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歌低头看着与锦袍同色的墨蓝色腰带束好,放轻声音对身后候着的宫人道:“去吩咐銮轿,让人去看看药煎好了吗?”
宫人应声退下,他细心为素风擦拭身子,给他穿上白色里衣,拿着绒毯一角,细细擦拭素风湿漉的银发。
素风睡得很安静,安静的如同从未醒来过一般,这样的安静让穆哥有种他不会再醒来的错觉,他凝视着素风安睡的容颜,将脸埋在他脖颈,浅浅呼吸。
素风翻身将他拥住,沙哑声音含着暖意,“被穆歌服侍的感觉不错。”
穆歌怔了一怔,藏在黑暗中的嘴角微微挑起,笑道:“天下间,唯有你一人能得我服侍。”
这是实话,很真的实话,素风心知,除了他,无人能得穆歌如此悉心照料。
只是越是如此,他越有些不安,原本许还能强作平淡看待死亡,可如今他不舍,不舍离世,只因这世间还有一个穆歌,他今生唯一想一生不离弃的人。
有宫人端着药进来,禀报銮驾已在殿外等候,穆歌接过药碗,轻轻搅动,对素风道:“起来喝药吧。”
“好。”素风应了一声。他将手中药碗递给宫人,扶起素风虚弱身子,让他斜倚在他胸口,拿过药碗,一勺一勺吹冷,给他喂下。
药很苦,可素风却不觉,因他从小便已习惯了药的味道。
从他知道服用哪些药可以救穆歌性命开始,再苦的药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吞下,因他知晓这是可以救穆歌的东西,他心中微叹一声,如今他便要用这些药续着命了。
他本身便是身中寒毒,掉下涯时偏又落尽寒潭之中,这副身子恐怕是经不住这毒蹂躏太久了。
穆歌仅对他温柔,他此时贪恋着,他心知,此时不恋,机会便不会多了。
人生如戏,他这一生从来都是将别人的事情当做看戏一般,从不上心,却独独对穆歌无法不上心,因穆歌是他生命中的人,自己生命中的人,自是尤其重要的。
他看着穆歌对他温和笑着,将他抱起向外走去,一同踏上銮轿。
殿外雪很大,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飘洒,地面早已覆上厚厚积雪,素风静静看着,他觉得这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寒冬雪,腊月梅,雪梅相伴,此景很美,很淡的美,他喜欢。
轿中很暖,穆歌接过宫人递来紫色锦缎包裹的暖手炉放到他手中,将他圈在胸前。銮轿子晃悠悠很是舒适,这样舒适感觉,素风便觉困顿,他缓缓闭上眼睛。
他此时只觉脑中昏沉,无法多想,也不愿多想,能糊涂一时便算一时吧。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自欺欺人的一天,可是此时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想这样安静的躺在穆歌怀中。
回到穆歌寝宫,让人请了沈润凡来给素风把了脉,听闻他交代了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穆歌虽还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他,可是觉着在素风面前不妥,便想着明日再问也不迟。
素风则依旧那副平淡面容,只是多了几分苍白无力之感。他到不想问什么,他觉得没有必要问,穆歌知晓便知晓了,不知晓,便也就不知晓吧。他知,他没有办法,他不知,他也不会告诉他,所以问与不问都没多大关系。
穆歌给素风喂食了一些清淡稀粥,便上了榻,躺在他旁边与他说话。
锦被中,穆歌将手指插入素风指缝中,与他十指紧扣,沉默许久,道:“我要让你名正言顺做我的人。”
闻言,素风愣了一愣,素风偏头看他,烛火发出噼啪声响,昏暗烛光下穆歌的表情甚是认真。
穆歌表情认真,素风却弯起了嘴角,他轻声道:“我一直都是你的人。”
握着他手指的手紧了紧,翻身面对他,漆黑的眸幽深如古潭,他缓缓道:“做我的后,历史上唯一的男后。”
☆、112 我便嫁与你,做你娘子
浅浅的笑意僵在嘴角,只一瞬,素风便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神色,他看着穆歌认真的面容,沉默许久。
他是在想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他从未想过穆歌有朝一日会对他说如此的话,所以有些吃惊,却又不是很吃惊。
穆歌见他不语,眉头渐渐皱起,道:“为何不说话?你不愿么?”
不愿么?怎会不愿?
素风抚平他眉间纹路,轻声道:“你不是有你的后?”
闻言,穆歌缓缓勾起嘴角,手覆上在自己额头拂动的手指,拉到胸前,温声道:“没有,我没有立后。”
说完见素风面带疑惑看他,解释道:“之前百官给我施压,逼我立后,我自心知是谁的意思,我有心除他,却奈何时机不到。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便应了立白家嫡女为后之事,只是她没等到立后仪式便病卧床榻,起不了身了,立后一事便只有口头应承,所以我没有立后。”
他说的平平淡淡,素风却知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这白家小姐突然病重至此定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
他知穆歌手段,怎会任由人安排他的路,他向来是不会像任何人、任何事低头的。他虽始终是笑的温和,可那也只是笑的温和。
他静静看着穆歌,穆歌握了握胸前的手,柔声道:“我没有立后,你可愿意做我的后?”
