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夫人道:“嗯,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要说这考前是怕误了功名吧。可这金榜题名了,正好是该洞房花烛夜了,可他这是怎么回事?”
石老爷子长叹一声道:“这事,你这做娘的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思呢?”
石老夫人也道:“老爷,我也想这事呢,他是不是有看上的人了呢?”
石老爷子沉思片刻,道:“要不让吟红问问他,若是有了看上眼的,我们家也不在乎门第,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让他也不要有顾虑。”
石老夫人叹道:“若是有了看上的人倒好,他这是妻也不娶,妾也不纳,到现在,连个后人也没有,老爷,我真是操心。我就想着,等他安了家,我们两个就回老家去,这么多年,又经了这样一场事,京里我也是呆够了。”
石老爷子道:“多亏圣上英明,还我石家清白。将这部史书修完,我就请归。”
石老夫人第二天就让石吟红去问石念青是否有了中意的女子,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家里是不会难为的。石念青只说是没有,并说是刚得了差事,不好分心。
石老夫人听了这话,神色不变,只淡淡的道:“他这是在外面挂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了,想着将她娶进门吧。这些天留点心,看看他的动静,好好一个探花郎,若是让人染了一身腥,我可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五十四 故人
石吟红和老夫人留心看了一段时间,还吩咐了王桂生去接的时候也留意一下他到哪里去,可是一个月下来,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这一耽搁就到了这一年的冬天,这天石念青从翰林院出来,天有点阴郁,想下雪的样子,空气中是清冽的寒气。忙了一天,石念青从一堆公文中走出来,心中猛一轻松。
他如今真是有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感觉,一天下来就回家见到丢丢那一刻是他最盼望的事情。
和同僚施礼分别后,走到街角,就见王桂生架了马车等在那里,他上了车,刚走了两步,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念青,念青。”
石念青听出像是关嘉禾的声音,停了车,掀开帘子果然见关嘉禾骑了马在外面。石念青下了车,关嘉禾也从马上下来。
关嘉禾面色有点沉重,也像是阴郁的天气一般,石念青见他如此,不由问道:“怎么了?”
关嘉禾道:“你先别急着回去,跟我走一趟。”
石念青道:“怎么,请我吃饭?”
关嘉禾也不接话,只说:“你跟我走就行了。”
石念青笑道:“这样神神秘秘的,倒不像是你的风格。”
关嘉禾没有笑,脸色依然沉重。石念青见他不说,也就没有再问,心里想着难道是和梅亦寒吵嘴了,请他去说合吗?随即自己又失笑,几个大男人哪有这样的婆妈。他身边也没有别的从人,关嘉禾又只有一匹马,就让王桂生先带他回家里说一声,关嘉禾也没说什么,跟着他回了一趟家,走到巷口就见丢丢正站在门外等着,暮色里一抹白色的影子。
王桂生停了马车,进去禀报老夫人。
丢丢上前微微笑道:“关大哥,你来了。”
关嘉禾看着丢丢,沉吟片刻,道:“你石大哥要和我出去,你既然在这,就一起去吧。”
丢丢听了这话就望向石念青,石念青想了想,就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车上,王桂生复又出来驾车,就见碧云匆匆的跟出来,掀开帘子将一个锦包递给石念青,里面装着一个手炉,碧云道:“公子,老夫人让你带上这个。”
石念青只得接了。
关嘉禾骑着马走在前面,王桂生驾车跟着。
石念青摸了摸丢丢的手,道:“这么凉,还站在门口吹风,你的斗篷呢?”一边说一边将手炉放进他他怀里。
丢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将手炉拿在手中掂来掂去的把玩着,慢慢的道:“我又不是梅公子那样的金贵人,我身子好着呢。再说,这手炉人家可不是给我的,我可不敢拿。”
丢丢将手炉丢回到石念青身上去,石念青挑着眉看他,这小子,越来越难弄了。忍不住将人一把搂过来,让他坐在身前,紧紧的拥住,在他耳边道:“好,手炉不是给你的,我这个人可是给你的。”
行了一炷香功夫,就见关嘉禾停下马,在外面道:“念青,就是这里了。”
石念青和丢丢下了车,见是一处客栈,奇道:“到这里来做什么?”
关嘉禾沉默着往里走,里面的伙计是认识他的,一路领着往楼上去。
石念青拉住关嘉禾的胳膊道:“嘉禾兄,去见谁?”
关嘉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慢慢的道:“念青,清波来了。”
石念青一震,“清波?”
