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笋粹然一笑,“南国不是燕门的地盘吗?在你的地盘我还怕什么。”
龙一知道赵笋这是在试探他,道:“我说过,你报仇的事我不会过问的。你报的了就报,报不了自然有于希晏报。”
赵笋的声音弱不可闻,“我不会靠他的。”
在昆仑的时候可能是没有涉及到仇恨,赵笋还是很温柔的一个人。有时候坐在窗边悲伤地看着昆仑雪山,眼神里那种胶着的东西让人猜不透。那个带着血池洁净气息的少年,一个侧影就已经足够龙一回味半天。
跟他在一起的这一年来,赵笋长高了不少,由于一直伤病不断,没怎么长肉。瘦的下巴尖了,却越发显得那双凤眼有神。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一弯,整个花都都黯然失色。只是到了南国,就很少见他笑了。
龙一揉了揉额头,房门却响了,墨仁玉探进脑袋,“少爷,老爷请你过去。”
东记的说书先生算的果然没错,第九天,花都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周素骑着白马出现了。花都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喜事天天有,但是排场这么大的,数数也就那几家名门望族。
陪嫁队伍果然很长,一直排到了街头,看起来嫁妆也很丰厚。
赵笋坐在街边茶馆的二楼,从窗子里向下一看,周素的马队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就是一辆马车,再后面就是那些嫁妆,最后还有彭新门的一些弟子,应该是保驾护航用的。
袁家包了桂花楼让这些人暂时住几天,马上就准备发请柬,安排仪式。
赵笋掰着手指算算,这些繁杂的活计,三五天是办不完的。心里一笑,这下可有的自己做了。
隔天,东记的说书先生一脸红光,唾沫横飞,“原来这周素是个好色之徒,见了袁家女儿袁酉酉就想占为己有。周素在幕国可是有妻室的,这袁酉酉若是跟了他,年纪差了一旬多不说,还得做小,袁家老爷自然是不同意。他一个江湖人,整日提着头过日子,能把妹妹嫁到袁家已是高攀,这回还想让人家女儿做小,美梦都不这么做的。”
第二日,说书人又是一敲锣鼓,开始骂道:“谁拿咱南国人当傻子,袁家就算非官非贵,好说歹说也算是南国第二富。幕国有什么了不起,整日天寒地冻的,女子出落得也不美,男人都长得五大三粗。要我说,袁家就得拿出点姿态来,女人遍地都是,长得好名门家的也不少。自己身家背景摆在这里,还愁没有女人伺候?”
第三日,拍着大腿道:“听说这周筝儿在幕国可算是个男人婆,长得粗皮赖肉还是小,整日跟一些江湖上的男人喝酒吃肉。在彭新门里也是说一不二,若是惹怒了她,死了倒是痛快,有些人给她砍手砍脚折磨得死去活来。啧啧……着实可怕……”
来来回回把袁家与彭新门的亲事变着法儿的指指点点了一遍,主要意思就是彭新门配不上南国袁家。这么说也不足为奇,都是南国人,自然要把自己说得天花乱坠,最好是彭新门跪着求着袁家开门迎亲才痛快。
只是,到了第四日,说书人还未说话,一把闪着银光的三环刀已经搭在他肩上。说书人混了这些年岁,能口无遮拦的活到现在自然有他的方法。当下眼珠一转,知道来者不善,多数是彭新门寻仇来了。立刻迎上笑脸:“侠士有话好说,带着家伙出门可要小心着,这刀剑无眼,伤了闲杂无辜可就不好了。”
来人是三个中年男子,个个咬牙切齿,一脸冰霜。领头的人一抬下巴,“先生,东西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懂的懂的……”说书的伸出两指,捏着刀锋轻轻推着,“老人我已经半截身子埋在土里了,年岁大了不经吓,侠士先收起来这家伙,吓着我倒是小,人家老板还是要做生意的。”这话说得头重脚轻,意味深长。二楼的看客们听得懂,但是这三个壮士却没听懂。
看客们没有一个起身离开,这等热闹已经很久没看过了。
领头人不耐烦道:“少来这套,先生若是还想留着命,最好不要再提彭新门的事。再多说一个字,我割了你的舌头。”想必来之前已经受命,不能杀人不能打人,毕竟这里是南国,不是幕国。
“好好好,记住了记住了。”点头不迭。
领头人冷冷扫了一眼吃饭喝茶的客人们,抬手就是一刀,一声巨响,将说书人的锣鼓砍成了两半儿,抬脚便走。
说书人抬眼看着三个人出了东记,大手一拍,几乎痛哭流涕,“这这这……这毁了我吃饭的家什,我咳怎么活啊。上有老下有小还指望我这点银子养活,这不是要人命嘛。什么江湖正派,什么正人君子,都他妈狗屁。我就靠这张嘴吃饭,割了舌头我就跟着他们要饭。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说说怎么了,有本事别干说不得的事!”
“好!”
“先生说得好!”