许久,素风依旧不语,穆歌疑惑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愿?”
素风沉静认真道:“与你白首一生自是我所愿。”他顿了一顿,见穆歌神情异常认真,有些好笑,浅笑道:“待你一统天下后,我便嫁与你做娘子如何?”
这话好似揶揄玩笑,语气却甚是平缓,正是素风一贯风格。
听了这话穆歌并未向以往一般笑意温和,而是靠近素风几分,将下巴放在他头顶,让他的脸贴在他胸口,穆歌声音从头顶传来:“素风可是要我以天下为聘?我若说你如今必须嫁我,你当如何?”
他语气霸道,可素风确知他并不会真正强迫于他。他在他怀中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甚清晰:“你准备将小樱如何?”
穆歌愣了一瞬,眸中闪过莫名情绪,他原来是在在意这个,这件事许是他这一生最不该做的事,他搂紧他,询问道:“我让她出宫可好?”
素风沉默,半晌道:“待我身子好了,我去和她说,他若愿意离开,我便答应你,她若不愿,待你一统天下后我便进宫与你相伴。”声音越来越轻,好似已无力气,见穆歌不语,轻声道:“我睡了。”
穆歌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便再无言语,他轻抚着素风柔顺银发,漆黑的眸中看向帷幔外那一点昏暗烛光,只静静的看着,许久,他缓缓闭紧眼睛,有些哀伤的气息从口中轻轻叹出。
该如何?他该如何?他该拿素风如何?他睫毛不住轻颤,更加用力的将素风揉进怀中。
他不敢想,若真如沈润凡所说,素风至多只有一年寿命,到时他会如何?
一定还有办法的,他觉得定然还有救素风的办法,还有一年时间不是吗?还有一年时间可供他想办法救他。他将头埋在他发间,让这些困扰他的事消散在素风的味道中。
一个月的仔细修养,素风的身子已经大好,背上的伤更是好到只留下浅浅疤痕。
素风养伤的这一个月,穆歌很忙,白日很少能见到他人。虽有些疑惑,可素风本就懒语,他觉穆歌想和他说时便会说了,所以他也不问,因他信穆歌,也懒得问。
今日天气甚好,房外日光温和,暖意洋洋,素风命人将软榻移至窗边,开着窗户躺在软榻之上看着穆歌命人给他寻来的书卷。
阳光投在身上,甚是暖和,晒着春日的阳光,总是忍不住犯困。素风将书遮在脸上挡住光线,准备补眠。
青云在旁伺候,将他腿上薄被往上拉了一些,正准备关窗,突然传来一阵响彻天际的号声,半梦半醒的素风也被这号角声吵醒,他将遮在脸上的书卷拿开,浅蓝色的眸带着疑惑看向窗外,他问身边青云:“可知是何事?”
青云接过他手中书卷,回道:“先皇太后殡礼,今日应是送入陵寝了。”
白璇死了?素风不知,穆歌也未同他提过,他凝眉思忖许久,觉着这事定然仍不是天灾,想也无用,觉着还是等穆歌回来问问罢。
☆、113 我要出冷宫,哥哥帮我
天色还早,素风知穆歌定然要很晚才能回来,他起身走出了殿外。
殿外阳光和煦,许久没有出门了,素风觉着很舒适。青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出大殿,向着后宫方向走去,他不知他想要去哪,也向来不会多问。
素风慢慢的踱着步子,好似漫无目的的走进御花园,然后穿过御花园,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越走越偏僻,在一座宫匾都已经脱落一半的宫门前停下。
他静静的看着凄凉的宫苑,目光扫过朱漆脱落的破旧苑门。他在门前站了许久,伸出修长手指推开苑门,老旧苑门发出咯咯声响,好似生了锈了一般重。
庭院中景象更是凄凉,枯藤缠绕在宫墙上,枯黄藤蔓上刚露出一丝绿意,院中枯草丛生,枯草中间还有刚刚崭露头角的嫩草芽子。
这就是素樱住的地方,浅蓝色的眸中神色复杂。他是如此待他的妹妹的,他从未问过他素樱的事,他以为他会对她好。就算是不对她好,也不该对她坏,可是如今看着这样情形,他竟觉得穆歌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对小樱。
许是听到了推门声,房中传来一个略微有些虚弱的女声:“静羽,看看可是王公公送饭来了?咳咳……”
女声好似很无力的样子,只说了一句话便有些咳嗽起来,静羽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的是素风,吃惊的张了张嘴,半晌才不敢置信的说出一句:“阁……阁主?”
房中女子显然听到了静羽的话,忙奔了出来。初春的天还有些冷,她却执着单薄衣衫,面色苍白,只是快走了几步,就觉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