂,两帮人马各执其辞,最后相争无果,遂异口同声向宋玄禛道:「请陛下明鉴!」
宋玄禛不知何时换姿托头靠在身边的软枕看着他们,闻声才慢慢在平福搀扶下坐直身子,满脸轻蔑之意,但双眼却目光犀利地注视他们,彷佛笑话他们刚才一番吵闹。
「此事朕稍后再与逊敏和太尉商议,若将帅之选难以定夺……」他转目斜睨匡顗一眼,惊见与之对视,顿时冷然转首,字字清晰道:「朕大可御驾亲征。」
「陛下!」平福在旁着紧低喊,却回想当日宋玄禛对他的告诫,始终不敢造次,把劝谏的话吞了回去,一个人站在主子身边乾急。
「若无事启奏,退朝。」
宋玄禛起身俯视座下众人,见无人启奏,便在群臣齐声恭送下走出大殿。
众人一见宋玄禛离去,立时纷纷窃语起来。
「陛下刚才说单于要他放人,究竟所为何事?」一个文官回身与后面的同袍说。
「会否是上次闯殿的女子?难道她是单于的爱人?陛下叫匡顗把她掳来?」
文官摸摸下颏的胡子,摆出老练之态,道:「依皇爷方才之言恐怕并非如此,会否……匡顗当真心怀叛国之意?」
「嘘!休要胡说,当心小命不保。」二人偷瞧匡顗一眼,瞥见他正好看着他们,立时惊得低头快步离去。
宋曷斜睨那两人一记,不屑地冷哼一声,偏身问:「涔山,方才那两人位居何职?」
「我仅知二人是个小侍郎,至于姓甚名谁,我自是没兴趣知道。」穆涔山看着二人离去之处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沈敕便站在他身边,训说:「涔山,你日可要接下太傅一职,可不能记不得百官之名。」
「下官知错。」穆涔山惊朝沈敕拱手,欠身回话。
宋曷见了也不作声,心里明白沈敕自知宋玄禛与匡顗之事方迟迟未退其职,如今匡顗归来,朝中两老之一的俞胥却偏帮匡顗,沈敕虽无表明是否站在宋曷一边,但他看顾宋玄禛之心还是显然可见,否则也不会延了辞官养老一事。
朝中官员见他们几个一品大员站在殿中相互对看,自是觉出此处不容久留,不消半刻便退个干净,独留他们数人立于殿中。
宋曷见众官退得差不多了,瞧了匡顗一眼,心想自己也不想再待在此处看着那晦气鬼。
正当他拂袖回身离去,却便匡顗提步上前叫住。他冷冷瞟目一睨,见匡顗正对自己恭敬拱手,道:「皇爷,匡顗此回归国只为陛下一人,若匡顗再有二心,皇爷大可对臣举剑相向,臣定必任君宰割。」
宋曷冷笑一声转身过来,仰颏说:「好一句任君宰割,如此本王岂不被你说成恶人?若你当真叛逆作乱,以本王的武功又岂能与大将军比拼?本王只想全心保护陛下,若他再有差池或是被奸人所害,本王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保他周全。」
宋曷故意咬清「奸人」二字,目光冷得让匡顗如被刀子割开身上皮肉。他明白宋曷所指为何,以往种种他也认了,但今后他绝不再错!
「皇爷忠心众所周知,但如今匡顗绝不亚于皇爷半分。臣就算死,心也只系陛下一人。莫说区区逖国,若陛下要整个天下,臣亦愿为君打遍天下!」
宋曷摇手一摆,截住匡顗欲再续说之话,淡问:「若陛下并非要你的命,而是你弟弟的命,又如何?」
匡顗闻言瞠目,双唇轻颤良久,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无话可说了?既然如此,你方才所说根本只是虚言,这教本王如何相信一个曾经叛国之人?」
俞胥眼见匡顗理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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