“说的对!”
简直可以说一呼百应,说到了客官们的心坎儿上。
赵笋看得眼都直了,手里的茶早就凉了,却不知觉,喝了一口凉茶,却笑了。
不知是不是说书人的嘴起了作用,袁家的喜谏反正是迟迟没有发。
龙一说笑道:“袁家也是要面子的,这样一说,可要仔细想想了。”
赵笋却不接话,指了指桌上的竹笋鸡,“这个好吃,这个绿色的是什么?”
“笋。”
“嗯?”
“这个就是笋。”
赵笋还是没反应过来,“嗯?”
一双黑黑白白的眼睛看着龙一,灯光下明明灭灭的,甚是勾人。龙一不再多话,只道:“这是好东西,快吃。”
吃过饭,赵笋坐在一边,道:“我要开家医馆。”
“嗯,好。”龙一点头,随手一翻赵笋的医书,几张方子夹在书里,“这是你写的?治什么的?”
“什么的都有,我只是改良了一下而已。”赵笋从龙一手里拿过书,和上。
“燕门有几处门面还空着,明日我让墨仁玉领你去看看,你挑一家。”
“好。你这些天不太忙了?”
“嗯,燕门这几年收敛了很多,事物不杂,都是些小事。”
赵笋一笑,露出两颗牙,“现在燕门可是天下第一了,我以为会有很多事情呢。”
“那只是个头衔,没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你为什么还想要?当时费了那么大的事帮了九纹阁,不就是为了这个头号吗?”
龙一不着痕迹的愣了一下,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这小子……
赵笋低头一想,问道:“龙一,你想要什么?武林至尊的位子吗?”这个一点儿都不难猜。龙一这个人,一身霸气,锐不可挡,言谈之中就能露出来大展宏图的意思。燕门得到的这个天下第一,绝不是龙一的最终目标。他应该还有更有挑战性的目标。
但是被赵笋一下子就说中,龙一多少也有点意外,却不躲闪,“能坐到那里自然最好。”
“若是做不到呢?”
龙一扁扁嘴,“坐不到也无碍,试试嘛。”虽然是云淡风轻的说,但是其中的成竹在胸已是昭然。
赵笋似是忍了很久,抬起头来,“九纹阁出关的话,就算麒麟宫主还在,他也不会管理九纹阁其中杂物,想必定是要于师兄做主了。他……”犹豫了一下,“不是心甘情愿留在昆仑的人。到时候肯定会复出江湖,兴风作浪虽然说不上,武林至尊是肯定要一搏的。不为别的
17、17 序幕 。。。
,但为九纹阁这次受了欺负,他是个绝对杜绝后患的人。”
杜绝后患四个字正说在自己心头,赵笋眼神黯淡了不少。
龙一心里哀叹一声,这个赵笋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得多,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心系哪边。九纹阁算是他的娘家,燕门呢?他若是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就算是他的婆家。这其中两边的重量,不掂量还作罢,一掂量就是撕心裂肺的疼。他日若是燕门跟九纹阁拔剑相对,不知道这小子要怎么办了。
自己对他的情是真,这时也不由得替他难受起来。
拦过赵笋瘦骨嶙峋的肩头,低声道,“这些你就不要想了。你已经不是九纹阁的人了,到时候不要插手。”
赵笋在臂弯里抬起头来,“你若是真到了跟于师兄刀剑相对的时候,一定不能杀他。”
龙一这时却皱了眉,“他若是想杀我呢?”
“他不会的。”
龙一冷哼一声,没说出来,心里却在想,“那是你没见过他心狠手辣的时候,连你都能被他算计,更别说别人了。你自己不都说他不会龟身昆仑吗,到时候,血债定是要累累的。”嘴上却答应道:“好,只要他不想杀我。”
想想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问道:“这些天彭新门的流言是你放出去的吗?”
“嗯?不是的,说书人想找个吸引人的话题,我只是提供他思考的方向而已。”
两人呵呵笑着。
南国的夏天,不知觉的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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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开始 。。。
流言流语只是个小序曲,为了试探一下袁家与彭新门到底有多深厚的交情。这样一看,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甚至还在相互试探底细的阶段上。
其实这样最好,不然,赵笋果真要考虑是不是将袁家牵扯进来。这样可以撇开袁家,自己也少费些脑筋。
要杀周素其实很简单。赵笋就算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从九纹阁出来,手里现成的方法少说也有几十种能让周素死。但是赵笋还想找个比较隐蔽的方法,又能让周素也痛不欲生一次。
怎么说,九纹阁现在也是闭关时期,自己是肯定不能以九纹阁弟子复仇的名义杀了周素的。那样一来,江湖上的人定要说,闭关还没结束呢,就按捺不住了,如此斤斤计较,要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心急也要等开关再说。
那要怎么办呢?赵笋颇动了些脑筋。
墨仁玉办事情速度很快,马上就带赵笋挑了门面让人整理。挂了名号,就叫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