关嘉禾叹息一声,继续往上走。
石念青百感交集,夏清波这个名字,竟然在离别六年的时候,又出现在他的耳边。当年一别,原以为今生再也没有见面的日子了,谁知竟然还有再见的一天。
石念青脚步不停,快速的跟上关嘉禾。推开门的一瞬间,关嘉禾回头道:“念青,清波病的不轻。”
石念青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就一眼看到里面床上躺着的一个人。关嘉禾走进去,轻轻唤道:“清波,你看,我将念青带来了。”
床上的人散着头发躺着,瘦的几乎脱了形,听见这句话,他睁开眼,抬头望过来,目光停在石念青脸上。
石念青一震,紧走几步上前,将他伸出来的手紧紧攥住,喊了一声:“清波。”
夏清波蒙着一层惨白的脸上忽的绽出光彩来,他挣扎着往上起身,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嘴唇开阖,只是说不出话来。
石念青怎么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拘谨和羞涩之情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暗沉沉的灯光下,那些和关嘉禾、清波、和他三人把酒言欢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关嘉禾最大,夏清波最小,那时几个人跑出来玩,清波总是小心翼翼的请示了父母,他家教严,出来一趟不容易。
两人有时就捉弄他,一次将他带到勾栏里听小曲,里面的大姑娘往他身边一坐,他立刻坐立不安,手脚都没地方放一样。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
石念青是个不羁的性子,尤其爱逗他,还总说他:“你一个大男人,以后当家作主了,还这样一幅脓包样子算什么?”
岁月如梭,转眼间他们都不是当年的少年了,可是这一刻,那些记忆的碎片都随着这冬夜的风呼啦啦的出现在脑海中。
石念青见他身子往外倒,连忙抱住他,将他头放在枕上。关嘉禾也俯身道:“清波,你别慌,念青来了,你慢慢说。”
夏清波在床上急喘了几下,挣出一头的汗,关嘉禾忙从桌子上端了茶壶倒了一杯水,石念青接过来,扶他喝了几口。
夏清波喝了水,似乎好了一点,躺在床上,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眼睛里渐渐的浮上一层泪影。
石念青见他如此,心中难受,向关嘉禾看去,喃喃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关嘉禾只是无言,回望的眼光却似乎是含着欲言又止的意思,那目光扫到他身后的丢丢,似乎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
☆、五十五 清韵
丢丢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心头一颤。
关嘉禾叹息一声,转开头去,半晌才道:“清波,歇歇,我替你说。”
就见清波点头,松了口气似的将绷紧的身子放软下来。只将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石念青。
关嘉禾看了一眼夏清波,暗叹一声,将他的事情说了。原来自从当年的科场案发,石家和夏家作为礼部的左右侍郎又被牵扯进去,石家获流徙之罪,发往极北之地,夏家潜回原籍。
那夏清波的父亲夏袁尚是个严谨倔强的脾气,含冤受屈自然情郁于中,每日里悲愤抑郁,不多久就一病不起。
石念青的父亲石白羽是个豁达的性子,在北方又赖关嘉禾照应,所以倒撑了下来。
夏清波上面本来有两个哥哥,二哥早夭,大哥被贬谪到西南一个小镇上,做一个不入流的职务,家里便只有清波和妹妹清韵。
夏清波虽是个儿子,可是从小循规蹈矩,在父母跟前唯唯诺诺,况且又是当做公子哥长到二十岁,不是个能抗事的,家里父亲病,母亲弱,妹子又是个女子,他便只好四处求人,虽说是老家,可是对于清波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原本有一处老宅,父亲在朝中做官时,同族中有人住在那里看家,那一家子住的久了,早就将这处房子看成了自己的,虽说父亲中间也曾回老家小住,但那时何等的风光,看房的人又是何等的殷勤。
那夏袁尚想起以前在朝中做官,老家的人大事小事来求他,他是个最不会徇私的,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被发回,自然人人们都避得远远地,若是在别处也还罢了,在故土遭受这样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心中又舔一口气。
那看房人虽说将房子让出来,但是东西就占了两间屋子,四口人加上一个奶娘勉强住下。
妹子刺绣,奶娘给人洗衣,夏清波勉强召了几个蒙童教书,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不像个样子。
后来父亲的病拖了两年终于不治而去,母亲身子本来就弱,父亲一走,整个人也垮了,不多久也去了。
家里就剩兄妹二人和奶娘度日,那夏家小姐本是大家闺秀,京里生京里长,面貌风姿都是小地方人没见过的,因此上就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欺他兄妹势单,常围在门外说些疯话来调戏。
夏清波一个文弱书生连骂人都不会,气的手抖,恨自己没用,便想着妹子终身大事,谁知妹子道:“我是爹娘做主,石家下了聘书的人,烈女不嫁二夫,我是不会再嫁的。”夏清波叹道:“那石家如今都在北地,念青兄居无定所,咱们到哪里去寻,当时他是怕耽误了你,写了退婚文书的。簪子也还了你,这就是表明两家各自随意,你这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